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460 更新時間:09-08-21 10:01
北方的春天,天亮的還是比較晚的,再加上早上的天空上一片灰蒙蒙,像是要下雨,整個清晨就像夜晚一樣灰暗不明了。
一道輕飄的人影在嘯峰山莊的房頂上起起落落幾次後,鑽進了南房一座院落中,衣X落下,人影停在鸞少虹鸞大教主的房門前。
剛要伸手去開門,結果門卻被從裏麵打開了。
[你又去了哪裏?]站在門裏的嚴月汐,黑著張臉,質問著屋外一身露水的嚴雪汐。
嚴雪汐隻看他一眼,便抬步往屋裏走去,淡淡道:[去拖住蕭寒澈,讓他沒機會把罪犯懷疑到我身上。]
來到桌前倒了杯茶,聽到身後關門的聲音,嚴雪汐轉過頭,盯向嚴月汐。
[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嚴月汐表情一僵,慢慢垂下眼皮,然後別開了腦袋,不發一語。
嚴雪汐危險地眯起了眼睛:[說!辦得怎麼樣了?]
嚴月汐囁嚅了幾下,才吞吞吐吐地回道:[沒有做……]
[你說什麼?!]嚴雪汐一聲低吼,人已經瞬間閃到了嚴月汐的身前,一隻手捏起他的下巴,迫使嚴月汐抬起頭看他,眼神極為陰冷。
[沒有做……?是什麼意思?]
嚴月汐的目光向上,把嚴雪汐一張泛著強烈怒氣的臉盡收眼底,那雖然是一張披著其貌不揚的人的麵皮,但是一雙屬於嚴雪汐本人的冰眸,卻是把主人的怒氣體現得淋漓盡致。
他吞了口口水,提起勇氣又說了一遍:[我沒有去殺人,昨晚的任務,我沒有去完成。]
嚴雪汐的眸子瞬間降到最低溫度,他咬著牙,手下加上了力道。
[違抗我的命令……你找死的是不是?]
嚴月汐被他捏得隻覺得下巴都快斷掉了,死命忍著疼痛,不去解釋,也不去辯白,隻用一雙微微潤濕的眸子定定看著自己的親弟弟。
嚴雪汐看著他的眼神兒,忽然咧嘴笑了。[你以為我不會殺你對不對?是我哥哥又怎樣?我被冷梵尚那畜生日夜強暴的時候你在哪裏?我一個人無依無靠,在大街上跟狗搶餿饅頭吃的時候你又在哪裏?別以為你們把我救回思雪宮我就不會恨你們,別忘了,當初留下來的明明也可以是你!]
他的手驀然收緊,嚴月汐被這突來的劇烈疼痛扭曲了一張秀氣的臉,他的眼睛閉起來,眼角滑過一滴清冷的淚水。
其實一直以來,誰都沒乞求過雪汐會原諒他們,他是,他們的娘爹也是。
本是上輩人的恩怨,牽連到無辜的小兒子,娘的心裏從來都沒有好受過。也許是對小兒子的一份愧疚,嚴月汐從小到大都沒有得到過娘親的多少疼愛,再加上悟性不高,對武功這種事情根本開不了竅,最後連父親都懶得再多看他一眼了。但是這些事情和弟弟雪汐小時候受過的折磨比起來,實在是小巫見大巫,連自己覺得說起這些事情來都顯得矯情,所以他從來不跟別人講自己小時候受到的委屈。
他也像很多人一樣對雪汐心存愧疚,學會對他好,學會總是把自己排在第二位。可是就算是這樣盡心盡力地對待他,得到的,卻依舊不是那一份真摯的兄弟之情。
雪汐還是在恨著他們,恨當時娘親走時抱走的是同胞而生的哥哥,卻不是他。
嚴雪汐殺氣盡顯的眼睛在看到嚴月汐臉上突然流下眼淚的一瞬間,閃過了一絲錯愕。他從來沒見過嚴月汐哭過,印象裏,嚴月汐是個很懂得隱忍的人,像一顆繭,用厚厚的盔甲把自己完美地保護起來,不會泄露自己的任何表情。如今這個人居然在自己麵前輕易掉了眼淚,即便是盛怒這下的嚴雪汐,也多少遲疑了一下。
而就在他遲疑的一霎那,有人用身體迅速地插到了兩人之間,隔掉了嚴雪汐掐在嚴月汐下巴上的一隻手。
嚴雪汐盯著那個人,目光陰沉。
[鏡墨,你這是幹什麼?]
鏡墨單膝跪地,低下頭懇求道:[請宮主放了月,殺武林人的事,請宮主讓鏡墨去辦。]
[為什麼要讓你去辦?你想替月汐攔下苦差一輩子嗎?]
鏡墨沒有吱聲。
他身後的月汐繞過鏡墨,走上前:[我的事,我自己解決!今晚我就去辦。]
鏡墨抬頭看向嚴月汐,嘴唇動了動,卻像是害怕惹到月汐生氣一樣,沒有說出什麼。
嚴雪汐看了嚴月汐一眼,又看了欲言又止的鏡墨一眼,閉了眼睛,深吸一口氣後,無奈道:[算了,你倆都別給我辦了。鏡墨,你去告訴花吟,讓他和水仙今晚去給我辦。]
鏡墨巴不得嚴雪汐趕緊把這樁差事從嚴月汐手上丟給別人,忙點頭應[是],在不給嚴月汐反駁的機會之前,一溜煙地閃沒影兒了。
嚴雪汐看著他那迅如閃電的動作,唇邊勾起笑,調侃地看向嚴月汐:[他還真疼你,你不願殺人,他便把殺人的事兒自己扛下來。現在咱們幾個人裏就屬你身上的血味兒最淡,你是不是該好好感謝感謝他了呢?]
嚴月汐臉色並不好看,別過頭,厭惡地說:[又不是我讓他這麼做的,是他自己多管閑事!]
轉身往外走去,被什麼氣著了似的,腳步聲異常的大。
身後的嚴雪汐,調笑的目光漸漸隱去,浮上凝重的神色。
大清早剛吃完飯的花吟,躺在房頂上,翹著二郎腿,嘴裏掉根剔牙的草根,一派酒足飯飽後的浪蕩子弟的德行優哉遊哉地閉目養神。
鏡墨閃身到他跟前的時候,他也沒睜眼,相處這麼多年,彼此熟悉的氣息太還是能分辨得出的。
鏡墨附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然後一轉身又閃走了。花吟慢慢張開眼睛,望著陰沉的天空,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爬起身,跳到地上,開始一邊溜達,一邊找水仙的人影兒來。
雖然嚴雪汐是說可以隨便挑個人來殺就行,但是畢竟這是要他和水仙合作來辦的事,他和水仙向來不合,默契什麼的根本不可能有,所以到晚上之前還是和水仙商量一下這個人要殺誰,怎麼殺才行。
走了大半天,花吟才在四川唐門所居的南房上院找到了水仙。
此時的水仙正和唐一凡在一起,兩人坐在涼亭裏,桌子上擺著棋盤,這一邊的水仙已經是昏昏欲睡之狀,而對麵的唐一凡,正抓著棋子對著棋盤冥思苦想。
花吟心下暗笑,這笨熊恐怕是又抓著水仙在下棋了。以前在師門的時候就常看到兩人下棋,那時候傅春曉說是要開發唐一凡的智力,便教會了他下棋,怎知這笨蛋實在是笨到了家,沒走一步棋,都能盯著棋盤尋思半天,讓陪他下棋的水仙等得兩眼昏花,通常棋沒下幾步,已經趴在棋盤上睡著了。
他施施然地走向兩人,水仙雖然無聊到要睡著,但是耳朵倒還好用。轉頭一看是花吟來了,眼睛一亮,忙起身跳過去,從來沒有過的親切表情拽著花吟的袖子說:[我去端杯茶,你替我陪狗熊下棋吧!]
還沒等花吟說什麼,那邊的唐一凡也跑了過來,隻不過他拽的是他家親親師姐的袖子,躲在人家後麵,眼神兒盯著花吟,那叫一個戒備。
花吟看著怒從心生,低聲吼道:[死弱智你躲誰呢?]
唐一凡縮縮腦袋,不吭聲,眼神兒也小心翼翼地不再看花吟了。
這讓花吟更氣了,氣得漂亮的鼻子都要歪耳朵後麵去了。他上前一步抓住唐一凡的袖子,一把把他從水仙後麵拽了過來,對著他的臉問道:[我問你話呢你沒聽到啊?我是能吃了你還是能殺了你,你幹嘛躲我?]
唐一凡的眼皮戰戰兢兢地抖著,嘴唇張張合合,也說不出個話來,整個就像被嚇到的小白兔一樣,可憐兮兮地被花吟凶神惡煞地盯著。
水仙一看自家師弟又被欺負了,一個豎掌下去劈開花吟的爪子,將唐一凡護在身後,朝花吟罵道:[你罵誰弱智呢你?有你這麼欺負人的嗎?小時候欺負,長大了還欺負,這下子還當著我的麵兒欺負上來了,花吟我告訴你,有種你衝我來,少拿我家狗熊當不發麵的饅頭!]
[我這是欺負他嗎?明明是他躲躲藏藏地不願見我!]
[你老欺負他,他能不躲你嗎?]
[我——]
[你總罵他弱智,我看你才是真正的弱智、白癡、笨豬、精蟲衝腦的大色豬!]水仙雙手插腰,潑婦罵街似地伸著脖子破口大罵。
花吟雖然不是個吃虧的主,但是水仙的一句話,卻是讓他整個人有種恍然大悟般的怔楞。
是因為總欺負他,所以他才這樣害怕他,懼怕他的靠近嗎?一直都以為那笨蛋拒絕和靠近自己都是因為討厭自己,這讓他心裏非常不好受,一想到自己倒黴地喜歡上了隻笨熊,結果還是單相思,就讓他怒火眾生,然後忍不住要從欺負他的快感裏尋求安慰,似乎看到他哭泣的樣子就能讓他心裏平衡一點。可是,每次欺負他之後,總覺得那人就離自己更遠了一點。難道這些,都是因為他對自己心存懼意的關係嗎?
花吟陷入沉思裏開始發呆,那邊的水仙可是懂得什麼叫趁火打劫,難得總愛和她唱反調的花吟不張嘴等著受死了,她哪裏有放棄機會的道理?然而剛準備擄起袖子把十幾年沒罵夠的都罵出來的時候,躲在自己身後的人扯了扯自己的衣服,水仙一回頭,就看到她家狗熊那水汪汪的大眼睛。
[怎麼了?]
[師、師姐,我們走吧……]唐一凡一雙眼睛一眨不眨,聲如蚊蠅似地懇求道。
水仙納悶地隨著他的目光看去,這一見不要緊,差點把她小心肝兒給嚇出來。
花吟那是什麼眼神?天啊!如果她神經還沒粗到一根柱子那麼大的話,這家夥的眼裏那是含情脈脈外加淒楚哀怨的意思吧?這是自戀為玉樹臨風的花大白癡該有表情嗎???
花吟不光是把唐一凡給嚇得要流淚了,連水仙都給嚇得張大嘴巴半天說不出個話來。
所以當花吟終於痛徹痛悟後,決定要洗心革麵重新對唐一凡采取懷柔政策時,眼前已經沒人了,遙望遠處,似乎還能看到兩個落荒而逃的背影,身後卷起的那一波、又一波的塵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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