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302 更新時間：09-07-19 03:59
披霜戴月，八百裏奔馳，路過的驛站一直以為，南方的海事更緊張了。胤釋一身男裝，在塵囂和樹林之間不聽穿梭著。這樣的奔走，她有點吃不消，但是，時間緊迫，她知道她必須趕在閱兵之前到京，才有可能救下贏王。
深夜，憑著令牌奔馳入京，一路無人，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建築又開始出現在眼前。其實四年來，很多的東西都沒有改變。高大雄偉的朱門又開始逼近，再拐一個街口，就能到達王府。
突然，一把飛刀劃破黑夜，落到了馬腿的關節上。馬兒斯叫一聲，倒了下來，胤釋也就順其自然的重重的滾落到地麵。剛想爬起來，颼一聲飛出一個迷針，直打在她肩膀上。她很累了，真的很累了，然後，天昏地暗。
管家聽到了外麵有動靜，連忙打著燈籠出來察看，但是，大街上冷清清的，什麼都沒有。莫非，是自己幻覺了？打更的正好這個時候敲起了三更，管家抖了抖，撤下衣裳便關門進去了。
王師大點兵，嬴王騎著駿馬，傲立在百姓中間，一路的歡送，甚是壯觀。百姓喜歡嬴王，他們都知道嬴王是個常勝將軍，西北大漠的野狼，正是他們眼前的王爺趕到八百裏關外，再也不敢侵犯。如今，南下治海寇，就帶著許多老百姓的期待。
每一個百姓都預言，嬴王又是一個新的勝利。茶樓上有不少達官貴族都在觀看這壯麗的場景，也隻有他們，連帶嬴王本身知道，這是一場沒人知道結果的戰爭。
從前的嬴王，是因為不怕死，英勇殺敵。如今，他知道自己不能死，還有南珠在等著他，或許，還能再見到夏姬。抬頭望一下天，春天的陽光有點刺眼，也有點紮著自己的心。
春天到了，冰血也化了，梅花都凋零了，雖然能帶著南珠看雪地裏的梅，卻不知道夏姬會在哪裏。他知道自己不能貪心，其實，有南珠，他也很滿足，所以，他不能死。
南珠被送進了宮裏。
當然不會給皇後，皇上在第一次看皇後對南珠的表情就知道她不能給皇後照看。麗妃倒是不錯，她也是太子的母親，沒必要去嫉妒羨慕南珠什麼。
麗妃熬了七年的冷落，總算熬出了個小太子，正好和南珠一年，有伴得很。
但是南珠還是會哭，一想到嬴王要走好長一段時間就哭，一哭起來，就沒得個停，害得太子也哭了。
夏琴匆匆走到錦繡宮，一臉焦慮的走向麗妃。“怎麼了？”
麗妃紅著眼睛，抬起頭來。終於看到了一個救星：“兩個孩子不知道怎麼了，一開始是南珠公主哭，後來太子也哭，怎麼叫都不停，怎麼問都不說話，隻知道哭，我不知道怎麼辦了。”她一邊說一邊擦著眼淚。
看著麗妃這樣的場景，夏琴立馬從她手中接過南珠。“南珠，告訴阿姨，為什麼哭？”
南珠哼了兩下，貌似想說話，但是說不出來，一急，嗆了一下。
宮女都手忙腳亂了起來。夏琴拍了拍南珠的背，邊順她的氣邊問太子。“殿下，您又是怎麼了？”
太子沒回答，隻是一個勁的搖頭。
“你是要急死你母妃嗎？她都因為你哭了。”夏琴的聲音有點嚴厲，正好把太子震住。
“……我……我不知道……看……看到南珠……南珠哭，我也哭……”
原來問題還是南珠。
這時候南珠的氣順了，小手緊緊抱著夏琴的胳膊，委屈的說：“我要父王，我不要父王離開南珠。”
夏琴溫柔的摸著南珠的頭，低聲說：“南珠要長大，不要什麼都依賴你父王。等你健健康康長大了，你父王一定更加疼你更加愛你的。”
“真的嗎？”南珠的用期待的眼神看著夏琴。
“恩，真的，阿姨什麼時候騙過你。”夏琴溫柔的笑容跟夏姬有幾分相似，南珠一下子就把她的話聽進去了。
太子看到南珠不哭，也沒有再鬧。
“還有！”夏琴對著兩個孩子說：“以後不要惹麗妃娘娘傷心，她對你們最好了，要是你們讓她傷心的話，你們就是壞孩子了。”
兩個孩子仿佛懂事了一樣，點了點頭，害得麗妃一下子太激動又流出了淚水。
夏琴默默離開了錦繡宮。孩子在麗妃這裏被照顧得很好，麗妃是個溫柔而善良的母親。或許，天底下大多的母親都這樣吧，當年頤夫人，也是對夏姬夏殤很好，自己的母親，也對哥哥夏籬很好。自己也是受了多年恩惠的人，就算是為了夏籬，犧牲自己，就算那是報恩吧，生養之恩。
夏琴用力緊握著拳頭，眼睛睜大，盡量不讓自己流一滴淚水。夏家也和著皇宮一般，自己從小也就一樣沒名沒份，不過，她的入宮，夏籬終於得到了職位，得到了大夫人的肯定。
值得了。蓮夫人當晚跪在地上求自己的表情，也跟所有溫柔的母親一樣，隻不過，她多愛了夏籬一點。
要是她也能生孩子，就好了。
皇後站在花後麵，遠遠地看著夏琴。那高傲的姿態，讓皇後很是不舒服。她要她死，她要她死！
刷一聲，皇後扯掉一株花。本來開得正豔，就這樣夭折掉了。
管家很奇怪的看著小廝們在清洗街道，連忙問個究竟。
“怎麼回事？”
“管家大人，不知道是誰惡作劇，地上全是血，昨天還沒有的，今天出門看到這一堆沙子，下麵都是血跡。還好王爺沒經過這條路。”一小廝說道
“可不是，那可是大大的不吉利啊！”另外一個人插嘴。
“哎！幹活吧，趕緊洗掉才好！”旁邊的一個高等一點的傭人指揮著他們。
管家很納悶的走進王府，腦袋裏回顧昨天晚上的情景。這樣說來，他聽到的聲音是真的，也就是說，昨天晚上這裏出過事。而且王府路上隻有3戶人家，尚書府和劉府門都不是這邊開。應該……糟了！管家腦子忽然靈光一閃：是自己家出事了！
這個時候出事，什麼事都說不準。在心裏暗暗琢磨幾下，最後決定，去夏殤府上一趟。起碼，得告訴個懂事情的人知道。
嘩！臉上很冰涼，口好幹……喝了兩口水，勉強睜開眼睛。
“醒了？”尖銳的聲音一下子把胤釋拉到了現實。
她猛然抬頭，瞪著眼前的人。她知道自己手腳沒有了自由，正和椅子緊密接觸在一起。眼前的人她認得，曾經的內史李大人。
掙紮了一下，確認自己是給綁實了，對方又不可能放掉自己，就幹脆閉上眼睛，繼續睡覺好了。
“裝死？再潑水！”李楓狠狠的說道。
被潑了水的胤釋，繼續瞪著他。
“告訴我，夏姬在哪裏？”李楓直入主題。
“我不知道。”廢話，知道了也不會告訴你。
李楓聽了這話，仿佛已經知道夏姬的存在一樣，嘴角往上翹起。“我知道你是夏姬派來通風報信的。別裝了，老實告訴我吧！”
胤釋哼了一下，沒有回答，頭撇到了一邊去。
“嘖嘖，這性子，果然一樣，你們夏家的丫鬟都這麼倔。”
夏家的丫鬟？胤釋眼睛瞪得大大的，看著冰兒被兩個高大的漢子扯了進來。她全身是傷，頭發淩亂，分明是給施加了很殘酷的行刑造成的。
“你總認識她吧？我說你們夏家的丫鬟，這樣還都不說，那要怎麼才說呢？”李楓陰冷地笑著。
胤釋麵無表情的看著冰兒，隻見她蠕動了一下，躺在地上，無力地說：“隨便你怎麼樣，我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話說的還是很有力的。
李楓笑著走了過來，揪起冰兒，抽出小刀對著胤釋說：“其實我隻是想知道夏姬在哪裏，沒有一點惡意。況且……”他看著胤釋，“你不說，我隻能一刀刀把她的耳朵鼻子切下來咯！”說著就把刀往冰兒臉上放。
“畜生！她伺候了你們幾年，你們就這樣對她！”
“伺候？是監視吧！”李楓扔開冰兒，把刀移動到胤釋嘴邊，接著說：“如果不是嬴王，我不會被撤職，而且，夏姬在我身邊放了四年的人，我要好好處理啊！”他笑了笑，“你說，這刀是劃你臉呢，還是她？”
胤釋冷哼了一聲，沒有說話。地上的冰兒咬著牙爬起來，憤憤說到：“你就是殺了我們，也不會得到任何一點消息！”
“我不會讓你們死的，我要你們生不如死的求我！”說完，那一刀便紮向冰兒手臂。
冰兒無力的慘叫一聲，眼睜睜看著刀再從自己手臂拔出來，然後李楓笑著離開。
“喪心病狂！”胤釋心裏狠狠的罵著，再看地上痛苦的冰兒，無助地掙紮，再掙紮。終於，她在滿身傷痕中暈厥過去。
最近夏姬總是心裏有點慌亂，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就連在夢裏也會給一陣陣涼意驚醒，起床卻忘卻了夢。
春雨綿綿，窗外池塘裏的荷葉正在抽新，格外嫩綠。一群群麻雀落到了回廊上，唧唧喳喳地討論它們之間的問題。院子裏格外安靜，偶爾傳來一兩聲金絲鳥的鳴唱。人，仿佛都睡著了，就連整個南方小城，都在細雨中沉睡。
走廊上，嫣紅皺眉拽著手中的信，裏麵寫什麼她是不知道，但是，送信的人說的她可是憂了三分心。轉頭看了看夏姬，好容易又剛發出了均勻的呼吸聲，這個時候是不要吵醒的好。劉太醫一直交代，小姐是懼寒，不能生氣傷肝，也不能擔心過度。總之她知道的，最好的就是讓自己家的小姐一直過這樣平靜安逸的生活下去。從小，夏侯府以至王府，那些王侯將相家族的鬥爭，都不要離她太近，那樣，她的生命就會長久一些。
揮揮手讓送信的人下去，嫣紅悄聲走進房子，把香爐裏的增進安神的香多加一點點，再把窗口的輕紗放下來，免得潮氣太重。
夏姬翻了個身，也不記得是第幾次醒了，看到忙碌的嫣紅就叫喚了一下。“什麼時刻了？”
嫣紅知道夏姬醒來，趕緊放下手重的活，過去照看。“還早呢，小姐要不再睡一會兒。”
“不了。”夏姬坐了起來，“也睡不著，起來彈會兒琴吧。”不知道是這春天的細雨帶來絲絲的煩躁，還是離開太久京都，牽掛太久，最近心都很亂。
所以琴聲很亂。似乎有一弦沒一弦的撥弄著古琴，夏姬低著頭，青絲有點淩亂的撒在了肩膀上，微風徐來，於是有幾絲就輕輕落帶了琴弦上。唱起了《京都夢》聲音有點甜，還有點淡淡的無奈。
玲兒聞聲抬頭，十五歲的少女還不知道歌詞裏的那些無奈的離別，隻知道這個聲音帶來的美好，比她所有見過聽過的都好。
她也想像曲子裏的人一般，為了尋夢到了京都，即使遇到相愛不能一起的人，也要守護最美好的回憶。她曾經也有夢，隻是在家道中落的時候破碎，然後現在又被勾起了，少女淡淡的思春情懷。
一曲未了，風吹著頭發一直望琴弦上飄拂，夏姬歎了口起，伸手捋著自己的長發。“嫣紅，給我梳個頭吧。”
還在沉思中的嫣紅愣了一下，連忙跟上去。
梳妝台上，夏姬輕輕拿起一個晶瑩的琉璃釵，幽幽的說：“梳我出嫁時候的發型吧，六年以前，我也差不多這個時候嫁給子言，也是別著這個母親送我的琉璃釵。”
嫣紅猶豫了下，還是一句沒說的盤著頭發。
夏姬看著銅鏡，摸了下自己的臉。“似乎什麼都沒有變，隻有我老了點。你說我這一回去，子言會認得我嗎？氣色也沒以前好了。”
嫣紅張了張嘴，想說話，但是沒能說出一個字。她心理很難受，因為她知道小姐心理更難受。
“怕是已經認不得我了，畢竟已經四年了，就算認得，又能怎樣。我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夏姬眼中滿是暗淡的神色，就像窗外的雨一般陰沉。而嫣紅硬生生把想說的話吞到了肚子裏。
其實，說什麼都沒有必要了。在嫣紅從自己懷裏拿出夏殤的信的時候，她就知道，小姐是會回到四年前的樣子的，隻是四年前，她是用盡辦法走，如今，她是用盡辦法救嬴王。
“冰兒死了……李楓……”夏姬臉色蒼白的看著手裏的信，雖然沒有一點激怒，嫣紅還是很擔心，自己家小姐會吐一口血出來。可是下一刻夏姬又恢複的神色，微笑著說：“你給我準備一下，帶著姑姑給的信物去看下福建海師總督。”
姑姑，我再一次感謝你，也感謝夏家，你們以前鋪的天羅地網，總算給我又用上了。夏姬滿懷激情的笑著。如果你沒有死，如今一定是一個權傾朝廷的皇太後。可惜，夏家沒有一個女人願意拿著這樣的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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