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051 更新時間:09-09-29 08:42
白陵舟走了不久就停了下來。
因為他發現自己不管怎麼走,朝哪個方向走,走得快或是慢,那時隱時現的詭異鈴聲始終都縈繞在他耳際,而且愈漸靠近。甚至連那馬蹄聲與車軲轆聲也越來越清晰。
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撫了撫腰際,微微蹙眉。
看來無論如何都是走不掉的了。他索性放慢步子,信步而行。
林中不知何時已起了濃霧。
白陵舟終於停下腳步,佇立於這片深霧中。然後,他就看到了一輛馬車。
馬車出現於濃霧之中。車上垂著白色靈幔,車轅上係著黃絹靈符,而那車身赫然竟是用人的白骨搭建而成!
白骨靈車!
白陵舟慢慢握緊了拳。靈車漸行漸近,帶著股迫人的壓力,而隨即在朦朦迷霧之中,他似又見靈車兩邊飄動著兩個人影,一執招魂幡,一擎哭喪棒——竟是黑白無常!他心裏陡然一驚。
馬車四角懸著四個鈴鐺,風一吹,那令人心智迷眩的鈴聲便源源不停。白陵舟開始覺得自己的腦子有些暈眩,眼前的景象讓他恍然產生一種錯覺,好像自己提前進了鬼門關,到了那陰曹地府。他心裏猛地一突,忙收斂心神。
白骨靈車在離他一丈多遠處停下,森寒之氣彌漫。白陵舟深吸一口氣,內力已凝於指尖,他目光如炬靜靜凝睇。
縞素的車簾隨夜風微一舒卷,車中終於傳出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白大神君無恙乎?”
白陵舟冷冷道:“托您之福,尚耳聰目明。”他微微仰頭,盯了上方深藏於濃霧中的密枝一眼,“上頭的兩位既然來了,不如也一起下來罷。”
方言罷,他左上方的樹枝“喀拉”一聲輕響,落下一人——鐵盔鐵甲鐵槍,卻落地無聲,正是曾與他交過手的鐵狼穆鐵杉。
同時,他右上方的樹梢間也微微一顫,如夜露輕滴,無聲無息間,又一個身影落下。這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看上去猶稚氣未脫,可他臉上的神色卻和他手中的劍一樣,透著股凜冽的殺氣。這少年曾在傀儡山莊內聯手魔狼與蕭夜雨一戰,名喚風狼神風無名。白陵舟卻還不識得他。
兩人一左一右站立,將白陵舟夾在當中。
白陵舟瞧了穆鐵杉一眼:“原來是手下敗將。”他又乜斜了神風無名一眼,譏誚道,“鬼城無人可差使了麼?居然領個乳臭未幹的小娃兒出來跟人拚命。”
穆鐵杉恚怒,鐵槍一抖,正搶身欲上,卻見寒光一道,白陵舟一個急掠,閃過一道淩厲的劍氣。
神風無名的劍森寒地映著他少年的容顏。
白陵舟心中一驚,好快的劍!
此時卻聽車中人緩緩道:“鐵狼風狼,退下吧。”二人聞言垂首退至一側。“白大神君莫要誤會,今夜老朽非為殺你而來。”
“嗬。”白陵舟笑了笑,“難道你想請我喝茶?”
“白兄弟說笑了。白兄弟可知吾為何人?”
白陵舟的眼光再度落在馬車之上:“據聞白骨靈車乃鬼城之使?”
“在下不但是鬼城之使,更是鬼城第一智者——萬古明鑒鏡玄生。”車內之人的語氣竟也帶著倨傲之氣,那音調在舒緩中亦隱含蒼勁之力。
“萬古明鑒,好名。”白陵舟點頭卻又搖頭,“隻可惜也是藏頭掩尾之輩。”
“大膽,敢對先生無禮!”鐵狼穆鐵杉鐵槍一振,上前一步。
白陵舟卻看也不看他,他的眼睛隻緊緊盯著白骨靈車,眼光仿佛要將車與車內之人一起洞穿,嘴上卻輕慢道:“就是無禮了便又怎樣?”
到了這個時候還敢語出挑釁的,這世上恐怕也隻有白陵舟。
車內老者卻不以為意,言辭間依然不溫不火:“白神君何必如此咄咄,若無老夫下令刻意放行,白大神君與方才那位姑娘要想離開傀儡山莊,怕也不會那麼容易。”
“那我是不是還要謝謝你?”白陵舟冷笑。
車內人道:“白神君的神通老朽早有耳聞,就算鐵狼風狼一起動手,恐也不是白兄弟的對手,況且老朽來此也並非想為難白兄弟。”
“哦?”白陵舟負手身後,“那麼閣下既已放行,又攔阻在此,前倨後恭,意欲何為,在下倒是很想聽聽。”
那略帶蒼老的聲音“嗬嗬”一笑,卻隨即壓低了音調,以一種更緩更慢的語氣問了一個問題。
“白兄弟是否於幾天前收到過一封信?”
白陵舟終於微微變了臉色。這個問題著實有些出乎他意料。
他確實於幾天前收到過一封信,但那本是件絕密的事。
因為那封信正是出自一個原本絕不應該給他寫信的人,以至於當他接到信箋看到落款的時候,也驚了一驚——淩霄閣,諸葛小唐!
淩霄閣與邪道天宮乃是當今邪道兩大巨擘,兩大組織雖然表麵上尚相安無事,但暗地裏已是水火難以相容。此時身為淩霄閣統管內外事務的總管小唐居然給邪道天宮八大神君之首的白陵舟暗中送信,其中自有絕不容外人所道之事。
按規矩,白陵舟當將此信上呈邪宮以證明自己殊無異心,但他沒有。這封信像一顆投入湖中的石子,已激起他心中不小的波瀾。他既沒有交出信箋,也沒有給予小唐任何回複,看完後就立即將其燒掉了,隻當做從來沒有收到過這麼一封信。但此事若讓邪宮其他人得知,難免落個暗通外敵、謀逆不軌的罪名,他多年的打拚也將付之一炬。
不過信已經毀了,他實無須擔心什麼。隻是白骨靈車竟知悉此事,令他吃驚不小。但驚變之色隻在他臉上稍縱即逝,白陵舟旋即又恢複了鎮定。
“原來淩霄閣與鬼城之間早已暗通款曲,難不成堂堂淩霄閣總管諸葛小唐也是先生座下之賓?。”
車內之人卻道:“實不相瞞,小唐正是老朽唯一的嫡傳弟子。隻是我那徒弟一向心氣高傲,淩霄閣亦為邪道一方之雄,所以就算是我這個作師傅的也不能說服他讓淩霄閣成為鬼城的臣屬。”鏡玄生話頭一轉,又道,“不過白兄弟龍非池中物,終究一天要騰於九霄之上。小徒甚愛閣下之才,他得知白兄弟被困山莊之中,特意請求老朽莫要為難白兄弟。”
白陵舟冷“哼”了一聲:“我倒不知自己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如此吃香。”他譏誚道,“巧言令色,何必說得那麼好聽。你特意令人引我出來,先布殺著圍困於我,是想告訴我你可將我置之死地,然後再放我出莊,算是替小唐作情與我。如果我倒戈淩霄閣,小唐便有更大的籌碼對抗邪宮。這對於想利用淩霄閣牽製甚至消滅了邪宮的鬼城而言無疑也是大利一樁,所以你今夜才肯放我出傀儡山莊。”
鏡玄生在車內撫掌而笑:“劣徒眼光不差,白兄弟果是善鑒風雲,明斷時勢的睿智之人。今日這份人情,老朽算是送對了人。”
白陵舟一聲冷笑:“隻可惜我白陵舟一向不收人情,尤其是這種強加於我的人情。還有,”他忽然直指靈車,對著深藏馬車之內一直不曾露臉的鏡玄生,斷然道,“我從不習慣跟沒頭沒臉的人物打交道。當下既然閣下不欲攔阻,那麼告辭!”言罷一振衣袂,拂袖而去。
身後老者的聲音卻依舊如追魂索魄般傳來。
“人情我已經代為奉送了,收與不收自是白兄弟的自由。另外,我還想告訴白兄弟一件事,那傀儡山莊上下全已埋上了火藥,不刻之後莊子裏的所有人將連同莊園一起消失於這個世上,今晚能出得那莊子的恐怕也隻有白兄弟和你的那個小姑娘了。”白陵舟聞言停步,震了一震。
鏡玄生道:“聞知白神君的幾個兄弟好像還在山莊之中,不知白兄弟是否打算去救他們出來?”
白陵舟沉吟,半晌之後,他回望了一眼傀儡山莊的方向,冷然道:“我沒有兄弟,從來都沒有。”一回身,終揚長而去。
車簾終於掀起一角。
車內一雙深沉老辣的眼睛盯著遠去的那道桀驁的背影,滿懷自信:“狼子之徒,豈甘長久蟄伏,既受撩撥,必離拂逆之日不遠矣。”他轉而謂穆鐵衫,“吾已令傀儡師將三教及宮雨一幹人等困囿莊中某處,你立即傳信知會少主,讓他盡快伺機脫離山莊,待人一撤離便立即動手引燃火藥。”
“可是鏡先生,莊子裏還有不少我們的人……”穆鐵杉忍不住道。
“欲成非常之事,必要采取非常之手段。舉大事者豈拘小節?就讓他們與宮雨等人一起陪葬吧。這可是老夫為他們苦心籌謀精心挑選的歸宿啊。”鏡玄生的語氣中猶帶笑意。
“是。”穆鐵衫垂首,“隻是蕭夜雨尚不在山莊之內,我們不得不防。如若他已知悉我們的計劃,定會有所動作。”
“即便知道了又怎樣?火藥一旦引燃,他能趕得及馳援麼?”鏡玄生森然笑道:“蕭夜雨,你既承繼了乃父天算之名,那麼這一次就讓老夫看看你到底有何通天之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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