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829 更新時間:10-07-08 13:37
沉厚的喘息聲,如同野獸激動時的反應,心跳如狂奔的野馬加速跳動,睜大的雙眼布滿血絲。
不是我,那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醒醒,薇亞,薇亞。”朦朧中似乎有人在拚命的搖動著我的肩膀,我費力地睜開雙眼,眼前的一切影影綽綽地明晰起來。
“在臨近敵人的陣地時也能睡著啊,真是了不起。”耳邊又傳來那種討厭的調笑聲,故意在結尾時提高音調顯得故作輕浮。“睡得如何?”
“糟透了。”我皺起了眉頭,毫不客氣地奪走了他手中的麵包一口咬下。“簡直就像在大海上的破船一,唔……咳咳。”
“怎麼了,”他若無其事的拍了拍我的背,“吃到沙子了?”
“咳咳,咳,這是什麼,黑炭麵包?你們那裏的特產?”我立刻把手中這個堪稱咬起來如同木柴的怪物扔給他,打死我一輩子也不會碰這個東西了。
他仿佛很樂意看見我吃虧,低低地笑了起來,“看來您不喜歡我們的招待。”
真是活見鬼!我憤懣地瞪了他一眼,“多,謝,款,待。”
“哪裏哪裏,麵包梗在喉嚨口的感覺不好受吧!來把這碗湯喝了吧。”他遞過來一碗黑乎乎的濃湯,我嫌惡的看了它一眼,“這是什麼?”
“怕了?”
好惡俗的激將法……我撇了撇嘴,算了,連那麼難吃的麵包都被我吃掉了,還怕什麼湯?
就像是慷慨赴死一樣,我接過湯碗一飲而盡。
“味道如何?”他接過我手中的湯碗用近乎和顏悅色的溫柔語調問道。
我抬起頭麵無表情地回答道,“沒什麼,隻是沒想到這世界山果然有比黑麥麵包更難吃的東西。”
“哈哈,哈哈哈,薇亞,”他笑得如同瘋了一般,“你果然比我們想象的更有趣。”
“承蒙誇獎。”我一邊鞏固著粗魯人士不能得罪的信念半笑不笑地回答這個人的問題。“你們奇格洛軍團的夥食有待提高啊。”
鬥篷下的臉難得露出一絲訝然的神情,“你怎麼知道我們已經到了?”
“你駕駛的馬車上會有一隻不碎的湯碗?”我傲然賞了他個白眼,懶得去看他的反應,自顧自的走下馬車
與想象中的完全不同,沒有什麼富麗堂皇的住宅,也沒有牛羊成群,糧食堆積如山的畫麵,甚至連教堂的屋頂都被拆除,留下些殘垣斷壁之類的聖水壇和麵容清瘦的祭祀,這不像個軍團的基地,倒是一個實實在在的貧民窟。
“沒有你想像中的那麼宏偉是不是很失望?”這個說話不中聽的人神不知鬼不覺的突然出現在我的身後問道。
“你怎麼稱呼?”我答非所問。
“路易,路易•迪亞菲斯。”他拉下厚重的黑色鬥篷,露出一頭耀眼的璀璨金色齊耳短發,典型的北盧高森人的瘦長臉型和灰綠色的眼睛不帶一絲笑意地望著我:“我現在就帶你去見我們奇格洛軍團團長雷大人。”
雷大人?我禁不住挑高了眉毛,雷也算是傭兵團圈子裏一個少見的怪胎,深居簡出地待在自己的營地裏,很少有雇主見過他的模樣,就連奇格洛軍團的副團長也是個謎樣的人物,至今為止沒有在任何戰役中聽過他的名字,就像是徒有虛名的職位,雖然有人懷疑過根本沒有這個副團長的存在,但還是有人在期待有這個人物的出現。
像是看出了我的心思,路易聳了聳肩:“別這副表情。雷大人指名要見你,我這次為了帶走你可花了不少功夫呢。”
我聞言不禁看了眼他昨天中箭的右臂,“昨天那一箭傷的很深?”
“啊?沒有,我是說做假幣啊!雖然不是什麼重活,但是很精細啊”
假幣?我想起他昨天給那些兵痞流氓的金幣,“難道說那些全部都是……假的?”
如果讓特裏維亞知道自己手底下的人為了一大堆假幣而爭的不可開交大概……我腦中不由浮現出他氣急敗壞的模樣,忍不住笑了起來。
“不然呢,你以為是真的?”路易領我到一座稍大的帳篷前:“我們到了。”
明亮的如同珍珠一般!
璀璨奪目的水晶燭燈下懸掛著精巧的銀鈴,暗金色的壁爐中散發出幽幽的鬆木油脂香,長長的櫻桃木桌上除了一瓶未開封的紅酒外亂七八糟的鋪著軍事防布圖和地圖卷軸。
與這些極為不相稱的是站在壁爐的一個人,仿佛是從令人迷失的霧之森林中走出來的精靈,不同於迪安的黑發黑眼,他的血統中似乎帶著東方的神秘,上挑的眼角,被燭光反射成近乎成白色的亮黑長發,如同傳說中的吸血怪般蒼白而棱角有致的臉龐,薄唇挽起一個恰到好處的微笑,仿佛這微笑天生長在他臉上一樣得體自然,貴族的黑色敞胸長衣,在兩肩及腰處繡上了繁複的金線西番蓮花紋。
“您好,來自南普羅蒂斯的薇亞小姐,請允許我自我介紹一番。雷•凡紮瓦蒂斯•特雷亞。你可以稱呼我為雷。”他優雅的行了一個貴族禮儀,接過我的手印下了一個冰涼的吻。
一瞬間我幾乎懷疑自己成為了他的貴客,我正了正心神,平靜的問道:“您好,不知道雷大人請我過來有什麼事情嗎?”
他沒有正麵回答我的問題,隻是從桌上拿起一個杯子給我倒了杯紅酒給我:“在回答這個問題之前請先喝了這杯紅酒吧,我知道路易一定拿了些殺人般的美味招待了你。”
“你怎麼知道?”我雖然滿心懷疑卻還是接過喝下,說實話,那些殺人般的“美味”一直在我胃裏翻江倒海。
“因為路易每次外出歸家的時候……”雷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帶著一種孩子氣的頑皮。
“大哥,”剛剛喊滿臉漫不經心的路易突然間臉色大變,緊張的幾乎想要上前捂住雷的嘴巴。
雷滿不在乎的聳了聳肩,“不讓說就算了吧。”他麵色一正,“薇亞小姐,這次救你回來並不是我的本意,而是有個與我合作多年的老客戶托我要保住你的命。”
不是蘭斯托他來的?我那樣以身試險以為他會出現保我,沒想到竟然被不認識的人救下,真的已經放棄了,曾經的恥辱,那樣的仇恨,日日夜夜的痛苦與悲憤……驕傲的他變成了無所事事的小軍團副執政官,真的不在乎了嗎?一種從未有過的失落感襲上心頭,不僅僅是失望更是絕望。
“那麼您的委托人是……”話一出口我就開始後悔了,怎麼就忘了傭兵界也是有行規的,在定下交易的時候應該與對方有了不能透露身份的規定。
果不其然,雷隻笑不語,臉上依舊掛著得體的微笑,很顯然,他並不想告訴我誰是這個神秘的雇主。
“你有逃跑的自由,不過我們有200多個能幹的手下,而且你也不希望在謀殺當朝宰相的罪名上再多出一條通敵叛國罪吧。”言下之意我已經被變相軟禁在奇格洛軍團了,“我保證這裏是您最安全的居所。”他突然態度急變,由剛剛綁架威脅般的模樣變成了熱情好客的主人,“沒人會想到你在奇格洛軍團,就連特裏維亞也不會想到的。”
這個男人不好對付!對我的弱點了如指掌,我微微一笑:“這個我知道,不過如果奇格洛團的招待令我十分不快的話,我也不介意你動用你手下那些能幹的搜查員出去活動一番,好讓傭兵界的人知道的人雷先生其實和南普羅蒂斯也不像傳說中的那麼敵對。”如果說我從蘭斯和特裏維亞身上學到了什麼,那大概就是得寸進尺,敵進我進。
“我會如你所願的。”不僅僅是語調,就連周圍的空氣,仿佛都靜止了一般,雷狹長的雙眼微眯了起來,子夜般的眼眸變成了令人懼怕的暗黑色。
我下意識後退了一步,一瞬間有種極力想跑開的衝動,,不得不很沒骨氣地從心底承認,剛剛那一刻,在氣勢上我已經輸給了他。
“從今以後,我們會在營地裏稱呼你為安德娜,您的住所我們也已經安排好了,路易會帶你過去的。”他似乎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口氣生硬地吩咐路易,“薇亞小姐累了,你帶她去西邊的那個帳篷,口號是‘國王的手令’。”
“我會照您的吩咐辦好的。”路易拽了拽我的衣袖,示意我出去。“出去吧,薇亞小姐。”路易幾乎是像趕人一般將我推推搡搡地推了出去。
正這是我求之不得的,我絲毫沒有反抗的跟著他後麵。
“你還真是了不起啊。”路易居然興高采烈地望著我,“我可是好久沒有看見雷生氣了,哎呀呀,你可真是太了不起了。”
這個人……就是傳說中的唯恐天下不亂吧,我目瞪口呆地望著他活蹦亂跳的身影,對雷口中的“我有200多個能幹的手下”深深的懷疑了起來。
“了不起?女神在上,我可不想再看見你們雷大人生氣的樣子。或許你覺得很好笑,可是在我眼中看來真像是一場噩夢。”我嘀嘀咕咕地跟了上去。
可是他為什麼要生那麼大的氣呢,就因為我說了南普羅迪斯和奇格洛也不像傳說中那麼敵對?如果就是因為這句話他的器量未免也太小了……究竟為什麼那麼生氣呢,那樣駭人的氣勢,仇恨的眼神,就好像南普羅迪斯害死了他全家一樣,如果害死了全家……
“喂,大小姐,我們到了。”路易的臉冷不丁的在我眼前放大,我下意識的尖叫了一聲,狠狠地把他推了出去。
“你,”路易大概沒想到我能如此“神勇”地推他,猝不及防地被我推到在地下。
“噗!”雖然我應該為此覺得抱歉,但是看見他如此狼狽的被我推到在地上我還是忍不住放聲大笑了起來,“哈哈,路易……對不起,哈哈。”
路易看上去並沒有因為我的道歉而原諒我,他沒有理會我伸向前像拉他的手,自顧自的站了起來,“剛剛我們已經把你的行李送進帳篷了,你直接進去就可以了。”
我本想很禮貌的目送他離去,但是看見他一邊揉著腰一邊抱怨著離去的模樣我又忍不住放聲大笑了起來。
“笑吧笑吧,盡管笑吧。”路易憤懣的回望了我一眼,“我看你待會兒怎麼笑,剛剛雷大人的口令改了,看你怎麼進帳篷。”
“哎呀,我就是笑了兩聲而已,沒必要這麼小氣的……口令是什麼,告訴我啊。”
正如雷所說的,奇格洛軍團的人並沒有什麼打聽別人隱私的嗜好和習慣。
但是這並不代表他們沒有打探的意圖。
一個穿著細亞麻布沒有打任何補丁的長裙女子在一群衣衫破舊,麵黃肌瘦的鄉婦中還是相當的顯眼,我覺得自己像是一個穿著人類衣服的猴子被丟入了人群中被人看的渾身都不自在,備受矚目。但是隻要我將目光投向這群好奇的人們,他們立刻回過身去低下自己的頭,速度快的令人讚歎不已。
“夠了,別再看我了。”我活像見鬼一般匆匆地從好奇的人群中穿梭過去,下意識地回避著任何打量我的目光。真是受夠了,決不能相信奇格洛軍團人說的話,因為他們講真話永遠都講不全。
我正想著突然腳底下似乎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低頭一看,原來是一個玉米,我拾起來四下張望,不遠處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提著一筐玉米對我麵帶歉意的笑了笑,“不好意思,小姐,能幫我撿起來嗎?”
這正是擺脫無聊人士目光的好機會,我幾乎是沒什麼猶豫地向她走去,將玉米放回了她手中的籮筐裏。“您好,我叫安德娜。”
“非常感謝,安德娜。我是懷特夫人。”她掠起鬢邊的一綹頭發,一時間我突然發現這個婦人竟是別有一番風情,她的皮膚並沒有像這裏居住的其他居民一樣被曬得黃黑或是麵容蒼白,而是像貴妃人一般白裏透紅。甚至在她身上隱隱可以聞到南普羅迪斯人常用的薰衣草香。傳聞中和南普羅迪斯那麼敵對的奇格洛軍團中會有一個南普羅迪斯人?
“這是我應該做的。”我這才發現在奇格洛軍團的營地中這些鄉婦大部分都集中在一起幹活,唯獨這個夫人一個人做這些家務事,出於對同鄉的感情我禁不住上前幫她提起了籮筐,“我來幫您吧!”
沒用矯揉造作的推辭,也沒有憤然的拒絕,她落落大方的接受了我的幫助,“那麼,請你幫我把這些玉米剝成粒放在桌上的陶盆裏麵吧。”
就在我有些笨拙地撥開手中的玉米的時候,她卻已經靈活地將大半個玉米剝完了,相比之下,我的幫忙更加顯得有些像搗亂。“留下來和我喝茶吧,安得娜。”懷特夫人一邊收拾著桌麵上的玉米殘葉,一邊發出熱情的邀請。
正當我要答應之時,門口卻傳來了一聲巨響
來人就像佩特盧克畫裏的醉漢一般大敞著上衣,原本紮好的金色短發隨意披於肩上,白色罩衫上盡是些褶皺,醉眼惺忪,搖搖晃晃的走了進來。這個人竟然是……路易。
令人吃驚的不是他的醉鬼形象,而是他身後跟著的一大堆怒氣衝衝的婦女,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
“懷特夫人,這太過分了。”一名年長的婦女代筆身後的女子大軍開口,“你兒子天天不務正業也就罷了,這次又和塔麗一起胡鬧,昨天還帶了一個異鄉女人回來,請您好好管教他!”
“沒有的事情,韓森戈特阿姨,我就和塔麗喝了幾杯酒,是她自己喝醉了倒在我的身上。我昨天帶這個異鄉女人回來這就是我的正業。”
越說越不像話!
“安得娜,麻煩你帶他進屋去。”懷特夫人似乎見怪不怪的扶著搖搖欲墜的路易麵帶歉意地望著我。
我頗有些吃力的扶起這個比我高出兩個頭的男人,濃重的酒氣撲鼻而來,“醉鬼!”我低低地抱怨了一句。
“我,我沒醉,誰說我喝醉了。安得娜,你不要……不要亂講。”路易語無倫次地衝我叫了起來
我毫不猶豫地抓起他的手腕,把他狠狠地摔到了地上。“別裝醉鬼了,如果你醉了隻會喊我薇亞而不是安得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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