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428 更新時間:10-03-09 18:55
“他……他果真什麼都沒有提起麼?那他找來這裏……到底要做什麼?”盡管想到過這種情形的發生,心裏也曾告訴過自己沒什麼好怕的,大不了以死相抗,可是事情擺在眼前,洛未央的聲音裏還是忍不住透出一絲無措。
“你以為朕會做些什麼呢?洛世子。”慵懶的聲音在房間門口響起,身穿銀灰色錦袍的當今聖上負手走進屋裏。他在前廳坐得久了,有些不耐煩,便幹脆直接尋到未央房裏,恰好聽見未央說的話。
鍾離白和李青玉見了禮,趕忙退了出去。
屋子裏的三個人互望了一眼,氣氛變得有些微妙。洛未央尤其覺得尷尬,因為他忽然想到前幾日晚上自己把赫連若朝當成了無夜,對他說了很多不著邊際的話,臉上不禁紅一陣白一陣。還好赫連無夜及時打破了沉默,“皇兄,剛才鍾離先生說,未央恢複得很好,血引之法可以停下,所以……”
“所以朕不必再來了,是麼?”赫連若朝施施然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瞟了眼赫連無夜,“三弟,你還真是過河拆橋啊。”
“呃,臣弟……臣弟不是那個意思。”赫連無夜急忙解釋,其實他心裏就是這個意思,被人當麵拆穿,麵子上總有些過不去。
“三弟,去給朕泡壺茶來。”
赫連無夜無法,看了眼未央,硬著頭皮出去了。
屋內燭影搖曳,昏黃的光線裏,赫連若朝癡癡看著不遠處那張刻在他心上十幾年的俊美容顏,不由得又想起前幾日夜裏兩人麵對麵時的情形。
那時候的未央眼睛上雖蒙了布,但那溫和輕鬆的表情仍一目了然,線條柔美的臉龐讓人忍不住想去觸摸,還有他說話的聲音,恬淡中含著絲絲情意,令人怦然心動。那是他從未見過的洛未央,而那樣的洛未央是專屬於燁王的,從始至終都與他無關!
眼前的洛未央坐在床側,半垂著頭,神情冷漠而略帶戒備。他對他,大概隻有恨吧,這樣想著,竟忍不住問了出來,“未央,你心裏……可是一直在恨我?”
原以為對方不會回答,沒想到洛未央卻清清楚楚地說了一個字,“是。”
盡管早知事實如此,這會兒親耳聽到了對方的回答,心裏卻依然有痛的感覺。
這幾個月來,他一個人的時候常常會想到墨謙曾說過的話,“喜歡一個人,難道不是希望他好麼,難道你願意洛未央一直在心裏恨著你嗎?還有燁王,他們一個是你的手足兄弟,一個是你心裏最重要的人,你願意被這樣兩個人恨著嗎?”
他願意嗎?當初帶了未央從江城回京的馬車上,他曾說即使他恨他,他也不在乎。
可是現在他不得不承認,他在乎,非常在乎!
他知道如果他有心去找,恐怕早就查到了他們的下落,可是他一遍遍地問自己,找到了又如何?將未央重新帶回後宮嗎?讓他們對他的恨一日一日不斷地累加著?每想一次,心裏的疲憊感就越重一層。
如果不是發現燁王可能急需用錢,如果不是擔心未央出了什麼事,即使知道他們回來了,他大概也不會這麼快便尋上門來吧。
赫連無夜端了茶進來,被屋子裏異樣的安靜弄得有些發毛,不得不再次找話題,“啊,那個,你們在聊什麼?”話一出口他隻想甩自己兩巴掌,這叫什麼話?屋子裏的這兩個人在一起能有什麼好聊的?要不是一個傷著,早打起來了也說不準。
果然,洛未央冷著臉狠狠翻了個白眼給他。
赫連若朝卻悠然自得地捧起茶碗,輕輕吹著,“這會子雖沒聊什麼,不過前幾日療傷的時候倒聊了很多。”
啊?他們兩人……聊天?無夜大惑不解。
“其實是洛世子在說,朕聽著而已。”赫連若朝不慌不忙地為無夜解惑,“至於都說了些什麼嘛,旁的朕也沒記住,隻記得有對某個昏庸皇帝的不滿,還有對某個深情王爺的綿綿情話罷了。”
假裝沒看到那兩人臉色急變,赫連若朝喝了口茶,然後放下茶碗站起身來,伸手在衣服上撣了兩下,“時候不早了,朕回去了。”說罷也不等無夜做出什麼反應,徑自走了。
立冬過後的夜晚寒意迫人,朔風吹在臉上刀割似的疼,赫連若朝卻渾不在意,反而揚鞭急催,跨下的烏龍駒撒開四蹄疾馳,將後麵的馮秋甩下了十幾丈。
是想讓勁風吹散胸中的苦澀嗎,還是想在狂奔中將那種鈍痛拋在身後?不過是輸了一場遊戲,他又何必如此在意?可是為什麼在走出那兩個人的視線之後,他便再也無法維持住臉上悠然灑脫的表情?這一次轉身離開之後,他大概,再也見不到他了吧?
打馬奔馳在黑暗的路中,兩旁的樹影迅疾閃過,就好像立著的許多人,赫連若朝不由得想起九歲那年的午後,他躲在轎子裏好奇地看著街道兩旁垂首佇立的人群,當目光落在那張精致美麗的臉上,就再也挪不開。
記憶的閘門一旦打開,那些有關洛未央的畫麵便如潮水般紛紛湧至,酒後微醺的他醉意迷離的眸子、宮禁中他因腿傷疼痛而泛白的臉、服了瑤台散後冷漠微怒的神情、牡丹畫舫上隱忍的痛苦……再有,就是後宮裏明明近在眼前卻好似遠在天邊的疏離。
這是不是就叫做咫尺天涯?就算離得再近,他也觸不到他,自己所做的,不過是一次次將他推得更遠。不期然地再次想起運功療傷時,眼前那個柔美的麵龐,那是他們最為平和溫馨的相處,即使後來兩天他不再多說話,但空氣中流淌的溫情他依然能夠感受得到,雖然這溫情跟他毫無關係。
赫連若朝拚命想把那唯一的美好留在腦海中,卻悲哀地發現他根本做不到,那個原本最近的、應該最為清晰的畫麵漸漸變得模糊、遠去,再也抓不到了。
不是自己的,終究留不住,哪怕隻是一個虛假的片段。
迎著風,他隻覺得臉上涼涼的。
回到宮裏已是夜深,把馬韁扔給侍衛,赫連若朝一路疾走,好像根本不知道要去哪裏,身後跟著的小太監也不敢問。懵懂之中,他依著慣性來到一處宮殿前,拍開宮門直闖了進去,時近子時,已經睡下的太監宮女們都被鬧了起來。
有人端了熱水來,伺候他洗漱,然後他寬了衣服走進寢殿。
溫暖的空氣撲麵而來,帶著一股熟悉又好聞的味道,這氣息讓他狂亂的心情稍稍平靜了一些,周身的寒意也終於開始褪去,身體一放鬆,禁不住腳下一軟,人向前栽倒下去。
“皇上小心。”幽暗中一個身影閃到麵前,伸手扶住了他,他順勢抱住那人,倚在對方肩頭不想再動。
沙啞的嗓音又咕噥了一句,“怎麼身上這麼冷?”一麵三下兩下將他衣裳脫了,拽到床上用厚厚的錦被蒙了個嚴實。
赫連若朝任憑對方擺布著,隻管用力將那纖柔溫暖的身體緊緊摟在懷裏,把臉埋進他脖頸間,隨著滾燙的呼吸吐出兩個字,“小墨……”
他會下意識地跑來景瀾宮,就是為了貪戀這懷抱中充實的感覺,貪戀這一刻的溫柔吧,他想讓這感覺告訴自己,他也是可以抓得住的,他也有屬於自己的那份柔情。好像溺水之人終於浮出水麵,他貪婪地呼吸著對方身上特有的味道,口中語無倫次地喃喃低語,“小墨,幸好還有你,還有你在……就算他們都走了,隻要你不走,不要離開,我……我不想再失去……”
埋首在自己肩上的人不再說話,身體卻不住地顫抖著,微涼的側臉緊貼著他的頸項,不一會兒竟覺出有些濕意。付墨謙心裏不禁動容,這個強悍的、從不肯認輸服軟的君王原來也有如此脆弱的一麵,也會像個孩子似的,在覺得受了委屈之後躲在某個人的懷裏偷偷流淚。
而他選擇的懷抱,是他的。
心裏還是有淡淡的喜悅升起,付墨謙為自己的無可救藥暗中歎了口氣。
上次重傷之後,赫連若朝執意讓他留在聖德宮住了一月有餘,兩人平日裏出同輦,宿同榻,食同桌,可謂形影不分,就連他在禦書房處理政事,也讓他在一旁陪著。後來他身上的傷完全好了,每日裏又有一群大臣頻頻念叨如此做法“不合規矩”,他才不得已讓他回到景瀾宮,而後幾乎每日他都會來看他。
身上的傷雖然好了,但是他左手兩根手指在搶奪玉簫時被侍衛踩斷,赫連若朝丟下狠話給太醫們,若付昭儀的手好不了,太醫們統統自斷一指,而那兩名侍衛的下場更不必說,不僅丟了小命,死之前還被打斷了四肢。
幸虧,他的手終於好了,雖不能像從前那般靈活,也算能用。
那天是八月十六,中秋剛過,後院涼亭裏的石桌上還擺著紅豔豔的石榴和晶瑩如玉的馬奶葡萄,付墨謙坐在桌旁,仰頭望著天上一輪皎月,手裏握著那杆玉簫。
簫聲在夜色中斷斷續續地響起,沒有了從前的婉轉流暢和悠遠綿長,那低回的聲音和偶爾不成調的曲子,讓人聽了反而更有種難言的心傷。
他知道他來了,就站在他身後,他卻沒有停。
直到曲終,他才轉身,抬眼,對上那高高在上看不清神色的麵龐。
那晚,他們在那場風波之後首次在一起,付墨謙能感受到對方因禁欲而有的饑渴和迫切,卻沒想到一貫強勢的人會在那樣的時刻流露出小心翼翼的溫柔。
這次也是如此,赫連若朝本來先是狠狠吻住了他的唇,一麵用力糾纏,弄得他舌尖發麻,一麵撕扯他的衣服,不料卻在聽到一聲微弱的布料撕開的聲音之後,他的動作突然停了一下,然後變得無比輕柔,好像在對待一件易碎的寶貝。
說實話,這樣的赫連若朝讓付墨謙還真有些不適應,他習慣了他的疾風暴雨,習慣了他的大力入侵,以前的他們在床上彼此啃噬撕咬,就好像兩隻依著原始本能的獸類。而他現在這樣的小心翼翼,反而讓他生出一絲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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