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小紅帽VS大灰狼

章節字數:9007  更新時間:09-07-20 12: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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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小紅帽和大灰狼,早成了一抹明麗的風景,定格在過往的美好歲月中。

    大清早打開手機,居然有數條新短信。

    淩晨兩點的一條:“小薇薇,你門口有寶。”我疑惑地開門,在門邊發現一個簡易紙盒。緊接著一條:“盒裏的舒筋活血片按說明口服。

    馬甲袋裝的鮮土牛膝洗幹淨搗爛,加半勺鹽調勻,塗在疼痛的地方,再用旁邊的紗布繃帶固定好。寶貝如果搞不定,就call我。”

    下一條:“敷藥後別亂動,不出意外的話,下午你勉強能出門。

    記著,隻能穿寬鬆的平底鞋,路走得越少越好。”

    最後一條:“晚安,小薇薇,我會想你的。”

    我暗罵無賴輕浮,恨不得把手裏的紙盒丟掉,可終究理智戰勝感情,還是依了他說的敷藥休息。麵對無賴留下的白襯衫和米色長褲,我潔癖發作,忍不住咬咬牙,把它們洗幹淨晾了出去。打的去了機場。

    意料之中,和哥哥一同接到爸媽後,我就一直被爸媽輪流轟炸。

    自然,轟炸的要點無非是以下幾處——第一,他們的女兒是聰明人,所以不該搬離維東,讓那個女人有機可乘。第二,維東公司的錦世華庭已竣工,他早就留了一套小別墅給哥哥,還專門給哥哥批了經理級的房屋津貼,再讓哥哥以內部員工價購入。這就是愛屋及烏,足見維東對他們女兒的真心,所以他們的女兒不該耍小孩脾氣,丟掉這麼好的男人。第三,男人一時好色是難免的,這是人性的弱點。

    他們的女兒應該大度點麵對,畢竟維東願意與之共建家庭的女人,不是別人。

    我安靜地聽著,不願多費唇舌和他們辯駁。

    情如飲水,冷暖自知。

    或許他們的出發點是為我好,可無論他們怎麼說,我都會以自己的感覺來做最後的抉擇。傍晚到了哥哥家,哥哥還在繼續他們的轟炸大業,“爸媽打算在這邊長住一段時間。錦世華庭那套房子,其實是他送給爸媽養老的。

    他怕你不肯要,才特地繞這麼大彎,要我以我的名義買下來。

    什麼房屋津貼員工福利,都是給公司其他人看的,那房子我一分錢沒出。”

    末了,哥哥總結性陳詞,“最近公司在忙一個崇明島的大project,他還惦記著我家的事,已經很難得了。妹妹,不是我說你,你想想他一向是怎麼對你的,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我望著落地窗外的風景,不發一言。

    S市樓價飛漲,別墅自然是好東西,維東真會收買人心呀。

    “叮咚”,門鈴響了,我隨手開門,維東笑吟吟地出現在門外。

    那一刻,他迷人的笑容充斥了我的視野,惹得我心軟。

    讓他進來,還是推他出去,熟悉的感覺開始在胸臆間沸騰,我一時有些發怔。

    爸、媽、哥哥和維東熟絡地打了招呼,寒暄著,彼此都親切有禮,仿佛我和維東還是人人稱羨的金童玉女,仿佛傅聰穎從未出現過。右腳踝又開始隱隱作痛,我去書房休息,維東如影子般跟了過來。

    撥弄著窗台上的仙人球,翠綠的小刺紮得我更清醒,我想有些事必須麵對,逃避不是解決問題的正確方法。“小丫頭,你瘦了。”維東像往常一樣,自身後伸臂環了我的腰。

    我一動不動,渾身有些僵硬。

    想象中,傅聰穎依偎在維東懷裏的親熱畫麵突如其來地衝到眼前,逼得我氣悶。

    維東吻了我的耳垂,“幾個月沒見,真想你。”我偏頭避開他。

    他悠悠籲了口氣,“還在生氣?”

    我木然開口:“那個女孩呢?”

    “早斷了,我很久沒見她了。”維東毫不猶豫地答道。

    我轉身,仔細觀察他的眼睛。

    可笑嗎?如果不是昨晚我無意中遇到傅聰穎,我此刻一定會相信他。

    而此時,明知他在說謊,我卻偏偏看不出他的異樣。

    維東看我沒反應,又翻出幾百年前的情話,“小薇,不要懷疑,在我心裏你永遠是NO。1,最好的那個。沒有人比我更愛你……”

    這就是他的心裏話?最好的那個,是最重要的情人,卻不是唯一的?

    “那她們呢?”我試探地問,我不知道在傅聰穎之前,是否還有其他女子存在過。維東審慎地看看我,“長得漂亮就玩玩而已,我不會笨得動真感情。”頓了頓,又柔聲說,“你知道的,我喜歡喝卡布奇諾。不過,偶爾喝一杯黑咖,也無傷大雅。”

    原來——我是他的卡布奇諾,她們是他的黑咖。

    而自始至終,他從沒覺得他這麼做傷得我多痛!此刻,更是毫無悔改之意!

    左手狠狠掐著桌麵,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平靜地在追問:“是不是和她們接觸就像玩電腦遊戲,玩過一次或幾次後,就換下一個新鮮刺激的?因為她們每個都有自己的特點。”“小丫頭就喜歡胡思亂想,哪有那麼誇張。

    你知道的,我是個工作狂,才不會用那麼多時間去玩。”維東又親昵地揉著我的頭發,“你就是這樣,凡事想得太多,到頭來自己辛苦。等我們明年結婚,以後再有了孩子,估計你的天真脾氣才會改改。”

    原來——最終要“改”的居然是我,而不是他!

    一時間,我怒極反笑,“如果我也像你一樣,有空就出去‘玩’呢?”

    “你不會!”維東篤定地說。

    我輕佻地伸指撥開他的襯衫紐扣,在他胸膛上慢慢畫著圈,笑問:“為什麼不會?你是說我沒魅力,還是沒膽量?”“除了我,你不可能接受第二個人。

    不論是心……”維東猛地把我壓倒在寬大的書桌上,色情地用要害處蹭了我幾下。我驚叫一聲,身體卻隨了他的動作,條件反射般柔軟起來。

    “……還是身體。”維東繼續篤定地說。

    陽光勾勒出維東帥氣的臉,他篤定的笑意愈加鮮明耀眼,我一陣透骨心寒。

    這個可惡的男人,他知道我為他心痛,他什麼都知道,可他偏偏倚仗了我的愛,肆無忌憚地傷害我。而錯得更厲害的是我,因為我居然一再縱容他,一再給他傷害我的機會。

    十年前,我說“我愛你”,他說“Me,too”。

    也許,從那一刻起,這場愛情遊戲,輸家和贏家就已注定!

    後來,維東又說了許多——“知道你一向執拗,你需要時間冷靜,所以這些天我暫時沒去找你。其實我每天都在想你,想我們的過去、現在和將來。”

    “我們都是成年人了,有什麼問題不需要再大吵大鬧地解決。

    我以為,幾個月下來你想通了。

    小丫頭,你很聰明的,為什麼一定要因為路過的外人而質疑我的感情?”

    “我知道你現在住在學校宿舍,那裏地方小,買東西又不方便,還是搬回來吧。”“錦世華庭那邊的裝修、家具都弄好了,隨時可以去住。

    如果你還不高興,暫時去那邊和伯父、伯母一起住也好,至少有個照應,省得我老擔心你在學校吃得不好……”我望著他,笑意有些麻木,“房子你收回去,我爸媽受不起。

    既然我要的你做不到,你要做的我接受不了,我們勉強在一起也沒意思。”

    “維東,我們分手吧。”

    那天最後,我終於說出了這七個字。

    說時,認真平靜,說完,如釋重負。

    離開哥哥家時,右腳踝越來越痛,我強忍著,一步步慢慢走著。

    疼痛隻是暫時的,我必須學著愛惜自己,我不會再讓他有機會刺得我遍體鱗傷。

    接下來的日子裏,我秉著“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宗旨,每天勤上課,多鍛煉,整個兒一愛學習求上進的標兵。不論是誰,再提起那個“癡心的金龜婿”,我都會微笑以對,告訴他們,“我和他性格不合,分手了。”“小薇你太任性了。

    還好他沒同意分手,也不肯把房子收回,你們還有希望。”爸、媽、哥哥唉聲歎氣。“你傻不傻?”周瑾瞪大眼不可置信地望著我,最終還是大笑著攬著我,“不管怎樣,我支持你!”

    “杜老師,你毀了我心中完美愛情的藍本。”季潔一臉的鬱悶。

    “抱抱卿卿,你會遇到更好的。”流雲發了一束絢爛如火的紅玫瑰來,以示安慰,又說他病了,大約有十天半月不能和我聊,希望我過得好。值得高興的是,無賴李哲詭異地沒在我麵前再出現,沒來拿他的衣服,也沒跑來要我履行“陪他吃飯”的諾言。倒是每天早上七點,無賴會發來一個類似MorningCall的短信。

    內容通常是“我起床了,小薇薇也該起床了”,再加上一則令人捧腹的笑話。

    自然,我是不會回複的。

    不過瞧著笑話有趣,有時會看好幾遍。

    宋劍橋最好,什麼話都沒說,倒是給我拉了個賺錢的活兒。

    有幾個人想評高級職稱,在某出版公司搞到了書號,可自己寫不出。

    於是乎,我們這班自詡為擅長文字的年輕師生,就成了他們請的槍手。

    一套批判名家叢書,總共八本書,每本十二萬字,每千字八十,一個月完稿交貨。幾個兄弟姐妹聚在一起開會,很幹脆地分了工。

    我選了自己熟悉的兩個,李敖和餘秋雨。

    簽寫作協議書時,宋劍橋感慨地說:“大眾不需要學術研究和精英文學,我們也隨大流,在媚俗中批量炮製快餐文字,這算不算一種墮落?”大夥兒都笑了,“你不炮製也有別人去炮製,隻怕他們還趕不上咱們的質量呢。

    最起碼,咱們再怎麼著,也不至於誤人子弟。”

    於是乎,我為接下來的一個月槍手生活定了計劃。

    最初兩天,擬定大綱和各章節的總論點分論點。

    第三天到第二十六天,拿原著和參考書籍對著電腦,引用、剪切、複製、改頭換麵,再加上幾句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調侃,大約能有一天一萬字的成果。第二十七天開始,微調結構,理順前後語句,做最後的整合。

    第三十天,大功告成,順利交稿。

    然後,可愛的兩萬元稿費就不遠了。

    當然,這一個月,我除了吃飯、睡覺和上課,休閑娛樂時間已打算減為零。

    就連平日的裝扮,也改成了最節約時間的那種。

    素麵朝天,簡單的一束馬尾辮,再隨意套上舒服的休閑衣鞋,我就大步出門了。

    怎知就在我忙碌的槍手生活過到第十七天時,無賴又閃了出來。

    那天我忙乎到淩晨兩點半才上床,正睡得香甜,被一連串粗暴的敲門聲弄醒。

    迷迷糊糊爬下床,蹭到門邊,從貓眼往外看,樓道上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見。

    我很不淑女地大聲嚷嚷:“誰呀,有門鈴不會按?大半夜的敲什麼敲?”

    “讓我進去再說。”無賴的聲音有氣無力地從門外傳來。

    我猶豫著開了門,一抬眼,倒嚇了一跳。

    無賴臉色煞白,眼底青黑,頭發亂糟糟的,胡子楂也冒了出來,完全沒了從前神氣活現的樣子。他自顧自地尋了躺椅坐下,伸了個大懶腰,“唉,好舒服。”又可憐兮兮地望著我,“有什麼吃的,我很餓。”看看鍾,是淩晨五點。

    我疑惑地繞他轉了一圈,“你該不會是得罪了什麼人,到我這兒避難來了吧。”

    “當然不是。”無賴嬉笑著扯著我的睡衣,“小薇薇,我好想你。”

    我怒,“去死!”一把扯過他的衣領,把他推到一邊。

    無賴閉了眼軟軟地靠在躺椅上,忽而歎了口氣,“有一天我死了,你會不會有一點傷心?”“你以為你是誰?”一碰到無賴,我總是容易火大。

    “唉——”無賴偏了頭,不知在想什麼,半晌,幽怨地睜眼望著我,“看在我連續二十四小時救死扶傷的分上,你也該發揚點人道主義精神,暫時收留我吧。”我橫了他一眼,“你又不是在急診室,哪有那麼忙?”話是這麼說,看他的樣子的確很憔悴,我還是從冰箱裏拿了芒果慕思蛋糕給他,順手又用微波爐熱了杯鮮牛奶。無賴以風卷殘雲之勢,迅速消滅了鮮奶和蛋糕,末了,心滿意足地衝我笑,“小薇薇真好。”

    我哼了一聲,“東西吃了,你該走了。

    還有,回去把什麼珍藏版的狗屁東西完完全全刪掉。”

    “我就是找不到家裏的門鑰匙,才來找你的。”無賴眨眨眼,看似認真地說。

    “你可以去酒店。”我抓了他的胳膊,努力想拉他起來。

    無賴突然握住我的手,低聲說:“杜辰薇……我真的很累,讓我休息一下。”他語氣很平淡,神情也很安靜,我卻感到四周密布了疲憊而悲哀的味道,冰冰涼地層層包裹了他。我莫名地有些不安,手一軟,依舊讓他占據了我的躺椅。

    無賴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閉眼補眠。

    我困死了,懶得再跟他囉唆,隨手給他拿了床薄被蓋,自己也回床上睡了。

    七點鍾,我條件反射地坐起身,睡眼惺忪地去刷牙洗臉。

    洗漱完畢時,我看到靜謐晨光中,無賴乖巧地歪在躺椅上熟睡,臉上居然還帶了點孩子氣的笑意。那樣子讓我想起小時候養的一隻小狗,傻得憨態可掬。

    按壓住搖醒他、趕他出門的念頭,我把他的幹淨白襯衫、米色長褲用袋子裝好,放在桌上,又留了張紙條,說我去上課了,叫他醒後自己關門離開,這才出門。給學生們上完三節課後,手機突響。

    老媽關心的聲音,“小薇啊,我在去你宿舍的路上。

    給你帶了點湯滋補,順便上去打掃一下衛生。

    你下課了就趕快回宿舍吧。”

    我“嗯嗯”應了,猛地想起老媽是有我宿舍鑰匙的,要是無賴到現在還沒離開,那結果簡直不堪設想。如果無賴醒了,以他那樣胡說八道的本性,不知會和老媽說些什麼;如果他沒醒,那更糟糕。讓老媽這樣的保守人士,看到她女兒的房裏,突然冒出來一個舒舒服服睡覺的年輕男人,她會怎麼想?拎了包,我飛快地奔回宿舍。

    許多日子後,我在想,如果那天夜裏我沒讓李哲進屋,後來的事態發展是否就會完全不同?我的人生也許會全然改寫。可是,若所有事重新來一次,我必定還是會那麼做。

    如榮格所說,性格決定命運。

    衝回宿舍,看到房裏隻有老媽一個人,我大大鬆了口氣。

    “明天你生日,到你哥那兒吃飯吧。”

    “嗯,好。”我一邊答,一邊用眼角餘光瞄著周圍,看無賴有沒有留下什麼可疑的事物。老媽繼續嘮叨,“你看看你,頭發沒個發型,皮膚幹燥,臉色不好,黑眼圈也出來了,這成個什麼樣子!下午去做做美容,晚上好好睡覺,明天打扮漂亮點。”“都是自家人,有什麼好打扮的。”我咕噥著,驀地醒悟,“媽,我的事我自己會處理,你們不要再插手了。”“維東這孩子不錯的……”

    我埋頭有滋有味地喝湯,選擇暫時失聰。

    “小薇,你不搬來跟我們一起住,又不肯再給維東一個機會,就是為了這個人?”老媽突然提高音量。白紙,穩穩當當地從老媽手上移到我麵前。

    紙上幾行字清清楚楚:“寶貝,我走了。

    我睡得很好,就是起床後沒看到你,有點傷心。

    PS。沒什麼珍藏版,是嚇唬你玩的。”落款處,線條勾畫的兩顆心,被一支丘比特之箭串著,親親熱熱地依偎在一起。這個無賴,果然是一有機會就要亂說話,不過最後一句倒讓我放心不少。

    老媽一副語重心長的模樣,“上次給你收拾屋子,我看到衣櫥裏有白襯衫、長褲,就知道不太對。”我哭笑不得。

    老媽很有想象力,對這樣曖昧的紙條有誤會是意料之中的,我該怎麼解釋好呢?

    “那人叫什麼名字?你們怎麼認識的?他在哪裏工作?家裏有些什麼人?”老媽開始查戶口。“其實我和他……”我想說“其實我和他什麼事都沒有”,可話到嘴邊,心中突地一動。我想,或許讓老媽這麼誤會也不錯,這樣他們就不會再逼我和維東在一起了。

    於是我轉了口風,打了個哈哈,“媽,你別管了,總之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老媽望了我半天,起身到外麵打了個電話,回來就說:“小薇,收拾東西跟我回你哥家,你在這兒住我不放心。”說完,就開始收拾我的手提電腦和書本。“媽,我不是小孩子了!”我急了。

    “你不能對不起維東。”老媽一本正經地說。

    對不起維東?我一時隻想大笑。

    可笑嗎?十年前,是爸媽一再要我離開維東;十年後,他們竟是維護維東勝過疼愛女兒,還想方設法要把我塞回他身邊。我盡量放緩語氣,“媽,我這個月很忙,要完成兩個十二萬字的書稿。

    有些事,等我做完事再說,好嗎?”

    “是你的終身大事重要,還是什麼書稿重要?你非要把我氣得高血壓犯了才安樂!”老媽坐在椅子上直喘,眼看著有頭暈的先兆。這樣的情形,我再不能說什麼,隻得順了老媽的話,糊弄著說願意到哥哥家住。

    在老媽的監督下,我不得不開始拾掇自己的衣物、書本等。

    自然,一到下午,我就假裝要去上課,溜出了門。

    我知道,一旦搬到哥哥家,每天都得麵對爸、媽、哥哥無休止的嘮叨和無處不在的“王維東”,八成還會被逼按時睡覺、按時起床。那時,我想準時完成二十四萬字,簡直是妄想。

    當下,我決定暫時尋個清靜地,等我的書稿寫完再說。

    當然,我首先排除了住酒店的可能,第一住宿費太貴,第二寬帶上網不是很方便。於是依次撥電話,好友佳、媛、蘭、周瑾、諸兄弟姐妹……我挨個詢問有無空屋借我用。結果,唯一一個說他家有空屋的,是宋劍橋。

    可我想爸媽若發現我不見了,第一個找的恐怕就是導師家。

    我躲到導師家,跟沒躲毫無區別。

    翻遍電話簿,隻剩最後一個電話號碼沒打過——無賴李哲的。

    “小薇?”電話那頭,無賴的聲音有些驚喜。

    清清嗓子,我簡單問了問題,無賴很幹脆地願意幫忙。

    我們約定明天早上八點,他來接我。

    回宿舍的路上,我仔細回想碰到無賴後的點點滴滴。

    我想他骨子裏並不壞,至少,他有三次機會和我非常接近,可並沒做什麼實質性的不軌行為。第一次,他從酒吧送醉了的我回來;第二次,他冒雨送全身濕透的我回來;第三次,他在距我床頭幾尺之遙的躺椅上安睡。三次,足以讓我相信他的自製力。

    仿佛聽誰說過——世上沒有不好色的男人,但有自製力很強的男人。

    在這一點上,我欣賞李哲。

    回來後,對老媽,我采取拖延戰術。

    借口導師晚上要召見,我沒時間整理東西,讓老媽明天中午再過來幫我搬。

    老媽一點兒也沒懷疑,高高興興地離開了。

    書桌上,不知幾時多了個精致的大禮盒。

    拆開來,裏麵赫然是一襲雪白的婚紗。

    華美的亮緞,帝國式的高腰,貼合的胸線設計,綴以大顆光澤柔和的珍珠,拖尾飄逸如白雲朵朵,繁複精湛的刺繡流溢著優雅奢華……romantic情懷如詩如畫,一切完美得令人窒息。女孩子,或許可以不被男人吸引,但卻很難抵擋婚紗的誘惑。

    當然,我也不例外。

    明知它來曆不明,說不定和維東有關,我還是忍不住把它拿出來,欣喜地在穿衣鏡前試了又試。一個小時後,才戀戀不舍地把它仔細疊好,重新放回盒中。

    後來,我把寫稿的參考資料理好,又隨便挑了幾件衣服放到旅行箱裏,才上床躺下。門鈴毫無征兆地突然響起來。

    如有心靈感應般,我從貓眼裏看到門外的維東。

    打開門,我疏離地微笑著,“都十一點了,你有什麼事嗎?”

    維東進來,瞧了瞧我收拾的成果,“伯母說,你明天會搬到辰超那裏住。”他明明是簡單的陳述語氣,不知怎的,我卻心跳加快,手心也開始冒汗。“是啊。”抑製住那種叫做緊張的情緒,我虛偽地點點頭。

    維東含笑看著桌上的婚紗,“喜不喜歡?”

    “你拿走。”我搖搖頭,拿了禮盒鄭重地遞還給他,“很晚了,我想睡了。

    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

    “你叫我走?”王維東斂了笑意,淡淡地說,“小丫頭,你這麼固執,會那麼容易答應伯母搬?是不是另有打算?”一瞬間,我有種被看透的不適,可終究還是仰起臉,迎著他銳利的目光,“我做什麼是我的事。你沒必要也沒權利再過問。”

    “本來,明天你生日時還有個更大的驚喜。”維東反手關好門,高深莫測地望著我,“可惜現在看來,我任性的小丫頭不但心情不好,還……”他故意停了沒說下去,我卻是明白的。

    不妙的預感油然而生,我想他太了解我,他不會輕易讓我從他眼皮底下溜走。

    “我們之間,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我不會怨恨你,你也不用再做什麼事……”我力圖說服他。

    維東卻打斷我,“小薇,別再賭氣,好好回到我身邊,我們可以和從前一樣開心的。”我誠摯地繼續,“我不是賭氣。

    分開對你我都好,我說的是心裏話。

    我對你真的沒什麼了,你不要再做些自以為是的事。”

    維東目光灼灼地看定我,“如果一點感情都沒有,你為什麼會試那件婚紗?我在樓下看到你窗邊的身影,很美。”“那是因為婚紗很漂亮,是女人都會試的,有什麼奇怪!”我理直氣壯地回答,卻莫名有點心虛,小心地把手往身後藏了藏。“如果真的沒什麼,為什麼你見到我,會緊張得手心都是汗?”維東笑吟吟地一下捉過我的手,摩挲著我的手心。“有汗,是因為我有點熱。”我扯了個看似合適的理由。

    維東步步緊逼,“可你的手明明很涼。”

    “那是因為……”我一時語塞。

    維東悠悠接過我的話,“那是因為你和我一樣,不論發生什麼事,都放不下對方。小薇,你說分手,不是不愛,而是對我有些失望,對嗎?”

    仿佛被銳利的什麼刺中要害,我一陣心悸。

    是嗎?我努力地去忘記他,結果還是做不到?抑或,我還做得不夠徹底,我還需要時間?“你今晚的樣子很可愛。”維東突然轉了話題。

    頭發蓬蓬亂,臉上架了副大眼鏡,真絲睡裙也被我壓得皺巴巴的,這樣叫可愛?

    “很像你大一時的模樣。”他壓低聲調,一步步走到我麵前,熟悉的男性氣息如潮水般一波波侵襲過來。敏感地領悟到他的企圖,我急急退開幾步,怎知他已飛快地鉤過我的腰。

    “迷糊的小紅帽愛的始終是吃了她的大灰狼,對嗎?”維東輕輕撫弄著我的唇,右手色色地溜到我的睡裙下。曾經,我們在sex遊戲中扮演著小紅帽和大灰狼;曾經,大灰狼對小紅帽說他的愛此生不渝;曾經,小紅帽和大灰狼是天生的一對。維東的手,熟稔地四處遊走,我的身體止不住地戰栗。

    然而——僅此而已。

    原來,小紅帽和大灰狼,早成了一抹明麗的風景,定格在過往的美好歲月中。

    我捉緊他的手,阻止他的恣肆,“我們已經結束了。”

    “小丫頭,順從自己的心意。”維東誘惑的聲音低低地在我耳畔縈繞,“既然放不下,為什麼還要勉強、為難自己?”“就算我還對你有感覺,又怎樣?”意外地,我比自己想象的冷靜,“不要對我說愛情需要奉獻、需要寬容,我隻知道我的感情是有底線的。維東,你超越了底線,所以……”

    我看到穿衣鏡中的自己,對著維東一臉遺憾的笑意,仿佛在談論別人的事,“……所以一切都該結束了。”“胡說!”維東猛地擁我到床上,火熱的唇懲罰似的蹂躪了我的唇,又纏綿地下移到耳垂頸項間。我習慣性地撫摩著他的頭發,他的頭發依然黑亮柔順,“你記不記得小時候,我爸媽一定要分開我們。”“當然記得。”

    “當時我告訴他們,我決定和你一起,不管是對是錯,我都絕不後悔。”

    維東一怔,微微放開我,目不轉睛地望著我,“小薇……”

    我堅定地回望,“今天也是一樣,我既然決定了分手,就絕不會再反悔!”

    “我記得,你答應過我,會披上我送的婚紗,做我的新娘。”維東曖昧地壓住我,搬出以往的綿綿情話。“你也說過,永遠不會抱第二個女人!”我不覺得翻出那些年少時的海誓山盟有任何意義,可還是忍不住脫口而出。維東默然。

    我不想和他再糾纏下去,“婚紗很漂亮,如果你一定要我接受,我會接受。

    希望他日你會祝福我和我的另一半。”

    “嗤”的一聲,維東突地抽走我的睡裙腰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我的雙手捆縛在身後。“你幹什麼?”我有點心慌。

    眼前的維東,是我從未見過的陌生。

    性感的唇角微微上揚,他在笑,笑得燦爛奪目,可他的眼睛分明閃著鋒利的、冰冷到毫無溫度的光芒。我焦急地奮力掙紮,“放開我!”

    維東狠狠扯開我的睡裙,一字一字地說:“你,是,我,的。”

    肌膚完完全全暴露在空氣中,他近似瘋狂的愛撫,赤裸裸的親密摩擦,欲望的火焰四下蔓延,男性的象征高昂著逼近……恍惚間,過往的種種旖旎情事浮現眼前,我不知自己是憤怒至極還是傷心至極,“王維東,不要做出讓我鄙視你的事!”不要做出讓我鄙視你的事!不要毀了我心中完美的少年!不要讓我恨你!不要讓我們從情人變成普通朋友後,再變成仇人!那一刻,空氣似乎凝固了。

    維東眼裏隱現血絲,雙臂緊緊勒著我的腰,一動不動。

    他那麼用力,仿佛要把我徹底融入他的體內,又仿佛要我清晰感受某種刻骨銘心的疼痛。不知過了多久,我急促的心跳聲和他粗重的呼吸聲,在寧靜的夜晚裏,終於漸漸趨於平和。“小丫頭……”維東解開縛住我雙手的腰帶,似乎想說什麼又說不出口。

    “你走吧。”穿好睡裙,我縮進被子裏,背對他。

    維東幫我掖了掖被子,又拖了把椅子坐到床邊,“你累了就睡吧。

    你放心,我不會再怎樣,隻想在旁邊看看你。”

    長時間緊張後驟然放鬆,深深的疲憊感排山倒海般席卷而來,迅速將我淹沒在夢鄉裏。夢裏,沒有維東,沒有愛情,安寧得讓我留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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