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450 更新時間:21-12-07 03:38
人間世。白雪境。
雲外天——人間世這九大仙門之首,早就不複以往的輝煌。再後來,天災人禍輪流交替,就徹底成了一片廢墟,斷垣殘壁、滿目蕭然。
好在荒蕪了多年後,來了個壞事做盡的大魔頭。那大魔頭心血來潮,押著最好的工匠,抬手千金讓人描摹圖紙,將雲外天修繕一新。
雲外天幾百年前遭受無妄之災,平白被滅了門。偌大的一個仙門,他們這些修士哪怕看盡滄桑,但也不由得感到心悸。
見鹿台上,揚著層層紅紗,可見衣衫清涼的柔美歌姬,琵琶箜篌揚琴,丹衣水袖輕紗,笙歌曼舞,身姿婀娜。
中央立著一個祭壇,傳聞點燃光明、福照幾千年的雲天之火,在燈盞上隻留下一根燈繩,灰燼四灑,左側還放著一根雪白通透的長鞭。
本該是再莊重端肅不過的地方,隻剩豔糜與紙醉金迷。
此時諶璧正躺在華美金躺椅上,赤著仿若冰雪、修長白皙的雙腳,搭在身穿紫紗衣的貌美歌姬肩上,隱約看到腳上的血管暴怒、薄青。
不遠處,琵琶絲竹,箜篌小曲,女子的音嗓柔媚甜美,傳來靡靡之音。
諶璧下首是新上任的右護法夏川,而那美人歌姬正瑟瑟發抖,他們不敢有太大動靜,唯恐惹怒了這位喜怒無常的主兒。
諶璧自屍山血海中走來,這種人,也沒多深的慈悲之心,暴戾恣睢,心狠手辣。
夏川垂著頭顱,思緒恍惚,隻聽到一道華麗的嗓音傳出來:“給你講一段往事如何?”
是魔君諶璧。
魔君一開口,誰敢拒絕?何況諶璧向來說一不二,這話不是詢問,不過是隨口一句罷了。
夏川連忙稱是。
諶璧在笑。
一雙桃花眼本是含情溫柔,笑起來應該風流蘊藉。
但那雙眸子流動著一層薄光。
似澆了熔漿的冰塊,刻薄、戾氣橫生,刺得人周身發寒,連著那層光,也似豺狼野獸的狂動。
哪怕百年過去,夏川由籍籍無名的魔修,成了諶璧的右護法。
他還是從骨子裏驚懼這個男人。
他聽到諶璧的聲音傳來:“沈灼死的那日,被十根寒冰釘穿透琵琶骨,拔舌戮目,飲了穿腸毒藥。
他跪在雲外天的見鹿台,荏苒不禁風,可真是一副硬骨頭,疼成那樣,卻愣是不肯吭一聲。”
諶璧笑了笑,眸光翻飛,不知想起了什麼。
“嘖。”
掌間青色靈力翻轉,轉眼間他手中就拎了一壇醉春紅。
諶璧輕輕一拍,封泥掉落,酒香四溢,眸裏泅渡的光也與千金釀一樣濃鬱。
酒香濃醇,諶璧雙目如暴戾凶獸。
酒是好酒,醉生夢死,一杯可貪歡。
人也是大名鼎鼎的惡人,人間世的最惡的鬼——魔君諶璧。
聞到濃烈的酒香,夏川似有些難耐的抬起頭,顫顫巍巍打量了一眼諶璧。
他生得好,五官俊美,臉似玄玉、紅唇挺鼻。桃花眸眼稍上揚,像世家裏那些俊美邪魅的公子。
這樣的人,本該錦衣玉食,但他整個人像掉了骨頭般躺在華麗金椅上,慵懶華貴。
枕著桃花,天外天霞光流瀉,他目光一深一淺看著,眼裏泄出一池暴戾頹喪的水流。
似是注意到他的目光,諶璧忽又抬起頭來,微微一笑,像桃花煙雨裏淌動的溪水。
諶璧無疑是個美人。
但夏川對上他的眸子,卻被野獸盯上了一般,心底發寒,心髒顫了一下,心驚膽戰。
魔鬼。
看到這樣的諶璧,沒人會關注他的容貌,隻會驚懼於他那種虐殺之氣,似魔不似人。
諶璧這話中之意,狠到了極致。
夏川心頭寒意在打著轉兒,哪怕穿著衣料極好的法袍,手臂上還是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太冷了。
“君、君上?”
他尋思著諶璧的話,忽的想起來——被刺穿琵琶骨、拔舌戮目的人名字有些熟悉。
多年前似曾經聽聞過。
他猛地抬起頭,越琢磨就越驚恐,聲音都在打著顫:“沈、灼,那不是您的……”
諶璧食指半掩著唇,眸光翻飛。
蒼白的手往虛空一拍,滿壇的醉春紅浮起,飄香的酒液灑了跪在地上的夏川一頭。
那貌美歌姬則被他一腳踹開了,力度不小,歌姬隻是尋常的樂修,倒地的那一瞬便吐了大口鮮血。
這位昔年的天子驕子跪在地上,身上酒香濃鬱,卻生不起絲毫的抗拒之心,反而卑微的匍匐在地,怕是自己窺探了什麼告不得人的秘密。
那是……
許久之後。
直到他聽到諶璧可有可無笑了笑。再看到他眉眼間攢著陰鬱,緩緩說道:“是啊,那是本尊的……師兄。”
——師兄,沈師兄,沈灼。
沈灼……諶璧許久未曾咀嚼過的兩個詞,眼下念起,有一瞬間連心肺都是疼的,又怒又恨。
但那個人已經死去三百年了!
諶璧咬著唇齒,將這兩字煉化成血,生生吞了回去。
他沒有理會跪在下首卑微如螻蟻的夏川,擰著眸子,久遠的回憶如這酒水,順著濃香浮了回來。
很多年前,諶璧還隻是雲外天的前任掌門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私生子,空有前掌門之子名聲,實則像是寄人籬下,被人踐踏到了泥濘裏,沒幾個人看得起他。
直到後來,沈灼代他仙逝的師尊青靈子收徒,諶璧才僥幸成了他的師弟。
所有人都說他走了天大的狗屎運,入了玉華仙主的眼,成為他唯一的師弟,魚躍龍門。
隻是誰也沒想過,諶璧這混賬玩意兒,真的修煉有成,做盡了凶殘惡極的事,給了那些人狠狠一擊。
不知不覺,都已經過去這麼久了,往事曆曆在目。
不堪回想。
諶璧隨手丟了酒壇子,碎片清脆作響。
他兩片薄刀片似的唇,繼續開闔:
“玉華仙主當年可是好風采,骨頭也硬的很,他死得也痛快,生前沒受甚折磨,咽了那最後一口氣後。
本尊卻猶然不解氣了,於是用九難將他那屍首千刀萬剮、淩遲三千刀才咽了。”
諶璧似說得痛快,露出一個堪稱溫和的笑。
可夏川一抖,骨子都冷得發疼,兩片嘴唇抖出驚顫的弧度,哂笑一聲:“君上您是英明神武,沈灼當年也是……難得一見的人物,但……”
他咬了咬牙,胸腔裏湧上一股氣,似是很艱難才說了一句話:“他,他死不足惜。”
聽了這話,諶璧不可置否,眼皮子掀出冷冽的光,比劍鋒利。
“死不足惜,”這個俊美無雙的暴君,唇齒咀嚼了這幾字,才拍了拍手,深黑色的眸子含著笑,道,“說得好,賞!”
夏川驀然間鬆了一口氣。
但是下一刻,卻發現自己脖子一涼,有冰涼液體流下來。他僵硬低下頭一看,發現一根極細的金線絞在脖頸上!
“滴滴滴——”
鮮紅的血不斷滑落,血線蜿蜒,滴到掌心上,弄髒了他的衣衫。
這是他的血!
而金線是諶璧的靈武渡曲!
“沈灼是死不足惜,你說得很好,”他最後看到諶璧露出一個仿若孩子般純真的笑,扯動纏在指尖的金線,“所以,本尊賞你與他一般的下場。”
“……!”
瘋、瘋子!
我!我不想死!
他怒目圓睜,微張著嘴,在諶璧輕柔的動作下,已經沒有了氣息。
剩下的憤懣,隻能在地獄黃泉下說。
諶璧仰天大笑,指尖一動,金線自動纏回手中,像細冷的蛇。
夏川屍首分離,那顆頭顱在地上滾了幾圈,死死瞪著驚恐眼睛,死不瞑目。
諶璧一揮袖,那顆頭顱不偏不倚飛落一隻銀盤上,銀盤彩紋,頭顱怒目圓睜,似在咆哮為何將他的頭顱丟在如此小的銀盤上。
“賞給你們玩兒了。”
諶璧看著瑟瑟發抖端著銀盤、嬌媚麵容上濺了血的歌姬,蠻有興致說道。
“哈哈哈,死不足惜,”諶璧眼裏盡是暴戾恣睢,“可不就是死不足惜,哈哈哈!”
“死了好,死了活該!”
不知怎的,他那音嗓狠厲到了極致,卻如日落西山的如血殘陽——隻餘徒勞暴戾。
淒厲慘絕。
………
諶璧猛地坐起來,揉了一把俊臉,觸碰到左臉上的傷口,疼得齜牙咧嘴,眉頭扭成一團。
又來了……
他回來雲外天多少日,就做了多少日這種夢,日日都不得安生!
輕紗歌姬、箜篌琵琶,彩紋銀盤上頭顱滾動。還有那狂妄自大的笑聲猶然在耳邊,刺得他腦袋生疼。
諶璧莫名有些心煩,眉心一擰,眸子折出暴戾,不願意承認當年那個一心想著統一十八洲、最後被自己蠢死的傻逼魔君就是自己。
諶璧氣不過,一掌拍在床褥上,反而又碰到背上的傷,疼得又是一陣猛地抽氣。
思緒轉回來,想到罪魁禍首,諶璧恨得磨了磨牙,這該死的沈灼,下手真他娘的重!
任誰在棺材板都壓不下去後,一睜開眼又跪在見鹿台上,對著沈灼那張比棺材板還臭的臉,都開心不起來。
本來他就夠倒黴了,誰知道卻是遠遠不夠。
沈灼當時拿著那根雪骨鞭,正在抽他,眾目睽睽之下——在抽他!
在抽英明神武、修為蓋世的他!
啊呸,沈灼那根雪骨鞭,分明就是用最惡的骨製成的,偏偏還起了一個讓人作嘔的名字。
纏纏。
纏纏,不是纏綿悱惻的軟紅溫柔,而是磨入骨子、生不如死的折磨。
沈灼那人冷得像冰塊一般,也好為自己靈武取這樣一個名字,真是暴殄天物。
見鹿台下有個廣場,廣闊空曠,平日裏讓弟子們晨練、晚修,熱鬧得很。
諶璧回來的那一日,台階下、花木裏,遠遠近近站了上百個弟子,都在看著諶璧被他的師兄鞭笞。
對著沈灼那冰冷模樣,他們不敢上前,但是抵不住內心的好奇,都在低聲指指點點著。
沒人敢上前寬慰一聲,更沒人願意雪中送炭說句求情話。
見鹿台的地麵乃是千年玄石鋪成,黑而玄冷,諶璧跪著,膝蓋泛疼,寒霜一般的氣息深入骨髓。
沈灼的靈武纏纏,雖取了個娘裏娘氣的名字,卻是世間難尋的神兵利器。
雪白骨鞭一抽,用不了多大力氣,都能抽出一片皮肉,紅豔豔的,比楓葉還要鮮豔上幾分。
更何況沈灼下手還是用了力氣。
那雪白骨鞭甩到諶璧肩膀上,血肉翻飛,頓時間猩紅血水順著破爛衣角滑落,在玄冷的地板彙出一小灘沉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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