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742 更新時間:09-12-05 07:15
親愛的大力水手不要變成豬
一個人的咖啡館
小亮離開的時候,留給我一間學校附近的小屋子,本來說好了一畢業就開間小小的咖啡館,可是這家夥後來招呼也沒打一聲,就一個人跑到國外去了。剩下這間方方正正的小屋子,長是七步,寬也剛剛好是七步——如果那個人的腿像小亮一樣長的話——勉勉強強可以擺下四套桌椅,好吧,我也可以獨立經營。
每天我都會很早起床,把門窗桌椅擦得幹幹淨淨,地板也拖得清潔溜溜,然後坐在窗戶旁邊吃著自己做的早點,我和小亮念的都是食品專業,小小炸魚薯條或者廚師沙拉自然不在話下。每天上早課的學生路過我的咖啡店,都看見我津津有味地吃著蛋糕,我猜,他們一定饞壞了。
快到中午的時候,店裏的人就三三兩兩的多了起來,我會放一些歌來聽,有時候是《遇見》,有時候是《紀念》,一邊聽歌一邊幫客人準備午餐或者小點。客人通常是麵對麵坐著的學生情侶,麵容清新,目光羞澀,就好像當初我和小亮那樣。
我愛躲在高高的吧台後麵,偷聽他們的情話。他們有的默默不語,完全用目光進行交流;有的輕聲細語,我要屏住呼吸才能聽見他們在說什麼;也有的嘰嘰喳喳,甚至把作業題帶到這裏高聲討論。不管他們在說什麼,我都愛聽,我喜歡這種生機勃勃的感覺,有時候我會翻出小亮的舊照片來看,如果恰好碰上一個溫柔的男生在細訴衷情,我都會忍不住微笑起來。
小亮,你有沒有變成豬?
有一對小情侶很有趣,他們總是每個星期五的晚上占據一張靠窗的桌子,點一份水果沙拉,然後旁若無人地玩著自己的遊戲。
有時候那個女孩子會拿起男孩剛剛買給她的玫瑰花,說一句“你愛我”,撕下一片花瓣,再說一句“你不愛我”,又撕下一片花瓣,男孩緊張地等待結果,等到女孩說出“你不愛我”就要撕下最後一片花瓣時,那個男孩一把搶過來吞到肚子裏,深情款款地說,“我愛你”。
女孩子搖搖頭,“你不愛我”,然後驕傲地攤開手心,裏麵是藏起來的一片花瓣,最後的勝利總是屬於她的。看見男孩沮喪的樣子,她揚起臉來得意的笑,精致的飽飽的小臉,鼻子尖尖的,看起來像大力水手的女朋友奧立佛。
還有的時候她會逼他答應一些不現實的旅遊計劃,比如帶她去太空或者丹麥或者剛剛建成的香港迪斯尼,男孩總是說畢業就去,女孩說如果畢業了你又變卦怎麼辦?男孩說,那我就變豬。女孩不滿,豬怎麼行!男孩說,那就變大豬吧,女孩這才滿足地笑起來。
我喜歡這對小情侶,覺得他們可愛得像動畫片裏麵的人,為了吸引他們常常來,每次我都會給他們的水果沙拉塗上厚厚的沙拉醬,遞給他們的時候,那個男孩會抬起頭來跟我說聲“謝謝”,為什麼他的聲音這麼像小亮呢?小亮也答應過我,畢業以後一起開間咖啡館,不然就變豬,小亮,你有沒有遵守諾言變成豬?
沙拉是甜的,還是鹹的?
臨近暑假的時候,天氣越來越熱,店裏的學生情侶也越來越多,也許是對於接下來兩個月甚至更久的分別,有些依依不舍,都想要再約會一次,完成浪漫的告別儀式。
我在玻璃門上貼了招聘學生兼職的啟事,很快就有一個一個高高瘦瘦的男生來應聘,“我有整整兩個月的時間,我可以嗎?”
他的眼睛咪咪的,胳膊細細的,好像沒有吃過菠菜的大力水手,他摸摸腦袋,自顧自地說:“你認得我嗎?我叫阿南,我和我女朋友每周五晚上都來吃你做的水果沙拉。她放暑假去了,我來你這做兼職可以嗎?”見我沒有什麼反應,他連忙拍著胸脯說:“放心,我這個人很能幹的,你隻要給我一點點錢,我就會幫你幹很多很多活。”
我忍不住笑了起來,好吧,就把這個名字起得像古惑仔一樣的大力水手收編麾下吧。
相熟之後,阿南開始老著臉皮向我請教沙拉醬的做法,為了讓目標不要暴露得那麼明確,他也同時打聽一些諸如咖啡豆需要煮多長時間才比較香醇的問題,但是很顯然,隻有當我演示沙拉醬的調配方法時,他的眼睛才會放出光來,一邊說:“蘇蘇姐,每次都讓你做給我們吃多不好意思啊,等你教會了我,我就可以傾情回饋了!”
我又好氣又好笑,偷師就偷師,偏要說得這麼冠冕堂皇,阿南一根手指伸進我剛剛調好的沙拉醬裏,繞了一圈出來賞味,“蘇蘇姐,澆在水果上不覺得,單吃好像鹹了上點,可不可以不放鹽,改放糖呢?”
會嗎?我也蘸了一點來嚐,或許是小亮離開以後,嚐過了太多眼淚,舌尖對鹹味已經麻木,我竟然,絲毫不覺得鹹。
九月十一,大衰日
阿南真的很大力!不大一會兒窗戶擦好了,盤子洗好了,連地板也拖好了,我站在旁邊不時遞個抹布清潔劑什麼的,自己也覺得多餘。阿南很有氣勢地說:“蘇蘇姐,這裏沒有你的事!”我就抱著手站在旁邊看,阿南又有點不平衡,“嘿,蘇蘇姐,你這樣看起來很像包租婆!”
我笑得打跌,可是看看牆上的日曆,已經是九月份,我又笑不出來了。阿南最近幹活格外有勁,每天都像個抽得啪啪作響的陀螺在十幾平米的小店裏狼奔豕突,我知道,是因為她要回來了呀。
這麼快,就要回來了嗎?
這天阿南很早就來到店裏,躁動不安地在操作間嚐試新的沙拉醬調配方法,“蘇蘇姐,我約了她晚上六點鍾在這裏見,等她點了沙拉,嘿嘿,看我從裏麵端出來嚇嚇她。蘇蘇姐——”阿南舀了一小勺沙拉遞給我,“嚐嚐看味道如何?”
他真的把鹽換成糖了,可是為什麼,我卻覺得有些鹹了呢?
傍晚,奧立佛終於來了,她的頭發更長了些,燙得微微有點卷,還是坐在從前的位子上,有些不耐煩地向窗外張望。我遞菜單給她,想不到她不點水果沙拉,換成昂貴的藍山。阿南隔著簾子哀歎,奧立佛想讓他破產。
不料門外突然轉進來一位小開,西裝筆挺,分頭油亮,看上去非富即貴,小開一屁股坐在奧立佛對麵,連聲抱歉。
阿南從裏間衝出來,把沙拉碗重重地放在他們麵前的桌子上。小開嚇了一跳,奧立佛大聲質問:“你想怎麼樣?”
阿南臉色鐵青,“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
“我覺得我們在一起沒前途。”奧立佛不屑地攤攤手,“我想我們應該和平分手。”
“和我在一起沒前途?”大力水手的聲音在顫抖。
“是,何況家裏幫我找到了更好的。”奧立佛伸出手,小開受寵若驚地抓住。
阿南重重一拳砸在桌上,“你們走!”
奧立佛咬咬嘴唇,拉著小開的手走了出去,阿南趴在桌上,頭埋在胳膊裏,肩膀劇烈地抖動著,我知道他在哭泣,雖然他靜得幾乎沒有一點聲音。
我無聲歎息,撕下這一頁日曆,九月十一果然是大衰日,去年的今天,小亮也是這般決絕。
大力水手沒有再見到奧立佛
阿南已經開學了,沒有課的時候,他仍然會到店裏來幫忙,隻是,他變得沉默了好多,我不知道應該安慰他,我隻是一遍遍地放著歌,有時候是《遇見》,有時候是《紀念》。
阿南也開始習慣在沙拉裏放鹽,放得比我還要多,常常有客人抱怨沙拉太鹹,阿南還不相信,驚訝地問我是不是真的很鹹,我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他,我隻是一遍遍地放著歌,有時候是《遇見》,有時候是《紀念》。
阿南還是會在我拖地板的時候,搶過我的拖把,有一次,阿南碰到了我的手指,我條件反射地縮回去,阿南緊緊地抓牢在手裏,“蘇蘇姐,怎麼這麼涼?”小亮離開以後,我的手整天都是冰冰涼的。阿南把我的手放在懷裏,我依戀那裏的溫度,一雙手不由自主地往裏鑽,阿南被我凍得打個寒噤,我看見他眼裏閃過的心疼,我想和他說些什麼,終於沒有說。
冬天來了,阿南還是不大愛說話,有時候我們會結伴去校園裏走走,從來沒有遇見奧立佛。
允許我,貪戀你此時溫度
我也開始不再隻聽那兩首歌,剛剛在唱機裏換上新的CD,店門就被幾個男生推開了,我認得他們是阿南的同學,送紅茶過去的時候,對他們和氣的笑,他們也笑著和我打招呼,有一個麵生的盯著我上上下下地看,我有點不好意思,拿著托盤走開了。
剛轉身,就聽見一個帶著嘲弄的聲音,“和阿南在一起的,就是這個啞巴?唔——”話沒說完,想必被人捂住了嘴巴,“小聲點,她聽得見!”
“哐啷——”托盤毫無預警地掉在地上,我已是淚流滿麵,是,我是啞的,一年前一場慘烈的車禍奪去了我的聲帶,也奪去了小亮的心,我清清楚楚地記得他是怎樣和我說,對不起,我不能和一個殘廢的人過一輩子。
門上的風鈴叮咚作響,幾個男生已倉惶逃竄,一年前,小亮也是這樣倉惶逃竄。
阿南推門進來的時候,我的眼淚沒有停止,門上掛起了“請勿打擾”的牌子,他一定嚇壞了,不停地追問到底出了什麼事,我說不出話,我是啞的,我無聲地流著眼淚。阿南不再問了,他隻是緊緊把我抱在懷裏,一遍又一遍地說:“我愛你,我愛你!”
阿南拿著我冰涼的雙手,穿過一層又一層的毛衣貼上自己溫熱的胸膛,我舍不得拿開,貪婪地攫取著阿南的溫度,我聽見他說,“相愛的人要永遠在一起。”
阿南的手臂像大力水手一樣有力,可是他的臉上沒有笑容,眼睛裏沒有光芒,我知道他忘不了他的奧立佛。親愛的阿南,我是不是應該告訴你,在那個大衰日,我隔著玻璃窗看見奧立佛甩掉小開的手,一個人坐在牆角哭了很久呢?你們之間一定有什麼誤會,奧立佛一定有她的苦衷,這些,我是不是應該馬上告訴你呢?
我張了張嘴,可是什麼也沒有說出來,我是啞的,我隻是把手更緊地按在阿南的胸膛。親愛的阿南,我知道相愛的人應該永遠在一起,當你畢業之後,會帶著你的奧立佛去香港迪斯尼,我不會讓你像小亮一樣變成豬,可是親愛的,請允許我暫且貪戀你此時溫度,那麼當你轉身之際,我的手心,仍然有你的餘溫。
我輕輕地,閉上了眼睛。
宋魂唐魄有話要說:身邊有很多朋友,他們喜歡把另一半親切的稱為“豬豬”,“大豬”,“小豬”,“豬”如此類。開始不明白,後來覺得聽起來還不錯,清楚地表達了二人無以複加的親密關係。當諾言不能實現時,變成豬的不單單隻有大力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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