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664 更新時間：09-07-30 14:40
從出生起，他就有著太過強大的力量。在那個弱肉強食的時代，所有人都尊他為帝。
但是他不快樂。
他甚至寧願是未央池中的一條錦鯉，或許還能收獲水波的真誠。
他渴望的是自由與自我。他想做他自己，沒有力量也不堅強，平平凡凡地如此走過一生。然，卻成了奢望。
他無助著，孤獨著，也卑微著。
他覺得，自己是這世界上最無能也最可笑的人。
得不到想要的，得到的，是別人想要的。
於是，他開始每日的放縱，無視於朝政。
他在等，等一個推翻這個荒唐王朝的人，等一個救贖他的人。
在他以為自己等不到時，細數無奈的日子如潮般洶湧而來又訕訕退去，那人卻來了。
踩著玄黑色的帝王之氣，刻著刀也似的眉，一雙冰冷的眸。蔑視著一切蒼生，那是真正的君臨天下的隨心所欲。
他對那人沒有絲毫憎恨，取而代之的是不可抑製的羨慕和敬仰。
那人隻是玩味的看著他。
他沒由來的興奮。
那人挑眉問他，你叫夜啼？
他沉默，點頭。
嘖，從今，你便是我的禁。
他愣了，滿朝的人也愣了。
然後，他哭了，他知道那句話以後，他不用再背負從前的痛苦。他更知道，麵前這人，是他一直想要成為而無法成為的存在。
那人卻會錯了意，隻是嘲諷地看著他。
如何，江山被我奪了，心有不甘？
他搖著頭。
心裏冷漠的防線在一點崩塌，他放心地展現自己的脆弱，絲毫不擔心被傷的遍體鱗傷。
如果是那人，如何都無所謂。
其實有所謂的，隻是當所有願望都實現後，那份卑微才得以叫囂。
是的，他渴望被愛。
羨慕和敬仰全變成了愛意。
即使他知道那是不對的。當他不再是帝王，孑然一人，以無顧及。
那人，更多地隻是想要羞辱他。
夜，他清晰地嚐到撕裂的痛苦，身上一片仿佛將自己燃燒的火熱，他把身子更加貼近，他的冰冷本能地挨向溫暖。他望了情，任由自己深深墮落。
一直一直，墮落下去，不好嘛？
那人嗤笑一聲。
想不到你還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表態，這樣都有感覺。
所有溫度卻全沒了，他好想蜷縮起來，建築起高牆與外界隔絕，閉上眼，阻止自己因為疼痛而落下的淚。
身上的傷也是心上的傷。
他以為，或許自己還是有機會的，至少有可能讓那人對自己有一星一點的好感。
他任由鮮血淋漓，拚命向前匍匐而行，企圖引起那人的注意。
無動於衷。
直到那人傳旨下來要將他送於護國將軍。
這期間，那人隻碰過他一次。
他豁然明了，也許自己給他帶來了利益，即使是施舍也好，他總會分給自己稀有的愛。
他走的輕鬆。
一下從皇宮來到了將軍府。
將軍對他很好，他看得出其中的曖昧，又怎麼不知道那人的心思。
開國的舊臣正一個一個被頂替，那人要毫無威脅的朝野，自己，就是前車之鑒。
他閉上眼，他憂愁，將軍如同昔日的周幽王，他知道他不會是褒頤。
他看著那個愛他的人正一步步被逼上死路，他問過自己，是不是太殘忍，他問過自己，是不是值得。
但他始終隻是萬千生靈中最普通的願望。
有欲望，也自私。
將軍問他，你不開心。
他說，將軍怕是看錯了，夜啼哪裏不開心。
怎麼會開心？
他雖然不在乎那人對他的羞辱，他卻仍是有脾氣的人，前朝帝王，今朝男妾。
這算什麼。
他抬筆，寫下一首《烏夜啼》。
是否，父母在為他取名時，就料到如今，才有了夜啼二字？
昨夜風兼雨
簾幃颯颯秋聲
燭殘漏斷頻倚枕
起坐不能平
世事漫隨流水
算來一夢浮生
醉鄉路穩宜頻到
此外不堪行
此外不堪行，路又在何方？
他問天問地也是問自己
從那時起，或許他已為自己鋪好了未來的路。滿是荊棘，而他心甘情願走得遍體鱗傷。
將軍被以叛亂之名誅連九族，為他安排好了最周密的逃亡路線。
將軍最後吻著他。
保重。
他再一次哭了，他的心已經被包裹完好，不再有感動，眼淚仍是大滴大滴地砸下，如此真實。
他說，將軍，若是來世，夜啼許與你。
將軍笑了，夜啼，你快樂就好。
那句，是他對這位愛他至深的人說的唯一實話。
他明白，自從命運開始，他已經萬劫不複。
回到皇宮，那人俯視他，掩不住地鄙夷，牽連幾許憤怒。他低著頭，卑微地跪著。
你做得很好，可要什麼獎賞？
他抖著心，說，我祈求聖上愛我一個月。
那人嘲諷地笑了，大力抬起他的下巴，望入他的眼，刺入他的心。
好呀，朕便允了你。
他看著那人遠去的背影，一切防線再度破碎，仿若裸著身子，柔弱。
再也支持不住地跌落在地。
那夜，他生生剖出自己的靈珠，他所有的力量，所有的生命，他將它磨成粉，下在那人的飯裏。把所有的力量全給了那人。他本就不在乎的。
其實那人留他，滿足他的要求，不就是害怕他毀了自己的靈珠，無法得到他的力量而已。
他，若是沒了靈珠也不過活一個月罷了。
將會是最美好的一個月。
他猜對了，那人真如情人般待他。
一日一日。
他不知道自己裝的太好，還是這最後仍隻是一個謊言。
他漸漸虛弱下去，那人上朝時，他就獨自一人一遍一遍寫著《烏夜啼》，一句一句重複著此外不堪行。在那人回來之前再悉數燒毀。
第一次吐血，他的筆停在《烏夜啼》的最後一字上，霎那，紙上遍布猩紅，一如潑墨桃花。
吐血越來越頻繁，他總是瞞著那人，那人亦總是不曾發現。
他希望那人發現，證明那人愛他真的深。
他希望那人不發現，這個美好的謊可以久一點。
再也沒有人如將軍那般問他，你不開心。
是的，他不開心。
卻找不到人說。
日子殘酷的倒數，同他殘忍地殺死唯一愛自己的人。
終於，他在那人麵前大口大口嘔著鮮血，仿佛要將自己掏空。那人隻是冷著臉看他，一字一頓的問他，你把靈珠給了誰？
他想聽的，是那人問，你為什麼不開心。
期限到了，謊結束了，疼痛也不用延續太久。
他不答話，隻是笑。
閉上了眼。
此生到此為止。
將軍，夜啼說過，若是來世，夜啼許與你。
將軍，請等我。
他還是醒來了，雙眼失了聚焦，那人隻是問他，你把靈珠給了誰？
他忽而輕輕念道，此外不堪行。
他說，一月前，我就已經將它磨碎了放在你飯裏。
趁他唯一一次看到那人愣神，他真正閉上了眼。
再也，不願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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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風兼雨
簾幃颯颯秋聲
燭殘漏斷頻倚枕
起坐不能平
世事漫隨流水
算來一夢浮生
醉鄉路穩宜頻到
此外不堪行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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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喜歡李煜，本來想用虞美人或者相見歡，不過那樣的話主角不就要叫美人或者見歡了嗎囧。
這篇我一邊寫一邊哭，不知道大家會不會淚奔？
至於結局，其實那人到底對夜啼如何並不是重點。
隻是夜啼做完了他此生想要做的是，自由，自我，被愛，真誠。他，無憾了，結局又重要嗎？
或許，來生，夜啼會和將軍來到山青水秀的室外桃源，過得無比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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