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刀劍風流》  第十七章 珍瓏

章節字數:4997  更新時間:10-08-17 09: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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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巡查完淩霄閣各處部署的步東流正坐在屋裏試他的劍,一把新劍。但他的心思卻不在劍上。

    小姐大婚在即,唐總管於近日下了戒嚴令,任何人與布防的人都不得輕易踏出淩霄閣一步,為防機密泄露,也終止了閣內與外界的一切通信。

    淩霄閣從未如此嚴陣以待。

    但表麵上的一切看起來都像是喜氣洋洋地在為著大婚之事做著籌備。

    這場大婚怎麼看都像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前兆。到底誰會是這場野心之戰的最後勝利者,邪道天宮,還是淩霄閣?身為淩霄閣四大護法之一,這是他日夜思慮的問題。

    自從唐總管進入淩霄閣以來,淩霄閣在這三年中一躍成為了黑道上第二大幫派,在大大小小的戰役中更是未嚐敗果。雖然這次的對手是邪道天宮,但步東流卻很有信心,有唐總管在,淩霄閣就決不會輸。

    這幾年邪道天宮南征北討,全力肅清黑道餘派,卻遲遲未對淩霄閣動手,正是因為淩霄的內外由小唐親自布置下九九八十一道機關,這八十一道機關由內而外被分為十八個組別,關關相扣,組組相連,被稱為“十八連禁”。一旦啟動十八連禁,就算神仙進來也插翅難飛。

    這“十八連禁”是小唐花了半月的時間精心設計而成,據說在這半月中他每日隻休息兩個時辰。除了小唐本人之外,沒有人知道這“十八連禁”的機括藏在何處。“十八連禁”一旦發動,也從未有人能活著闖過三關。

    有這樣銅牆鐵壁般的防守,淩霄閣上上下下都同步東流一樣,對這一戰抱有極大的信心。

    但日前與白陵舟的交手,卻又令步東流多生出幾分憂慮來。那把被白陵舟捏斷的劍還擺在他的桌子上。

    邪宮的八神君中竟有這等人物,著實令人心驚。更何況其上還有四個行蹤神秘的暗行禦使,恐怕還更難纏。單以實力而論,淩霄閣的確遜於邪道天宮許多。看來未來將會有一場堅苦卓絕的戰鬥。這一戰到底該如何打,總管心中又有什麼打算?

    另外,還有一件事也一直是步東流心中的疑惑。

    在這世上,有些才能的人,多少都會有些抱負,有些野心。對於權利的追逐,似乎任誰都不能或免。白陵舟就是個最好的例子。

    明眼人都能看出唐總管的能力手段遠在閣主淩放鶴之上,淩霄閣四護法真正聽命的也隻是他一人而已,以總管的能力若要取閣主之位而代之簡直易如反掌,何以這些年他卻一直甘於俯首稱臣?

    正在此時,有下屬進來通報:“唐總管在超天亭等候東護法,說有要事相商。”

    步東流趕緊整衣而出。

    淩霄閣位於城郊一座並不很高的山嶺之下,四周皆是密林。

    這片看似普通的樹林卻沒有外人能夠輕易靠近,因為除了小唐之外沒有人知道這密林中暗藏了多少道機關。

    其實三年前的淩霄閣還是處於鬧市之中的一個小門派,碌碌無名。自從小唐進入淩霄閣之後,才下令將淩霄閣遷到此處。三年後,淩霄閣的規模已比先前擴張了至少十倍。

    超天亭就坐落在樹林之後的山峰上,麵臨著高崖峭壁。四下無物,隻有孤亭一座,冷冷清清。

    步東流拾級而上,山風獵獵,自耳邊呼嘯不絕。山並不很高,他不久便上到了山頂,看到小唐獨自一人坐在亭裏。

    決戰在即,小唐卻依舊一副天塌不驚的樣子,似乎永遠那樣的八風吹不動。誰就是吃十個鐵秤砣子也比不過他坐在那兒的定。

    他一向收斂、隱忍、從容、沉穩。

    這也是他年紀輕輕卻令年長他許多的四大護法甘心俯首聽命的原因。

    眼下小唐正在下棋,一個人下棋。

    這個時候他還有心情下棋?步東流心下疑惑。

    小唐微蹙著雙眉,專心盯著石桌上的棋盤,手中拈著的一顆白子卻遲遲未肯落下。

    這局棋竟令總管也犯難了嗎?

    步東流步履輕躡地來到亭外,怕驚擾了他的思緒,於是低聲道:“步東流見過小唐公子。”

    不少淩霄閣的人都喜歡稱小唐為“公子”,那是一種尊敬。

    小唐招手邀他走近。

    “過來幫我看看,這局棋該怎麼下。”

    步東流詫異,總管找他來不是“有要事相商嗎?”怎麼是來下棋的?況且總管的棋藝誰都清楚,連他自己都破不了的局怎麼問起了別人?

    步東流狐疑著步入超天亭,他看到了那局棋。

    縱橫十九路,黑白對峙,各下了百餘子。

    棋局已進入了尾聲,但越是到了殘局就越是艱險,局中相克相生,步步為營,著著殺機。黑白雙方誰若輕下一子,很容易就滿盤皆輸。

    步東流終於看明白。

    這是一局珍瓏!

    中央一片白子被圍,苦苦不能突圍,已陷入了一個死局!

    步東流看著看著,神入局中,不知不覺竟驚出了冷汗。

    這局,該怎麼破?步東流坐下後也陷入了苦思冥想之中,想著想著竟完全忘記了對麵坐著的小唐。

    小唐也不打擾他,隻靜靜地看著他思考。

    他從烈陽高照想到日暮西山,還是想不出破解之法,終於竟累到沉沉地睡過去。

    等醒來的時候,小唐已不在了。步東流發現自己身上披著一件白袍,是小唐公子的白袍。

    他將白袍攥在手裏良久。山風在他耳邊呼嘯,這聲音猶如他曾在教場上聽過的擂擂戰鼓聲。

    忽然間,他知道了該如何破這局棋,也終於明白了小唐公子的意思。

    一局棋走入死局,若不棄子,便沒有出路,更沒有活路。

    他將一顆白子捏在手裏,捏了很久很久,直到手心裏都沁出了汗。

    終於,他長長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啪”的一聲,手中的棋子無比堅定地落在了棋盤上。

    二三路白子一填,黑子跟著倒補,提掉十六個白子後,白方再輕輕一斷,周邊四十餘目黑子就全部被殺死。

    再看棋局,黑子縱使仍占著優勢,白子卻也有了轉環的餘地,不再縛手縛腳,而是另現了一條生機。

    這,就是小唐公子的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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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然居,小唐的書齋。

    玉猊中素馨已盡,手邊茗盞也早已涼透,小唐卻毫無知覺,渾然忘我地一人枯坐苦思。筆硯倒是依舊濕潤。他不時地就為手底下的一張畫兒添上幾筆。

    這張畫他已經畫了很久,卻依舊不能滿意。

    良久,他終於擱筆,仰頭靠在椅背上,露出深深的疲倦。

    一個人端著一個湯盅進了書齋。

    這個書齋在平時除了小唐外,能自由出入的絕不超過三個人。此人便是其中之一。

    看到小唐的樣子,他不禁微微蹙眉,揭開了湯盅的蓋,裏頭卻飄出一股子藥香。

    小唐接過:“勞煩你了,南渡。”

    送藥來的人是淩霄閣四護法之一的江南渡,更是小唐的貼身侍衛。

    江南渡盯著桌子上的畫左看右看,有些不解:“這是……”畫上是一個身穿鎧甲的人,人無甚奇特之處,倒是那件薄薄的鎧甲看上去似乎十分不同。

    “這是‘太陽衣’。為設計它倒是耗去我不少心力,所幸已快大成。到時候你就按圖紙所繪,暗中找最好的匠師製出幾件來,我再看看有什麼地方需要改進的。”

    小唐邊說著邊將湯盅中的藥飲盡了,連眉頭也不曾皺一下。這麼多年的苦,早已經習以為常。

    “我們可能很快就要用到它,我必須在小姐大婚之期前將它完成。”他將圖收起,放入書櫃密格之後便起身離開了書齋。江南渡緊隨而出。

    小唐信步踱至淩霄閣的後院中,院中百花盛放,一片盎然。他卻隻抬著頭望著天上的浮雲,一望就是許久。

    雖然總是處在江湖風雨的風口浪尖之上,但他那一身白衣卻依舊灑然出塵。隻是多年的病屙纏身,使得原本清俊的容顏顯得蒼白而憔悴。

    風吹葉聲簌簌,雲伴孤雁南歸。小唐靜靜地注視著這一切。

    沒有人的時候,在他的身上總能看到一種落寞。

    一種有悖於年輕的落寞。

    宮雨那樣的少年偶爾也會落寞,但那隻是一閃而過的情緒,絕不會持續太久。策馬江湖的意氣才是他們真正享有的。

    小唐則不然,他身上的這種落寞孤寂仿佛已深植入了骨髓,浸透了血液。眉宇之間的那一絲惆悵似已積鬱了千年不曾化開。

    身份、地位、權勢,他擁有多少江湖人夢寐以求的東西。可他真正想要的,卻一樣都不曾抓住。

    小唐伸出手去輕撫樹上初發的新芽,又是一年春來到……

    可是這樣的春天,他還能看到幾個?

    他是淩霄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唐大總管,江湖人口中敬畏有加的諸葛小唐。可是有幾個人記得他真正的名字?有幾個人知道他真正的來曆?又有幾個人了解他真正的思想?在淩霄閣這些年的嘔心瀝血,有些東西甚至連他自己也已記不太清楚了。

    直到那天,他遇到了宮雨,那個一身瀟灑的少年讓他忽然憶起了往昔,憶起了那忽然間就改變了的命運……

    曾幾何時,他也是一個飛揚跳脫的江湖少年,倚馬仗劍,意氣風發。可意外總是突如其來,有一天他卻忽然因胸痛而昏倒在路邊。他自小便有胸痹之症,一直未得完愈,這一次發作更是差點就要了他的命,虧得當時遇到淩閣主救起他,並為他請了最好的大夫。

    但命運似乎並不打算就此放過他,大夫說他寒邪之氣入體太重,原本的胸痹之症已發展成闕脫之症,病入膏肓,至多活不過三年。

    三年,三年之後他也才不過二十六歲而已。

    當時,邪道天宮的勢力已將懾服整個黑道,不甘屈服的幫派幾乎全數被踏平蕩盡。淩霄閣因為過於不起眼而未被邪宮重視,才一時免於滅門之禍。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一旦邪宮高手到來,小小的淩霄閣絕對不堪一擊。於是他決定留在淩霄閣,用所剩無幾的時間去償還淩閣主的恩情,在這場邪道天宮的邪道肅清大計中盡全力保全淩霄閣。

    他就此隱姓埋名、兢兢業業,整日埋首於淩霄閣越來越多的繁瑣事務之中幾乎足不出戶。淩霄閣的基業日漸坐大,他也終於成了今日江湖人士口耳相傳中的諸葛小唐。

    小唐苦笑。他知道這幾年淩霄閣的人沒少幹些罪惡的勾當,有些還是他口傳親授。但他沒有選擇,要在幾年內使一個小小門派快速壯大起來他就不得不采用一些極端的手段,那些曾被少年時的自己唾棄鄙夷過的手段,現在卻使得更變本加厲。

    隻有在偶爾的午夜夢回,他還會看到往日那個飛揚跳脫的少年,秉持著黑白分明的信念,就像看到今日的宮雨一樣,令他心向往之。可一切的一切,終究都隻是一場鏡花水月。

    淩霄閣的實力蒸蒸日上,如今已強大到連邪道天宮也不得不謹慎以待。但他身上背負的罪孽卻也越來越重。而且他的身體日漸虛弱,胸口疼痛的次數一天比一天頻繁,程度也一次比一次更加劇烈。在人前犯病的時候他不得不咬緊牙關忍著,以防被人瞧出端倪。消息若傳到邪宮,後果將難以預計。所以這段日子,他見的人越來越少,有什麼命令幾乎都是讓身邊親信前去傳話。

    他知道,自己的日子已經不多了。

    在這剩下的這點時間裏,他一定要除掉晏君臨這個淩霄閣的心頭大患,否則等他死後,恐怕任誰也無法阻擋邪道天宮的鐵蹄。和邪宮一戰已勢在必行,到時候就算真的保不住淩霄閣,至少也要保全閣主,還有淩小姐。

    思及此,小唐的目光不由落向草木掩映中的那一角繡閣。

    最近有件事一直令他費解,原本吵鬧著不肯嫁人甚至幾次逃婚的大小姐這幾日卻出奇地安靜。非但順從地接受任何安排,甚至自己動手操辦嫁妝,連嫁衣上的一對鴛鴦都堅持要親手繡上。這令小唐隱隱察覺有些不妥。這些日子他一直操心於淩霄閣的布防,對小姐難免少了些關心,在這中間到底發生過什麼變故,難道……小唐的臉色白了白。

    瞧著總管愈見蒼白的氣色,江南渡不無擔憂道:“恕南渡多嘴,如今這個時刻,總管更該保重身體,不該如此操勞。”

    小唐沉默片刻,微微一笑,轉了個話頭:“你來淩霄閣已快兩年了吧。”

    江南渡一怔,點頭:“還有三個月就兩年了。”

    小唐幽幽一歎:“堂堂號刀令四大名刀之一,卻在這裏做個小小護法,真是屈才了。”

    江南渡不明小唐話中之意,隻道:“想當年屬下因不慎遺失了星爺的黃泉寶刀,被星爺廢了武功並逐出號刀令,幸得總管救治收留,才有今日的江南渡。再造之恩,南渡自當結草銜環以報。”

    小唐轉頭看著他的眼睛:“可是你誌不在此。你一直醉心於刀法,那才是你畢生的追求。你一直還想回到號刀令,回到星爺身邊,繼續跟著他學習刀法,不是麼?”

    江南渡的身軀猛地震了震,他很想否認,卻根本無法否認,小唐已看到他靈魂深處去了。而小唐接下去的一句話更令他動容。

    “星爺已派人給我送了一封信。他要你回去。”

    說完,他繼續抬頭看著天上的雲,似在等待江南渡的答案。

    江南渡沉默片刻,斬釘截鐵地道:“在下不回去。”

    “哦?不回去……”小唐似微微有些詫異,正欲說什麼,忽見一個屬下急匆匆地前來稟告。“有兩個人帶刀的高手闖進淩霄閣,眼下正在大堂裏和孫堂主幾個動手呢。”

    “什麼?”江南渡怒道,“人都已經闖進大堂了?怎麼如今才來報!”

    那屬下委屈道:“那兩人身手實在太快,林子裏的守衛根本攔不住,連稟報都來不及,就眨眼的功夫他倆就已經闖進閣子裏了!”

    “幾個堂主呢?”

    “五位堂主如今都在大堂裏跟他二人交手,眼見也快抵不住了。”

    他五人還抵不住?江南渡一驚,難道是白陵舟來了不成,看來必得他親自動手了。“這兩人什麼來頭?”江南渡邊問著邊大步走向前堂。

    那屬下跟在後頭,支支吾吾地道:“他二人說……說是號刀令的……”

    江南渡猛地止步。

    那屬下隻得看向小唐,等他下令。

    小唐似乎早料到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看來是找你的。”他從容地上去拍了拍江南渡的肩,“我說麼,星爺是什麼脾氣,你不回去,麻煩就上門來了。”他衝那一臉緊張的下屬笑了笑,道,“走,看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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