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787 更新時間：09-10-07 15:57
“睿兒，你小心些。”
陽川公主看著一身白衣的少年，含情雙眸中有些憂慮。
“夢姨放心。”少年笑笑。
“睿兒你……”陽川公主猶豫了片刻，還是幽幽地問了一聲，“你想要利用那兩個孩子，是嗎？”
少年一愣，隨即淡然地笑著，點了點頭。
“睿兒，我知道我沒有這個立場，但是紅葉她……她此生唯一的心願隻是希望你平平安安的而已，不要你給她報仇。至於林家的那兩個兄妹，林建也隻是讓我保護他們而已。你這樣……”
陽川公主眉尖輕蹙，欲言又止，似有萬點愁緒，卻又別有一種誘人的風姿。
少年一直安靜地聽著陽川公主說話，此刻見陽川公主住了口，這才慢慢道：“夢姨，我一直以來都很尊重我娘的決定，但這不代表我沒有自己的想法。”
“或許您和我娘都認為，放棄仇恨是對我最好的安排，但是我並非不記事的孩子，大曄皇室所壓在我和娘親身上的恥辱，在我看來，就像正在慢慢加熱的水一樣，”少年說著，微微笑開，笑容中有著一抹難以掩飾，似乎也不打算掩飾的苦澀和嘲諷，“而我，就處在那鍋水中，仇恨慢慢升溫，雖然看不出被傷害的痕跡，然而那痛苦卻是真真實實刻骨銘心的。”
見陽川公主一臉恍神，以及一絲晦暗的受傷的神色，少年嘴角的嘲諷漸漸淡去些許：“夢姨，這世間有無數仇恨，更有無數報仇的人。他們難道就不知道，仇恨最後傷害的，反而會是自己嗎？——不，他們很多人都清清楚楚。”
少年眸中劃過一絲傷痛：“——然而沒有多少人放棄。因為，那仇恨已經漸漸充滿整個心，如果不去報仇，不去找一個讓仇恨發泄的機會，最終，那仇恨會漸漸地溢出，直到——把我淹死在裏麵。”
“而這樣，比起報仇所受到的傷害，反而更加痛苦。”
“睿兒！”陽川公主突然大喊出聲，美麗的眼眸中已經有痛楚在流動：“我知道是君家對不起紅葉，對不起你……可是，可是……”
陽川公主泣不成聲。
“我知道。”少年的眸中柔和了一些，安慰地看著陽川公主，“夢姨，這並不關你的事。然而，夢姨，那時候，我也不過和林家的小子差不多年紀。夢姨，你和那位林大人，是希望他們遠遠地逃離京城，過著避世的生活，隱姓埋名，這樣一輩子——是嗎？”
少年說著，眸光穿過陽川公主像是到了別的什麼地方：“可是，林家的小子現在早已記事了，林家的丫頭又是個精靈的人，你真的以為，他們能忘記這些嗎？忘記那場大火，忘記林府上下的死？還有，能忘記林大人對他們的疼愛，和他最後的慘死？”
說著說著，少年漸漸大笑起來，大笑出聲，卻壓抑著一絲瘋狂的痛苦：“怎麼可能？！夢姨，你又知道隱姓埋名的痛苦嗎？不能以‘尋睿’的身份出現，卻要捏造一個假名？我是不在乎我的這個破姓氏，可是林家的兄妹會願意埋沒他們的姓氏嗎？埋沒這個代表著溫馨以及痛苦的姓氏？”
“行了，睿兒，行了……”陽川公主的淚水又一次決堤，緊緊地抱住了少年。
少年卻漸漸平靜下來，麵上甚至有了溫潤的笑容：“夢姨，哪怕我要利用他們，他們也會是心甘情願的。”
***
“哥！”林銘音見林銘聲左右看著，就是沒有發現自己，不覺好笑，出聲叫道。
林銘聲低頭一看，居然真的是林銘音，麵上閃過驚喜之色，張口就要大叫，林銘音一急，急忙做手勢示意他不要出聲。
幸好林銘聲還有些理智，對著林銘音點點頭，及時地把要出口的喊聲扼殺在了嗓子裏。
林銘音鬆了口氣：“哥，我們趕緊逃吧。”
林銘聲一愣：“逃？怎麼逃？這裏防備森嚴得很。”
林銘音貝齒咬住下唇，略一躊躇：“哥，以你現在的體力，能不能從窗戶放下來？”
林銘聲咬咬牙，有些猶豫：“這個……我，試試吧。”
林銘音聽到林銘聲的語氣，不由有些著急：“先一等！別冒險。你在屋子裏麵找找，看有沒有什麼帽子之類的，蒙住臉，或者往臉上抹些東西，免得被人看出來。”
林銘聲點點頭：“有一件披風，上麵帶著帽子。我去拿來。”
待到林銘聲穿好披風，林銘音又道：“這樣，你看著有什麼達官貴人要出怡紅院，就跟在後麵，裝成是他家的人，跟著混出去。“
“那你呢？”林銘聲不覺急道。
林銘音搖搖頭：“你的體力不行，所以才讓你這樣做。這樣畢竟有些危險，卻不需要太多的體力。我今天下午摸清了怡紅院的布局，我打算冒險從怡紅院的後門摸出去。畢竟我身子太小，況且又沒有男裝，很難混出去。”
林銘聲咬咬牙：“那我們出去後怎麼辦？”
林銘音一愣：“你記不記得林府對麵的街上有一個很小的酒館，一直開到宵禁？你去那兒等我，要是我沒去，就隨便找一家客棧住了，第二天早晨再去等我。如果我一直到第二天早晨都還沒去，那就是被抓了，你自己趕緊走好了——對了，這是我放在衣裳裏的銀子，沒有被那個汪掌櫃搜去，你拿著。”
“妹妹！”林銘聲一急。
“噓！”林銘音搖搖頭，“起碼得有一個人逃了！不然怎麼救另一個人？你放心，如果你天亮沒去，我也會自己離開的。”
林銘聲深吸一口氣，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點了點頭，沉重地道：“……好。”
林銘音聽到他的保證，微笑起來，退後了幾步：“你翻過來試試。”
林銘聲一咬牙，在房間裏退後了幾步，隨即往前跑去，手在窗台上一撐，利落地翻了出來。
兩個人齊齊鬆了一口氣。因為林銘聲不知道路，林銘音拉著林銘聲給他指路，打算先給他指明了路，自己再走。
“這邊！”
林銘音拉著林銘聲飛快地從兩座樓閣和亭台中間跑過去，林銘聲餓了那麼長時間，體力本來就不算充沛，這樣一跑，更是撐不住，不覺喘起粗氣來。
林銘音心中著急，卻不得不這樣，除此之外沒有別的辦法，隻好咬咬牙，就當沒聽見林銘聲的喘氣聲。
“怎麼，還想跑？”
兩人正在亭子後稍作歇息，老鴇油膩的聲音突然響起，林銘音心中大驚，急忙回頭一看，隻見十幾個龜奴提著燈籠圍住了整個亭子，老鴇洋洋得意地站在龜奴們的身前，身側還跟著撫雪，臉上的表情變幻莫測。
林銘音心中哀歎，這下完了！
林銘聲卻像是沒有多大的驚訝，隻是苦笑著。
老鴇得意洋洋地看著他們，一揮手，眼中閃過一絲陰狠的光：“來人，帶走！我看不好好教訓教訓這兩個東西，他們是不知道我怡紅院的規矩了！”
林銘音自知自己兩個人是絕對無法穿過十幾個龜奴的防線跑掉的，況且還不知道這個變態的老鴇會怎麼折磨兩人，還不如留著體力去撐過去懲罰，留一絲活命的機會。隻是……
林銘音擔憂地看了一眼林銘聲。
隻是，哥哥，能受得住嗎？
隻見十幾個龜奴一擁而上，飛快地把兩個人給綁了起來。
林銘聲和林銘音沒有一絲反抗，老鴇的臉上劃過一絲驚訝，卻也很是滿意，又揮了揮手：“帶走！”
龜奴們壓著兩個人經過老鴇和撫雪的身邊時，撫雪低歎一聲：“我還以為你能逃走。”
聲音猶如耳語，僅僅兩個人能聽得見。
林銘音臉上閃過一絲詫異。怎麼，撫雪竟是希望自己逃走的嗎？
不過這麼一想，她帶領自己參觀整個怡紅院，看似無意地告訴自己，老鴇這兩天有事的舉動似乎也就可以理解了，隻是，她為什麼希望自己能逃走呢？
林銘音不覺低頭思索道。
“媽媽，這是怎麼回事？”
隻聽一個柔媚的聲音傳來，押著自己的人立馬停下了步子，林銘音不覺有些訝異地看向了聲音傳來的方向。
隻見一個美貌女子身上披著一件紅色的披風，身邊一個丫鬟提著燈籠，另一個丫鬟扶著她，嫋嫋婷婷地走來。
“偎紅，你不是病了嗎？怎麼跑到這兒來了？”老鴇假笑著，“可千萬別著涼了。”
偎紅？這就是花魁偎紅？
林銘音不覺在暗中讚了一聲。
其實說實話，撫雪和偎紅都很美，並且不是同一種類型的美，不相上下。
撫雪的五官並沒有哪一點特別出色，但是配合起來卻是令人感到無比的舒適，而且越看越耐看。撫雪像是一隻天山上的一隻白狐，慵懶中透著一絲靈慧和精明，可愛高貴而又魅惑，讓你想要親近，又似乎無法親近。
而偎紅，柳眉長長，分外纖細，眉下一雙出挑的大大的杏眼，眼波媚如絲，小巧的鼻子如精致的白玉雕刻而成，櫻唇輕啟，鮮豔欲滴，隻是或許是因為久病的緣故，看上去弱不禁風。偎紅像是一隻嬌弱柔媚的小貓，讓人忍不住憐愛，然而舉手投足間又帶著一種吸引人的風情。
撫雪的確有著不甘屈居人下的資本，但是像她這種人，其實更適合做紅顏知己，不過如果是一個能力出眾，文采斐然的人，來和撫雪相配，也不失為一對佳侶；而偎紅更適合做一個情婦，那種妖嬈嫵媚，卻非撫雪能比。
隻是雖然兩個人不相上下，不過來妓院裏的人，能有幾個是來找紅顏知己的？大部分人都是有家室的人，也就怨不得偎紅能當上花魁了。
不過……
林銘音微微一笑，想必撫雪才不會計較這些。撫雪的魅，和偎紅的媚，是不一樣的。
不知怎的，明明才見了幾麵，林銘音對撫雪竟大有好感，似乎也開始了解她了。
“媽媽，怎麼撫雪妹妹來得，偎紅就來不得嗎？”偎紅柔柔一笑，靠近了老鴇的身子，不知說了些什麼，老鴇臉色一變，似是有些不甘心，然而偎紅依舊柔媚地笑著看著老鴇，老鴇一咬牙，歎了口氣。
“算了，那這人，你就帶走吧！”
林銘聲和林銘音聞言對視一眼。此去，也不知是福是禍？
不知怎的，林銘音突然想起那個白衣公子，他是來找偎紅的，又遇上了自己，而今偎紅又把他們帶了去，若說其中沒有什麼聯係，她是萬萬不信。
“你們幾個，把他們送去我的偎紅閣吧。”偎紅指了指押著林銘聲和林銘音的幾個龜奴，隨意道，“我和媽媽還有幾句話要說。——哦，撫雪妹妹，想必你是不會介意的吧？”
撫雪從容地笑笑：“這話怎麼說？這要問媽媽了，我哪裏能有權利幹涉媽媽的舉動？不過既然偎紅姐姐想和媽媽說話，那撫雪就先退下了。”
說得好！林銘音嘴角一勾，偎紅本來是影射撫雪要討好老鴇，撫雪這句話卻是反諷了偎紅不把老鴇放在眼裏。
哈！老鴇本來就看不慣偎紅，偎紅又剛剛要了人，撫雪再這麼一說……嘖嘖嘖，前途艱險哪！
林銘音頗有些幸災樂禍。反正她絕不認為自己兄妹兩人今晚脫險是偎紅的功勞，隻怕真是那個白衣公子做的手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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