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733 更新時間：09-07-24 21:24
她又一次離開了他，帶著傷痕。
這樣的分分合合讓她感到疲憊。她已經沒有力氣再去堅持或者守護著什麼，於是，這一刻，放手便是最好的選擇。
她對自己說，他是陽光，而她隻是牆角裏躲避著陽光的蘚類植物，早已習慣了潮濕和陰暗，陽光並不能給他帶來溫暖；相反，過多的陽光隻能令她灼傷，還有，枯萎和死亡……
而他，也沒有再來找過她。
她的生活又開始恢複了之前的平靜。隻是，她已經不能再習慣這樣的平靜。這樣的平靜掏空了她。她的世界在這種寂靜中，空洞而虛無。
她又一次將自己關在了屋子裏。
昏暗的光線投進來，落在她的身上，將她的側影剪紙成單薄的殘片。她的目光一直怔怔地落在桌上的一個未打開的盒子上。過了很久，她才想起來，那個盒子裏，是小天送的禮物，而她，竟然還沒有拆開來看看裏麵究竟是什麼。
於是，她小心地拿過那個盒子，解開上麵的蝴蝶結，又輕輕地取下了包裝紙，然後，打開了盒子——
裏麵靜靜地躺著一串剔透玲瓏的水晶風鈴。是明亮的金黃色。她喜歡的顏色。可以溫暖她的眼睛和心底的顏色。一朵朵綻開的小小的向日葵正閃爍著明媚的光芒。那一縷縷的明黃刺穿了心底的陰霾，讓她看見了陰霾後麵的光明。
那是不久前，她偶爾為之駐足的那串風鈴。隻是，很快地，她就遺忘了它；可是，他卻注意到了——那個陪在她身邊的細心的大男孩，注意到了她的眼神，並且，他用他的禮物成全了她的渴慕……
她看著那串精美的風鈴，突然想到了自己的禮物——那份早就已經準備好的聖誕禮物，卻在元旦過後，還是安安靜靜地躺在抽屜的角落裏，幾乎被她遺忘……
想到這裏，她突然一下子站了起來，從抽屜裏麵拿出自己早已準備好的禮物，向外麵跑去。
小天還沒有從學校回來。房門緊緊地鎖著。她本來想將自己的禮物放在門口就離開，可是，這麼多天以來，她一直沒有見到過他。而此時，她突然感到那麼地想念他……
於是，她從樓道裏退了下來。在經過一樓的瞬間，她神情有些恍惚。為了不讓自己再次淪陷在記憶的漩渦裏，她急忙加快了腳步，匆匆離開了那裏。
然後，她向家屬院外麵走去，希望可以在小天回家的路上碰到他。
就在剛一走出院門的角落邊，一個報刊亭裏擺放著的一遝厚厚的娛樂雜誌吸引了她的注意。那是一家很有名的娛樂雜誌，但是，即使這樣，平日裏的她，也是不會為這樣的雜誌而停下腳步的。
可是，這次不同。
因為，封麵的一張巨幅照片引起了她的注意——所以，盡管隻是短暫的一瞥，她也看清楚了上麵那張熟悉的臉……
從巨大的黑體字標題裏，她知道了，那是關於一位當紅女影星和一位富家公子晚上約會被偷拍的事情。
李念聰——那位富家公子的中文名字，她並不熟悉；可是，她卻熟悉那張帥氣逼人的臉——
他，是Eric……
沒錯，真的是他！
可是，怎麼會是他……
一時間，她如同淪陷在了這個世界的最底層，一切真相都變得恍惚起來……
她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走到這裏，隻是腳步本能般地帶著她的身體，走進了阿倫的酒吧。這是她和他第一次相遇的地方，於是，她肯定地認為，隻有在這裏，才能找到她想要找到的答案。
推門進去的時候，她看到了Sue——那個美麗而高挑的新加坡女孩。她正在調製一杯雞尾酒。琥珀色的液體搖碎在明眸之中，使得這個原本就很清新的女孩子更加耀眼，一瞬間，她突然以為，這個站在吧台後麵的女孩子來自世外——隻因她身上獨特的氣質，讓她在俗人的眼裏，已經高貴為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
“嘿——”她抬頭看見了還呆站在酒吧門前的相裏茉，衝她淺淺地笑了一下，招呼她過去。她於是走到了她的身旁。
“你怎麼回來了？”她略有些驚奇地問。
Sue甜蜜地笑了：“今天是我們相戀三周年紀念日，所以，就回來了。”她笑著說，帶著一臉的幸福。
“對了……”她臉上的笑容突然一瞬間消失了，而是換上了一副關切的表情，問她：“你和Eric……”她有些欲言又止——顯然，她也不知道如何問才合適。
而小茉，隻有淒然一笑，什麼也沒有說。
好久，她才尷尬地擠出一絲蒼白的笑容，搖了搖頭，說：“我好久都沒有見過他了……”
她想，也許，自己真的已經成為了他的過往，就像他之前擁有過的那些女孩子或者女人們一樣……
心頭突然湧上了茂密的憂傷，侵蝕著她假裝的堅強——
“你知道嗎？當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我就覺得你的裝束、打扮很像Tina——你很崇拜她，是嗎？”她忍著內心巨大的傷痛，故意轉移了話題。
“Tina”這個名字，還有那張動人的臉，經常出現在各種時尚雜誌的封麵上；而之前，當她看見Sue的第一眼時，就覺得她和那個美好的女孩子很相像。
Sue輕輕地笑了：“我可沒有那麼自戀！”
她先是愣了一下，隨即馬上明白了過來，繼而吃驚得瞪大了眼睛：“你就是……”
Sue點了點頭，回答說：“沒錯，Tina是我的藝名。不過，我現在已經不再做模特了。之前之所以幹那一行，全是為了Eric——他對漂亮的模特總是更加關注；可是，自從和阿倫在一起之後，他不喜歡我幹那一行，我就退出了。現在隻是一心一意地讀書。對了——”她突然看著小茉問道：“你和他到底怎麼了？”
小茉的臉上立即浮現出了陰雲——密密層層的陰雲，凝結在眉頭上，暗示著她的傷悲。可是，她卻還能擠出一絲微笑，假裝堅強：“我不知道……”
她沒有撒謊，她是真的不知道——他們之間的事情，似乎全都不由她，即使她再怎麼努力，他都遊離在自己的世界之外，若即若離。
她知道，他不屬於他，曾經是這樣，未來也不會有什麼改觀……
“小茉，有些話，我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Sue猶豫著，欲言又止。
她笑著點點頭，說：“有什麼事情就直說吧！”
Sue輕輕歎口氣，看了小茉一眼，終於開了口：“其實，從一開始，我就想勸你退出，可是，我以為，或許，他會為你而改變——不知道什麼原因，在我看到你的第一眼的時候，就有一種直覺，覺得他一定會為你而改變，於是，我什麼都沒有說。可是，小茉，你真的和他不適合，這樣的花花公子，除了帶給你短暫的快樂和虛榮之外，隻會留給你一身的傷痕。所以，離開他……”
小茉的眼睛開始變得濕潤。她努力忍著，不讓它們落下來。可是，她看得出來，她忍得很辛苦。
“小茉……”她很關切地問她。
她輕輕地搖了搖頭，目光的焦點不知落在何處。好久，她低下了頭，輕聲地說了一聲：“可是，他是唯一一個會心疼我的人……”
“你別傻了！”Sue毫不客氣地打斷了她，將她不現實的迷夢打碎。“你知不知道，男人，尤其是像他這樣的豪門公子哥，他們所說的話根本就不能相信……”
“豪門公子哥？你是說……他？他到底是什麼身份？”她抬起頭來詫異地看著Sue，打斷了她的話。
她有些疑惑：“你真的不知道？這麼久……”
“告訴我！”她看著Sue，很決絕地對她說。
Sue歎了口氣，久久地凝視著眼前這張完美而無辜的臉，一時不知如何開口。好久，她終於下定決心，決定要告訴她一切真相。
“你聽說過晟基集團嗎？”Sue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問了一個在她看來和Eric完全無關的另一個問題。
她點了點頭：她當然知道這個在整個亞洲乃至全世界都非常有名的家族企業。它是由一位姓李的美籍華裔老人在全球範圍內投資建立的集房地產開發、酒店餐飲、旅遊等於一體的大型家族式企業——可是，這些和Eric又有什麼關係？
“難道……”她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突然輕輕地喊出了聲。
“沒錯！”Sue很肯定地點了點頭，“他就是李老先生最寵愛的小孫子，李念聰。今年隻有24歲，幾個月前剛剛從哈佛商學院獲得了工商管理碩士學位，現在卻已經是晟基集團最年輕的管理層成員之一——聰明而風流，典型的花花公子！也許，我這樣說，你還是不了解他；那麼，如果我說，他就是EricLee，你現在應該知道了吧？”
“EricLee？你說他就是EricLee？”她不敢相信似的傻傻地呢喃著，直到又看到Sue再一次很肯定地點點頭……
“怎麼會？怎麼會……”她雙手扶著自己的額頭，不斷地喃喃自語著……
猛然間，她突然想到了以前，當她第一次看清楚他的臉時，那種莫名奇妙的熟悉感——她現在終於想明白了：原來，他就是那個因為和演藝圈無數當紅女明星們關係曖昧而經常出現在報紙娛樂版頭條新聞和雜誌封麵上的EricLee；而她之所以對他周圍出現過的女人們的臉感到熟悉，也是因為她們經常出現在電視屏幕上以及各種媒體的報道中……
她突然像被抽空了一般，完全癱倒在自己的座位上，身體軟綿綿的，幾乎使不上一點兒勁……
也就是在這一瞬間，她對自己以前所做的一切感到荒誕可笑：對於他這樣的花花公子，她所付出的，對他來說，又有什麼用……
自卑突然像毒汁一樣，隨著血液在她的身體裏麵循環流動，所經之處，留下了絕望的種子；不久，她的體內便已經被這種叫做“絕望”的毒草滿滿地占據，放眼望去，滿目瘡痍；而希望的荒漠中，早已寸草不生……
“小茉——”Sue輕聲地叫著身陷絕望的她……
就在這時，酒吧的木門被推開，隨著一個女人嬌媚的笑聲，一男一女先後走了進來。她們兩人同時朝著笑聲的方向看去——
帥氣的Eric正挽著一個美麗女人的手臂，和她一起走了進來。他的臉上依舊掛著招牌式的微笑：燦爛，迷人，對任何女人，都有著致命的殺傷力……
Diesmile……
就像她曾經迷戀過的那樣，他依舊還是那麼風度翩翩——她的離開，並沒有讓他的生活缺失任何東西……
可是——也許隻是她的多心而已——他的笑容下，分明掩藏著沉暗的陰影……
他真的那麼快樂嗎？她在心底默默地念著，再次為他皺起了眉頭。
這時，Eric也抬起了頭，很快便發現了正蹙著眉頭看著他們的小茉……
他臉上的笑容瞬間凝滯了——
“小茉!”他似乎有些驚訝，“你怎麼……”
“我請她來的！”一直站在吧台裏的Sue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到了小茉的身後。她一把將小茉拉到了自己的身後，然後看著站在自己麵前的Eric，臉上帶著冷冷的笑容。
“Sue，你讓開！”Eric平靜地對她說道，“我有話要對小茉講！”
“我要是不讓開呢？”Sue毫不示弱。
“Sue——”站在身後的小茉輕聲開了口，“讓他說吧！”
Sue回頭看了小茉一眼，本來是想說些什麼的，可是，當她的目光落在小茉那張蒼白的小臉上時，卻什麼都沒有說，隻是轉頭又看了看Eric，然後不甘心地站在了一旁。
Eric走到了一直低著頭不願看自己一眼的小茉的麵前，輕輕地歎了口氣，拉起了她的手。她想躲開，可是，他抓得那麼緊，於是，她隻好安靜下來。
他卻一把將她拉進了自己的懷裏。
“小茉——”，他愛昵地撫摸著她的長發，溫柔地輕聲說：“我說過，我愛……”
“我不想聽這些!”她突然從他的懷裏掙脫，如同一隻受驚的小鹿，睜大了驚恐的眼睛。
他看著她受傷的表情，感到那麼地失落：她已經完全不肯再相信自己了……
可是，所有的這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難道不是嗎？之前的謊言慢慢堆積，早已在他們之間形成了沉重的厚壁，堅不可摧。她站在遙遠的一邊，用因為受傷所以才冷漠懷疑的眼光盯視著他，讓他感到深深的愧疚與自責。
到了這一刻，除了放手，他還能做什麼？
所以，自從上次她轉身離他而去之後，他終於沒有再追上去解釋什麼……
可是，他沒有想到，兩人會在初次相遇的地方再次重逢——於是，他決定告訴她一些事情……
他稍稍鎮靜了一下，開了口：“對不起，我根本無法實現曾經對你許諾過的生活。不是因為我不願意，而是……，而是我真的無能為力。因為、因為某些原因……”他幾乎有些哽咽，隻得努力地壓抑住自己的情感，盡量用最平靜的語氣說了下去，“但是，請你一定相信，我愛你！”
小茉慘然一笑，她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他曾經為自己、為他們兩個人承諾過的美夢一般的生活：他們的堪薩斯，他們的向日葵莊園……
原來，他是有資本說出那樣的話的；原來，自己的夢想在他看來其實是那麼地卑微而易於實現的；原來，她將美夢寄托錯了人，所以，一切的期待都是枉然……
可是，她表麵依舊平靜，淡定的聲音完美地掩飾了所有的傷痛：“我知道，你給不了我那樣平淡的生活，因為，你是李念聰……”
他突然吃驚地睜大了眼睛：“你知道了……”
“我還知道——”她冷冷地打斷了他，“你的愛有很多種，可是，卻偏偏沒有我要的那一種……”
“Eric——”一直站在小茉身後的Sue這時也插話進來，“像小茉這樣的小女孩，她們需要的愛情是白頭偕老，是地久天長。這些，你給得了嗎？你所謂的愛情永遠都沒有未來！”
Eric隻是苦笑了一下，然後抬起頭來，看著小茉，很認真地問她：“你真的不會……，不會再相信我嗎？”
她看著他，絕望地笑著：“可是，你是李念聰……”
“我可以不是李念聰，我可以什麼都不是，隻要你能再次相信我！”他走過去，拉起了她的手。
一滴冰冷的淚水滴落在他的手上。他忍不住伸出另一隻手，試圖為她拭去淚水。可是，她卻躲開了……
那隻手尷尬地停落在半空中，有些不知所措。然而接著，另一隻手也感到了空蕩蕩的冰冷——她抽走了她的手，然後，轉身向門口跑去……
阿倫手捧一簇鮮花從門外走進來，臉上是困惑不解的表情：“我剛才沒有看錯吧？小茉是不是剛剛從裏麵跑出去？”
沒有人回答。
他這時才發現氣氛有些詭秘。
“怎麼啦？”他將手上的鮮花遞給了Sue，問道：“怎麼沒有人出去追上她？Eric？”
Eric沒有回答，隻是苦笑了一下，然後走到被大家冷落了很久的那個女人的身旁。
她蒼白的臉上努力擠出一絲笑容：“Eric……”她想開口打破這層尷尬的氛圍，卻不知道說什麼才合適。
“如果我說‘我愛你’，你會相信嗎？”Eric突然莫名奇妙地問道。
“啊？！”她吃驚地睜大眼睛，看著眼前認真的Eric，不知道該說什麼。
站在一旁的Sue再也看不下去，衝著他嚷：“你到底想玩什麼？”
Eric沒有理她，而是繼續問那個女人：“回答我，你會相信嗎？”
她這時已經鎮靜下來。臉上的驚詫也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名狀的痛苦表情。
“Eric……，我——”她欲言又止。
“你不相信！我知道，你一定不會相信！”Eric苦笑了一下，接著轉過身去，看著阿倫，對他說：“任何女人都不會再相信我說的話，我又憑什麼去要求小茉相信我呢？”
阿倫一時啞然。
站在身邊的Sue卻開了口：“李念聰，你完了，你徹底完了——你真的愛上小茉了！”
“那又有什麼用？”Eric神情黯淡，“我現在說什麼她都不會相信……”
“現在去追她吧，一切還來得及。”Sue很肯定地對他說。
“什麼？”
“相信我，現在快點去追她吧！”Sue笑了笑，很誠懇地對他說。
他看著她臉上的笑容，似乎得到了某些鼓勵。於是，他的臉上也露出了微笑。
“對不起！”他對站在一旁的女人說著，然後，飛快地向門外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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