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220 更新時間：09-11-15 19:32
那雙認真的眼睛，在月光下霧氣蒙蒙的，混著一些叫人似懂非懂的東西。
第九章
“喂，愣著幹啥，還不把地上收拾幹淨。”陸井站起來，往床上一躺。
喜人吸了下鼻子，把頭發絲一根根撚起來，攥在手裏，又一根根理順，編成細細一條小辮兒，再用緞帶綁上。
陸井兩手枕著腦袋，拿眼角餘光瞥他，突然嘿嘿笑起來：“我說喜人呀，你是不是看上哪家姑娘啦！這頭發是不是人家的？”
喜人看他一眼，沒搭理。
陸井猛地坐起來，“喂，你到底咋了，我跟你說話呢！”
“井哥兒。。。”喜人站起來，兩隻眼睛紅紅的，“我今兒個不舒服，不是有心惹你生氣。。。”
陸井這麼一看，喜人真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兩隻大眼睛都沒了神。
“喜人你。。。哎，我也沒怪你什麼。。。哎喲。。。”陸井一口話說不清，咬了自己的舌頭。
喜人喘了口氣，想了想，“井哥你知道的事兒多，那聽過霖玉這個人嗎？”
陸井疼得擠眉弄眼，一口接一口地吸氣，“霖。。。霖玉少爺啊，程家二少爺，當然曉得。陸府上。。。上下下誰不知道。。。”
“程家二少爺？”
陸井翻了個白眼，“死去的夫人叫程憐玉，那霖玉少爺就是她的孿生弟弟。”
喜人滾圓的眼睛眨巴兩下，驚得說不出話來，心裏懸的石頭倒是落了地。
“瞧你一臉傻樣！“陸井看他精神點兒了，猛地勾住喜人的脖子，又忍不住起了作弄心思，“喜人，你還沒告訴我呐，這頭發到底是哪家姑娘的？看你平日也不常出門，該不是陸府哪個丫頭的吧？”
喜人推了把陸井，沒推開，“胡說啥。”
陸井還來勁兒了：“陸雲？不行啊，那婆娘凶得很。。。還是新來的陸菱？那丫頭還挺水靈的。”
喜人有點羞惱，又不好跟陸井翻臉，隻好隨口胡謅；“井哥兒別鬧了，那是我娘的。”隻有喜人自個兒心裏頭清楚，他是個沒爹沒娘的孩子。娘在什麼地方，日子過得咋樣，或者已經不在了，他都不知道。喜人隻知道，不能告訴任何人，頭發的主人是誰。
陸井撇撇嘴，覺得沒趣，打了個哈欠就往後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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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睡，陸井趕也趕不走，喜人隻好和他湊合睡一張床。床是湊合了，褥子隻有一條，陸井睡覺不踏實，總把褥子往自個兒身下卷。喜人去扯，褥子紋絲不動，不等他歎氣，陸井已經鼾聲如雷。
喜人看著窗外的月亮，扁扁圓圓的像燒餅，想著再撒些芝麻該多好，肚子就叫起來了。
陸井翻了個身把整條褥子都壓在身下，嘴裏不清不楚地念叨什麼。
一樣是睡不著，躺著倒不如出門走走。喜人把房門帶上往涼亭裏去，選了正對月亮的位置才坐下。
月亮裏是陸尚文的臉，嚴肅的、冷淡的、溫和的、微笑的。。。忽然又竄出程霖玉的臉，把喜人嚇出一身冷汗。喜人像是做了壞事，不敢再看月亮，心裏又害怕又委屈：
爺對我真的好，我就想想他也不行麼。。。
喜人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一會兒想霖人少爺、一會兒又想死去的陸夫人，再想想自個兒木板夾著的胳膊，就覺得胸口又酸又疼，難受得直想掉眼淚。
大夥兒都喜歡爺，我也喜歡爺呀，這沒什麼不對啊。。。
眼淚像串散線的珍珠，啪嗒啪嗒掉在石凳上。喜人捂著臉輕聲哭起來，因為他知道，自己的喜歡一定有什麼地方不對。。。
把程霖玉送到客房安頓妥當，陸尚文不急不躁跺回房間。隔著老遠，就瞧見涼亭裏頭坐了個人，對著月亮縮成一團，月光把影子拉得特別長。
陸尚文出神了一會兒，才繼續往房間去，隻是走了十幾步覺得不妥又頓下來，還是朝涼亭的方向折回去。走近一點，才聽到那人竟是在抽泣。
喜人已經哭不出聲了，隻是眼淚還在不停往下掉，胸口悶悶的順不過氣，一抽一抽的，好幾次都以為自己要暈過去了。從小到大，哪回像今兒個哭得這麼狼狽？喜人拿袖子使勁揉眼睛，力道大得很，跟自己較起勁來。
陸尚文站在喜人身後，好一會兒才說話，“那麼用力，跟自己眼睛過不去？夜深了怎麼還不睡，不是讓你好好休息的嗎。”
喜人狠狠一吸氣，回頭看他，剛擦幹的臉紅撲撲的滿是淚痕，這會兒眼淚又湧上來了。。。
“爺。。。”蒼白的嘴唇抖動著，真見到心裏想的人了，喜人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陸尚文皺了下眉頭，輕聲細語：“把你嚇到了？怎麼這樣膽小。。。還是覺得爺很可怕？”
喜人愣了下拚命搖頭，說話語無倫次，“喜人。。。小的不怕。。。爺對我好，我。。。。”
那雙認真的眼睛，在月光下霧氣蒙蒙的，混著一些叫人似懂非懂的東西。陸尚文忍不住摸上那張臉，手底下濕滑冰涼，“想家了？我可以給你些日子回鄉看看。”
喜人像是被驚到了，一下滾到地上，給陸尚文磕起頭，。
陸尚文腦海裏又回想起第一次見麵的情形，有些憐惜。就算看不到他的臉，隻聽聲音也知道這孩子怕到了極點。
“爺。。。陸爺。。。小的會好好幹。。。您說過喜人是要一輩子呆在陸府的，還按了手印呐。。。喜人的胳膊馬上就好了，不會耽誤伺候爺的啊。。。”
陸尚文聽明白忍不住歎氣，一手去扶他，放緩了聲音，“既然一輩子都是我陸府的人，去留怎好叫你自個兒作數？我可沒趕你啊。。。先起來，要是胳膊再傷著，倒是真幹不了活兒了。。。”
喜人抽噎了一下抬起頭，額頭紅通通的，好在沒擦破皮。
“昨兒個陸瑩回鄉辦白事去了，約摸要五六天回來。”陸尚文眼角有點笑意，瞧著喜人有點呆愣的模樣。
陸瑩就是那個有著雙桃花眼，總是笑嗬嗬跟在陸尚文身邊的小丫頭。喜人對她還是有些印象的。發覺陸尚文看著自己，喜人眼神躲閃起來，胸口怦怦直跳，爺是想跟他說什麼？
“身邊沒個人伺候還真有些不習慣，你頂替陸瑩幾天可好？”陸尚文不會知道，自己胸口某個地方正慢慢柔軟起來。
陸尚文的溫柔讓喜人差些喜極而泣，想要抱住他的爺，想要親近他的爺，可等所有念頭在腦海一晃而過，喜人隻是紅了眼眶點點頭，一句話也沒說。
有些東西，一旦打破就沒法修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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