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672 更新時間:09-11-13 11:44
“……才能聽到呢?我……錯了……你不要再嚇我,難道……再也醒不過來麼?小墨……”
熟悉的聲音再次在耳邊斷斷續續地響起,恍惚中,付墨謙隻覺得身處一個簡潔幹淨的所在,就好像……他以前在月香苑住過的那間屋子。午後春睡醒,他賴在床上閉著眼睛,一人坐在他床前撫著他的臉,“小墨,你不打算醒了麼?”
他調皮地笑,閉著眼睛想去抓住那隻在自己唇上滑動的手指,卻忽然發現自己動不了了!任他怎麼用盡力氣,手腳都動不了分毫,而後他感覺到床前那人站了起來,轉身離去……
“不要……賀朝……你別走……賀朝……”
付墨謙大喊。
眼前終於有了一絲光線,模模糊糊看清周遭陳設,付墨謙有一霎那的恍惚,他不是在月香苑,而是在……聖德宮?身邊的人也不是賀朝,而是……皇上!
皇上趴在床沿上,好像睡著了,兩道劍眉緊緊皺在一起,額頭上多了一道還沒有剛結痂的傷口,而他的臉上竟帶著哭過的痕跡,眼角處也還殘留著未幹的淚痕,睡夢中的他忽然喃喃自語,“小墨……”
付墨謙下意識地想要伸出手,卻怎麼努力也無法動彈,反而因全身緊張引來陣陣暈眩,並漸漸感覺出手上和身上隱隱的疼痛。隨著這疼痛,之前發生的事情也重新變得清晰起來。
“小墨,我……”
耳邊再次傳來熟悉的低喚,付墨謙一驚,看時,那人卻並沒醒,是夢到了自己嗎?隻是那又何必,何必還要救我,還要讓我醒過來,就讓一切在那時停止不好麼,我已無力承受更多,而你的話,我又該相信哪一句?付墨謙放棄了身體的掙紮,隻覺眼睛酸澀無比,卻沒有淚水湧出。
赫連若朝的確夢到付墨謙,對方一會兒對著自己微笑,一會兒又怒目相視,不過嘴裏喊的卻都是同樣兩個字,賀朝……這聲音越來越大,似乎就在耳邊,無比清晰也無比真實!他猛地打了個激靈,從夢中醒來,抬頭便去看床上那人,“小墨,你肯醒了嗎?是你在叫我嗎?”
“皇上……”
扭頭卻看到小福子正一臉擔憂地跪在他麵前,“皇上,您……還是去隔壁房裏歇歇吧,這樣下去身子怎麼吃得消?”
床上的付墨謙仍是雙眸緊閉,似是一動也不曾動。
赫連若朝頹然坐在腳踏上,轉身背靠著床欄,神情是說不出的疲憊。剛才,是他的幻覺嗎?可他明明覺得自己聽到了!賀朝……宮裏宮外,這個名字隻從一個人嘴裏喊出過,再沒有第二個!
“皇上……”小福子正待再勸,被赫連若朝揮手打斷。
“小福子,那日……朕對墨謙下了狠手,逼問他為什麼要幫著別人來騙朕,他卻對朕說,喜歡一個人就是希望對方好,要肯為對方付出什麼,他還問朕,‘難道你願意被自己的手足兄弟和心中最重要的人一直恨著嗎’?小福子,你說墨謙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他到底為什麼要那麼做?”
小福子咽了口唾沫,低垂著頭,“皇上,恕奴才愚鈍……”
“行了,隨你說什麼,朕今日都不怪你,朕就是想找個人說說,不然這心裏……實在憋得難受。”
“皇上,奴才覺得,付公子那麼做都是為了皇上好!”小福子不傻,他從皇上的轉述中早已聽出,皇上心裏什麼都明白,不過是自己不願意承認,想找個人替他說出來罷了。“皇上,付公子知道皇上內心裏一直因為洛……公子而困擾,恕奴才直言,以洛公子的脾氣秉性,這輩子想讓他……心甘情願地侍奉皇上,怕是……怕是不能了,皇上其實也明白,就是……就是舍不得。看俗話都說長痛不如短痛,皇上下不了狠心做的,付公子便替皇上做了,他……大約是不願意讓皇上一直困擾其中,也不願洛公子和燁王殿下對皇上心生恨意,希望將來總有化幹戈為玉帛的一日……”
“哼!這個傻瓜,自以為是也就罷了,也不想想就憑他,怎麼可能騙得過朕!他就不想想若是被朕知道了,後果會怎樣?”赫連若朝又有些忿忿然。
“皇上,”小福子見皇上並沒有要動怒的樣子,膽子更大了一些,“所以說付公子對皇上的心無人能及。他明明知道這事十有八九瞞不過皇上,而且一旦皇上追究起來他難逃其咎,卻仍這麼做了,說到底也是他自己的那句話,‘喜歡一個人就是希望對方好’,他大概覺得,皇上總有一天能明白他這麼做的苦心。”
小福子在這裏處處維護付墨謙,也是有他的私心的。自古以來伴君如伴虎,身為帝王者大都有些脾氣,所以身邊最好能有個說得上話的人,一旦龍顏大怒的時候好歹有人勸著點兒,減少些“殺傷力”,這樣的人當然隻能是在皇上心裏占有一席之地的那個。皇上身邊有個知情解意的人,他這個後宮裏的太監總管會好過得多,而眼下看來,付墨謙是最好的人選。
赫連若朝沉默不語。
小福子察言觀色,又道:“皇上,奴才鬥膽想問一句話。”
“問吧。”
“皇上那日對付公子……下那般重手,難道……難道就不心疼?皇上心裏對付公子,又是怎樣的?”
沉默半響之後,赫連若朝終於長歎一口氣,“朕心裏……怎麼會不心疼!偏偏他說的話句句都……戳在讓朕最不舒服的地方!之前朕雖然知道他做了什麼,本都已經決定不計較了,他又來……唉……朕對他有時候真是又氣又……愛。現在他傷成這樣,朕也……之前陳禦醫說,墨謙是自己不願意醒來,或者有可能再也……朕怕……失去了一個,再失去第二個!若真是那樣……”
聽出皇上的聲音有些哽住了,小福子連忙好言安慰,“皇上不用擔心,付公子吉人天相,肯定會沒事的!皇上,奴才扶您去歇一會兒吧。”
在腳踏上坐了這半日,赫連若朝也覺得腰酸腿麻了,他點點頭站起身來,剛一邁步,就覺一陣天旋地轉,眼前發黑,毫無預兆地倒了下去!
可以說自從無夜和未央出逃開始,赫連若朝就沒睡過一個安穩覺,而且無夜突然離開,丟下一堆政務都要他來善後處理,還得瞞著不要讓外麵傳出什麼不好的消息,緊接著又出了付墨謙的事,赫連若朝身心俱疲,就是鐵打的人也扛不住了,旁的不說,一連幾晚浸五六次冰水,血肉之軀又怎麼受得了?
赫連若朝這一倒下,也病得不輕。
皇上染恙,自然忙壞了底下人,於是乎蘭兒也被叫過來,和小祿一起在聖德宮照顧付墨謙。
初見到付墨謙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樣子,蘭兒少不了坐在床邊抹眼淚,小祿在一旁安慰她,說公子已經好多了呢,沒見他第一日來的時候,掀開被子就看到公子身上包得像個粽子,還往外冒血花,臉色白得嚇人。結果蘭兒聽了眼淚流得更凶。
這一日瞅著四下無人,蘭兒又悄聲跟小祿抱怨,說皇上也太狠心了,平日裏對公子那麼好,一旦翻臉竟下這樣的狠手!
“皇上也不易啊!”小祿躊躇著,湊到蘭兒近前,低聲道:“皇上這些日子守著公子,幾日幾夜都沒合眼,公子夜裏發熱,皇上……把自己泡進冰水裏凍著,然後抱著公子降溫!”說著一指那大木桶,“看到沒有,水裏都是冰塊!”
“真的嗎?你怎麼知道的?”蘭兒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那木桶。
“那還有假,是我起夜的時候親眼看到的!要不然皇上一向龍體康健,這次怎麼會病得如此嚴重。”
“這麼說,皇上對公子還是有一番情意的?”
“那是自然!這兩個人啊,要我說就是互相鬥氣……偏偏一個是皇上,另一個呢,也是脾氣上來了就不管不顧,結果這氣就鬥大發了,弄得兩敗俱傷。”小祿擺出一副我什麼都明白的語氣和表情。
蘭兒白了他一眼,“這會子你又明白了?那日聽說公子挨了打,是誰第一個哭天搶地,替公子抱不平的?”
小祿摸摸腦袋,嗬嗬一笑,“那時候我也不知道皇上……嗯,我得去廚房端藥了。”
抬腳還沒走過檀木屏風,就聽到了身後蘭兒驚喜中帶著哭腔的聲音,“公子!公子!你醒了嗎?”
昏迷了數日之後,付墨謙終於悠悠醒轉。
聽到這個消息,赫連若朝欣喜若狂,病好像一下子好了大半,不顧自己還腿腳發軟,披上外衣從隔壁廂房跑過來。轉過屏風,果然看到墨謙靠著錦被坐在床上,正就著蘭兒的手喝水。他喊了一聲“小墨”就要奔過去,結果又是一陣暈眩,要不是小福子手疾眼快扶住了,差點兒又摔倒。
搶在床邊坐了,赫連若朝還有些氣息不穩,“小墨,小墨!太好了你終於醒了!”
付墨謙掙紮著起身要下床跪拜,“墨謙,見過皇……”
赫連若朝一把拉過他直接抱進懷裏,“小墨,以後你見朕無須跪拜!”此言一出,屋裏眾人相互對望,心思各異,倒是小福子、小祿和蘭兒三人最為高興,暗忖皇上待付公子到底不同!小福子使了個眼色,領著眾人退了出去。
墨謙被抱緊,觸疼了身上的傷,忍不住哼了一聲,還沒等他有所舉動,赫連若朝已趕緊放開了手,“小墨,朕弄疼你了?今兒換藥了沒有?讓朕看看。”說著便要解他的衣服。
墨謙伸手擋住,“皇上……墨謙好多了!
聽出了暗啞聲音裏的那份疏離,赫連若朝收回了手,卻仍有些不舍地握住墨謙的手,臉上浮過一絲無奈,“小墨,你還是沒有原諒……我?”
墨謙低頭無語,此時他心裏亂成一團,也不知該如何麵對赫連若朝。
自那日他略醒片刻之後,便時而昏迷,時而清醒,隻因為心中仍鬱結難開,所以即使醒的時候,他也不曾睜開眼睛。剛才蘭兒和小祿在床前說的話他都聽到了,甚至之前赫連若朝和小福子的對話他也斷斷續續聽到一些,要說心裏毫不觸動那也不可能,隻是經過了這樣一番變故,身上的傷容易好,心裏的傷卻不會這麼快就痊愈,他真的有些怕了,怕向為王者索求真心,到頭來終歸是一場奢望。
“小墨,無論如何,你能醒來,我……謝天謝地!”赫連若朝的聲音聽起來倒很平靜。墨謙忍不住抬眼望著他,才發覺曾經充滿霸氣的人竟也能憔悴如斯,那一抹總是浮現在眉梢眼角的滿不在乎卻在這一刻消失不見。
鶴頂九轉香爐上方輕煙漫溢,淡淡的百合香在靜謐的空氣中悄悄流淌著,龍榻上的兩人執手不語。
有什麼東西是需要遺忘的?又有什麼需要被重新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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