章節字數：3842 更新時間：09-07-15 23:06
如映山穀的清晨是最美的。初生的太陽撒下淡淡的黃色光，給每一件事物都鍍上一層黃色。清風徐徐而來，竟吹得我有些發抖。還是春天，不知道寒冷從何而來。
白劍英拉著我的手，我們悄悄地來到了山穀中的那片草原。
廣袤無垠的草原上，鵝黃與嫩綠交織成一片，在薄霧的籠罩下，如同絢爛的夢幻霞帔，在大地上鋪展開來。走在上邊，柔軟，細膩。
一切都美。
草原正中央的地方，我站住了。
他回過頭，看了我一眼，隨即綻開笑顏，說道：“我明白。你在這裏等我，我會很快回來。”
我卻心神不寧，不知道怎麼才能笑出來，隻是低了低頭，說道：“好，那你盡快。要小心。我在這裏等你。”
他又握了握我的手，轉身離開了。
“劍英！”我突然叫住他。張開嘴，卻又說不出話，嗓子裏似乎堵著什麼東西。
他看向我，一臉的疑惑。
遲疑片刻後，我想說的話卻咽了回去。“……一定要小心。”我隻說道。
他很堅定地點了點頭，說道：“我一定會平安地回來。等我！”
看著那個背影遠去，我感覺我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
霧色迷茫。淡淡的白色飄蕩著，在我眼前一縷一縷地流過。如同一層白紗，籠罩著我的眼睛，使我看不清前方。
看著他的身影在清晨的薄霧中消失，我感到了一絲迷茫。
也不知多少陣雲霧飄過，那個身影終於又一次出現在陽光下。細高的身材，在微風中竟然顯得單薄。
動作明顯急促。
近了，我看得清楚了。
他的眼睛裏充滿了血絲，目光中帶著死一般的寂靜。他的手裏拿著劍，走路的樣子氣勢淩人。
我呆住了。心中此刻卻異常平靜。從未有過的平靜。
我似乎已經預料到了。
他終於來到了我的身邊。空洞的黑眼睛緊緊地盯著我，淚水縈繞在眼眶，卻倔強得不肯流下來；蒼白的嘴唇微微地顫抖，想要說話，卻終究沒有說出來；一頭長發在風中舞動，變得繚亂。
手起。劍起。直指我的喉嚨。
聲音，平靜、震顫，帶有苦澀的悔恨：“冷如煙，你的諾言終於實現了！我是真的不應該再次相信你！”
什麼意思？難道又發生了什麼意外嗎！老天爺，為什麼要這樣折磨我們！
“我需要一個理由。”我的聲音和他一樣顫抖著。但我此時的心情卻平靜極了——也許是失望吧。
“理由是嗎？好！你跟我走，我一定讓你死得明白！”
“刷”！白光閃過。劍身入鞘。他向我靠近了，靠近了。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向來時的方向走去。
手腕上被他弄得又麻又疼，但最疼的還在心裏。心裏如刀割似的痛。
我恨！我恨命運的不公！
我突然想起了霜姐姐講過的故事，但我覺得我比她更加悲涼。至少，擎浪天一直保護著她，竭盡全力、哪怕拚了性命也不讓她受一丁點的傷害。而我卻沒有那樣的福氣。我們之間，隻有猜疑和誤會。
嗬！也許是我造下的孽吧！
想起我小時的願望，突然覺得我被自己給戲弄了。
霧氣已經下了，陽光漫上身體，將我緊緊裹住，卻沒有任何暖意，隻有憋悶的感覺。
我的淚水落下、落下，一路上，眼前都是模糊的一片花花綠綠。如此繽紛的世界，我卻欣賞不出什麼風景。我怕，我怕極了，無法掩飾的恐懼，以致於手臂一直在顫抖。
——我不怕死，如果真的是我害了他，我可以立刻自盡！我一刻也不會猶豫！但我怕冤死，我更怕冤死在自己愛的人手上。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以致於……
他想要殺我。
他想要殺我！
他想要殺我！！
終於，到了素清宮周圍的那片沙地。滿天的黃沙被風揚起，迷了我的雙眼。疼。
勉強睜開眼睛，映入眼前的景象卻讓我大吃一驚：
昔日華麗的素清宮正在燃燒著，熊熊大火鋪天蓋地，周圍的一切都被付之一炬。火紅著，燃燒著，如同大片的曼珠沙華，將這一切變成通往死亡的路。寂寥！悲涼！隻能用這些詞語來形容我眼前的景象！
陰謀！陰謀！！陰謀！！！
我心中開始慌亂起來。他一定以為這一切都是我安排的！
我突然想起，那次他帶我走在城裏的時候，我曾經說過：“白劍英，你最好現在殺了我，如果你讓我從你這裏逃脫了，以後你就別想有好果子吃！我一定要把你們素清宮一把火燒了，然後把你剁成一塊兒一塊兒的，扔到後院裏喂狗！”如果不是看到眼前這番景象，我早就忘記了這句話啊！他居然還記得！
“不！不……這不是我做的！這和我一點關係也沒有！”
我狂亂地呼喊著，用盡全力把手腕從他的手掌中抽出，但巨大的內力施加在我的手腕上，讓我無法掙脫。手腕火辣辣地燃燒起來，我幾乎要被燒焦。
他的眼睛紅透了，淚水奪眶而出，說道：“你還敢辯解？你跟我過來！”
說完，他帶我走近大火。我才發現，火旁倒著一人，麵色青黑，印堂發暗，是中毒的跡象，看樣子奄奄一息。
“你說！把你看到的都說出來！”白劍英蹲下身，對那人說道。我也蹲下，在他旁邊。
“我親耳……聽到來人說，是……是冷如煙……是寒靈宮少主冷如煙派他們下毒並點火毀屍滅跡！是她！”他用盡最後的力氣，指著我，然後七竅流血，立刻閉上了眼睛。
“不！不是我！你為什麼要誣陷我？”我對他狂亂地喊著，抓住他的衣服妄想要把他搖醒，給我澄清一切。白劍英一用力，將我拉回來。我腳下一虛，坐在了地上。
白劍英站起來，粗野地把我拉起來，對著我，說道：“你還在狡辯！你看他中的是什麼毒？百合靈！隻有你有這種藥，隻有你！”
我不知道該怎麼辯解，那人中的毒確實是百合靈，並且隻有我有！
“劍英，你理智一點！你相信我！這些事和我一點關係也沒有！真的！真的！”我的淚水止不住地滑落，近乎乞求地請他相信我。
他的手終於鬆了一點，我趁機抽出手腕來。
“冤枉你？冷如煙，從你這幾天反複無常的表現中我早就看出了破綻！都怪我太掉以輕心，為什麼要為你找出各種借口強迫自己相信你！”
天暗了下來。顏色是渾黃的。狂風吹起周圍的黃沙，硬邦邦地打在我的臉上。
生疼。
漫天黃沙中，他近乎瘋狂的樣子在我心上刻下一道一道。他一步一步地向我逼近，說道：
“我萬萬沒有想到，你竟然真的是這樣一個心如蛇蠍的人！”
“你怎麼能這麼說我……你沒有證據！你不能冤枉我……”我極力辯解著，一步一步向後退去。我的聲音顫抖著，映出我內心的無助和恐懼。盡管陷害我的人漏洞百出，但此時此刻我想不出任何可以為我自己澄清的理由！我怎麼會這樣！
“冷如煙，看來，我們活在這世界上就隻有欺騙和痛苦！今天，我要為家人報仇！我們就一起解脫吧！”
我急忙向後退了幾步，傷心、恐懼已經到了極點。我感覺到狂風把我的淚水吹得滿身都是。冰涼徹骨，侵入內心深處。
“不！不是……不是……真的不是我！你不能這樣冤枉我！”我語無倫次地哭喊著，幾近絕望。
他空洞的眼光突然變得凶狠。白色的身影立刻出現在我的麵前，一掌向我擊來。
狂風怒號著，卻不降雨。天氣幹燥，弄得我口渴極了。嘴唇幹得開裂，我能聞到血腥味。濃濃的。
我向後翻起，躲開他的進攻。我躲過他無數次攻擊，力氣已經所剩無幾。身上的紗衣無數次遮住我的眼睛，讓我看不見他的麵目。淚水模糊著視線。
我的身子在寒風中是那樣脆弱和單薄，我感覺到徹骨的涼。我驚異：正值夏季啊！也許，是心裏的寒冷。
胸口突然受到猛烈的擊打，一陣劇痛蔓延到身體的各個部分，使身上的力氣全部消失，我再也撐不住，倒在了地上。
他的身形突然變得高大，站在我的麵前仿佛一尊高大的雕像。
我的口中鮮血直流，胸口還感覺到熱血翻湧。我知道，我受到了致命一擊，很可能活不下去。
是他啊！
我的眼前昏暗下去，眼皮沉重得將要墜下，神智開始不清楚。真想睡過去，永遠地睡過去。
不！我不能死！我的冤還沒有澄清！我不能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死了。我一定要活下去！
他向我走來，眼中噙滿了淚水。
我掙紮著拚盡最後一絲力氣，站起來，說道：“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你不能殺我！”我一邊說一邊向後退去。我想要離開，卻沒有力氣。
他還是向我靠近，顫抖著舉起手。一個白色的光團在我眼前閃動。
我幾乎絕望。但我不會放棄一絲希望！
他停滯了一會兒。
白劍英，你要相信我！你好好想一想，一定能想出，這一切都是別人在陷害我！你冤枉我了！你隻有這最後一個機會！如果你殺了我，你會後悔的！
我心裏痛苦地祈求，祈盼他能夠放過我，放過我這個他口口聲聲說愛著的人！
口中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心中期盼的同時，我在一步一步地後退。每退一步，都幾乎要昏過去。我胸口疼痛難忍，翻江倒海般難受。眼前混沌一片，什麼都看不清楚。
我現在沒有任何希望了，隻有祈盼他能夠醒過來！哪怕他能留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我可以原諒他，我們還可以重新開始！
終於，他打破了我最後一絲希望，並且毀了我們今生的情緣！
我伸出手去，努力發出僅存的一丁點功力，企求保護自己。
無用。
巨大的煙氣從我胸前穿透，並源源不斷地湧上來。
我恨他！恨他的絕情！我知道，我們今生今世都不可能在一起了。我不能永遠得活在猜疑之中！
突然，一道水波融入，阻止了後來的內力。
我看到擎浪天發出功力阻止了他，翻身而來。跟在他後邊的，是——是哥哥啊！
“煙兒！”哥哥發狂般哭叫著我的名字，來到我身後抱住我。
我終於感覺到了一絲暖意，將虛弱的身子憑靠在他的懷裏，倒了下去。哥哥跪在地上，我躺在他的懷裏，說道：“哥哥……”淚水不住地流下。
“煙兒！煙兒，對不起，哥哥來晚了！”他為我擦著淚，另一隻手握住我的手。
那邊，擎浪天用手將白劍英推開。白劍英輕聲說道：“你不要阻止我。”然後，他大喊道：“你放開我！”
“白公子，你冷靜點！這一切不會是冷姑娘做的！”姐夫說道。
“你怎麼知道？”
“因為……”
“浪天！”哥哥叫住他，不讓他說下去。
“你不是愛著她嗎？你就應該信任她！”擎浪天說道。
白劍英冷笑著，看向我，搖搖頭，說道：“信任？她還值得我信任嗎？”
他指著我憤然道。
我徹底絕望了。
我終於笑了。
是苦笑吧。
“我們今生注定是悲劇。也許有一天會真相大白，但是，我永遠不會再原諒一個要殺我的人！”
我扶著哥哥的手臂，站起身來，向遠方走去。
白劍英安靜了下來，我沒有再聽見他的聲音。
走了兩步，我再也撐不下去，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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