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093 更新時間：09-07-25 19:56
我在一個黑黝黝的洞裏不知道呆了多久，什麼也看不見，偶爾我會因為煩躁踢兩腳困住我的“洞”，明明嘴巴裏沒有嚐到食物的味道，我卻感覺到自己在一天天的長大。直到……有一天，我快呼吸不過來，而這個狹小的“洞”也再也容納不下我，於是我，拚了命的想要擠出去，終於，有一雙粗糙的老手將我抱了出去，剪斷與“洞”的連接處，痛得我“哇哇”大哭。
“恭喜小娘子，生了個女兒。”一個粗嗓門的女人開心的說道，繼而把我轉交給了另外一個人。她的身上有著濃濃的奶香味，我就忍不住想要去允吸，同時，我也明白了一個事實……我轉世投胎了，而且沒有丟掉前世的記憶。我隻能模模糊糊的看見我的娘親是個閉月羞花的美人兒。她溫柔的撫過我的臉頰，香唇在我額頭上親了一口，我開心的想去摸她的臉，可我這又皺又短的蘿卜臂隻能胡亂的在空中胡亂的抓著，唉，悲哀呀。
這時，有個長相清秀的書生從娘親手中抱過我，逗弄著我，“西兒，這是我們的孩子。”呀，這就是我的爹爹呀！我拽著他那布料不怎麼好的領口不放手，要是我前世對生活熱情點那該多好呀，就不用在這種平民家了嘛……
我又哇哇大哭，想到我的前世死的那麼淒慘，那個Jam讓我死的時候那麼痛苦，多情被人欺，無情被人殺呀！哇！！！
“啊……相公……我的肚子好痛呀！！”我的娘親在那頭悲痛的呼喚著，誒？
繼而，我從我那模模糊糊的眼中看見娘親的肚子，竟然變得五光十色！產婆大叫著見鬼了，錢也不要了，一下子就逃的無影無蹤了。
書生爹爹放下我，小心翼翼的走過去，大驚失色的說道：“娘子……這……你肚子裏竟若隱若現有個嬰兒的臉！”
我突然想起喝孟婆湯時，那個出現在碗中的女人臉，不禁心驚膽戰。
書生爹爹按著娘親說的接生方法，手忙腳亂的幫她接生，一邊說著：“產婆沒有說還有一個啊。”
他接啊接啊接，生啊生啊生，接到我出生時的月亮都快消失了，生到我快餓暈過去的時候，終於又一道光芒射出，傳來嬰兒響亮無比的啼哭聲，我鬆了口氣，也沒什麼異常嘛，也許這個小孩是命中注定的貴人呢？不是說將來會有大作為的人生下來的時候都會有奇怪的兆頭嗎？我安慰著自己。
“又是個女孩兒呢。”爹爹溫柔的對娘親說道，他們的感情真的好好~
“大女兒是月圓時生的，就叫林月兒吧。”爹爹拉拉我肥嘟嘟的小手說，謝謝爹爹給我這麼好聽的名字~
美麗的娘親微喘著氣接道：“二女兒呢，是近午夜所生，便叫林夜兒。”
月夜……我在心裏一遍遍的重複著。
六歲的夜兒已經顯現出了嬌媚的姿態，精致的五官早已預示著將來的花容月貌。而我呢，雖然也眉清目秀，但卻遠遠比不上夜兒，每當鄰居家那個“二愣子”阿輝傻笑著流著口水說要把夜兒娶回家時，我都會挺身而出，拿出我的“武器”——柳條，把他一頓臭罵，再打他個滿臉開花，於是他有一個月不敢出門，但一個月後，他還是老規矩。
“我們家夜兒將來是要嫁富貴人家的，你就別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了！”我氣鼓鼓的拿著柳條指著他臉說。
“不要嘛……阿輝就要夜兒做媳婦嘛……娘……”這傻子又被他那個凶狠的娘拖進去了。
聽爹爹說，阿輝和我們同齡，他娘原本是想跟爹爹的，但沒想到他看中了路邊的一個買花丫頭，這丫頭便是我娘親，我娘親生得是風情萬種，與我那在路邊替人寫信的書生爹爹一見鍾情，於是阿輝他娘一氣之下嫁了那患有癡病的李三，不隻是阿輝他娘，整個村的女人那時都想嫁我這個一表人才的爹爹。
自從我懂事以來，就被阿輝他娘罵了不知多少“小雜種”了。
這日，我娘親坐在門邊繡花，那李三就多看了我娘親一眼，便被他那個潑辣的老婆揪著耳朵拎回去了，不多時，她又開始謾罵。
她雙手一叉腰，腦袋使勁一甩，把她那油光光的劉海甩到頭頂上去，翹著又粗又肥的食指道：“哼！你個賤人！我呸！當初在路邊賣花，還指不定被什麼人玷汙過了呢，你那白麵相公還把你當個寶似的捧在手心，真是瞎了眼了！”
娘親停下手裏的活，滿臉委屈地看著她：“李嫂，你不可亂說，西兒乃是清白之身嫁與相公的。”
“誰知到你清不清白呢？！”
看著她趾高氣揚的樣子，我忍不住了，拿著夜兒的洗腳水準確無誤的往外一潑，澆了她滿臉滿身。
“啊呀！”她厭惡的抹去了臉上的洗腳水，看著我粗著嗓門大叫：“你個不明來曆的小雜種竟敢潑老娘我？！一家瞎了眼的呀！”
“你TMD有完沒完啦？我老娘站在你麵前，你想當我老娘，我爹爹還不要你呢！幸好我爹當初沒娶你，不然那就真的是瞎了眼啦！”我罵著她完全聽不懂的二十一世紀語言，誰知她上來就要揪我的耳朵，娘親放下手中的刺繡想要來幫我，早被阿輝他娘給推倒在地。
“救命啊！！阿輝他娘要殺小孩兒啦！救命呀！！”我就是要讓整個村的人都聽見，於是在她遲疑著到底要不要放下我的時候，我對著她的肚子就是一腳，充分發揮了我前世看過的《足球小將》的威力，扶起娘親逃進了門。
“跪下。”娘親含著淚，指著堅硬的水泥地說。
“娘，是我把洗腳水給姐姐的，你要罰就罰我吧。”夜兒也淚流滿麵的跪在地上，拉著娘親的衣角。
“西兒……”爹爹在一旁為難的說。
“那你就一起跪！”娘親不理睬哭的淅瀝嘩啦的夜兒，轉身坐在了椅子上。
“夜兒你起來，姐姐沒錯。”我扶起夜兒，為她拍了拍髒了的褲子，“誰要是侮辱我娘親，我就和她沒完！娘親，今日月兒覺得自己沒錯，為了娘親，再怎麼做也是沒錯的！”說著說著淚水哽咽了喉嚨，我倔強的跪著。
因為前世的我，家境富裕，卻從沒有人給過我親情的溫暖。那個時候我就發誓，要是我媽我爸像其他父母那樣對我好，我一定從此乖乖聽話。
前世的願，帶到了今世，我不能食言。
娘親緊咬著嘴唇，走過來蹲下身，緊緊地抱著我，“下次……下次不可再如此……李嫂罵娘親，是大人的事，小孩兒不可以管。”
我也回抱住她，依舊倔強的說：“娘親，爹爹還有夜兒，月兒都一定會保護。”
日子平平淡淡的過著，阿輝他娘也不再敢那麼囂張，卻也時常嘴裏帶哨子的罵人。
我心裏想，隻要平安就好。
娘親會給我們講好聽的故事，是我在前世從來沒有聽到過的，我經常看著娘親如秋水般的眸子發呆，我娘，是不是仙女下凡呢？
七歲的時候，爹爹開始教我們識字，夜兒半天才記住一個，我卻早已通通記了下來，其實是靠著前世的記憶。爹爹又教我們琴棋書畫，這些我就遠遠不如夜兒了。於是每次考核，夜兒幫我畫畫，我幫夜兒作詩，但琴，我卻是一竅不通。
我美麗的娘親在我們八歲的時候便過世了，她生完我們後身子一直不好，近兩年就一直躺在床上，不能下地。夜兒哭著畫了幅娘親的遺像，這話中的人兒，像活著一般。夜兒經常抱著它哭的天昏地暗，這時的爹爹也在一邊暗自垂淚。
而阿輝他娘卻樂得自在，時常口不擇言的嘲笑我們。那個時候我真的很想上前扇她一耳光，但是娘親去世前拉著我的手，氣息薄弱的說：“月兒，不可以和李嫂吵架，她畢竟是長輩……”娘親啊娘親，為什麼你連到了這個時候都是這麼善良呢？
可是，娘親本來可以活得更長的，這個縣的狗官，聽說我娘美貌，便要來強搶民女。我娘不依，就玷汙了我娘的身子。娘親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回來，最後死在了床上。
爹爹去縣衙門口叫罵，被打了三十大板回來。夜兒哭的更是昏天黑地。
娘死了，隻剩爹爹了。
某個風雨交加的早晨，狗官派了人來，說是查封我們家。沒有任何理由的，我不服的咬住了其中一個衙差的手臂，卻因為人小，被甩了出去，背後多了道青紫交加的傷痕。
我們被趕了出去，路上路過一座大戶人家的府邸，門前牌匾上赫然兩個金燦燦的聖上禦筆：付府。
我靈機一動，指著前麵的一個破廟對爹爹和也夜兒說：“你們先去那兒避避雨，我待會就來。”
“月兒，如今你不可離開我們。”爹爹嚴肅的說，他在雨中的臉顯得異常蒼白。
我說：“我弄點柴火就來。看看路邊有沒有，拿回去幹幹。”正值初冬，又是風雨交加。
“那你快些，若是沒有就趕快回來，莫要凍著了。”
“好。”目送著他們進了破廟，我一手抓住圍牆邊的一把樹枝，一手攀住牆沿，用力一蹬，就爬了上去。我蹲在牆頭上望了望，確定沒有人，又小心翼翼地翻身跳下，又張望了一會兒，才開始折牆邊的幾棵梅樹。
“哢嚓哢嚓”我用力地扳著，一心隻想著等雨停了就能去賣錢，寒冷的風一陣陣吹過，我哆嗦了一下，繼續往懷裏塞著梅花枝。
“手都破了，還要折嗎？”我一驚嚇，嚇掉了手裏的一捧梅花枝。我驚懼地看著背後背手而立的少年，微瞥著眉，雖然不過十一、二歲光景，卻是麵目清秀，身段苗條，美服華冠，輕裘寶帶。世上竟然有如此俊美的少年，我呆呆的想著。
發呆間，他早已捧起我的手，從懷裏拿出一瓶東西，輕輕往我傷口處塗。不上藥還不知道，原來這麼痛，我齜牙咧嘴的叫著，少年輕言道：“很快就好了，很快。”看著他精致的側臉，我忘記了所謂的男女授受不親，任憑他抓著手。
“好了。”他對我溫柔的一笑，笑得我骨頭都酥了……
“謝謝你……不過你懷裏怎麼會有藥？”我滿臉寫著“為什麼”的看著他。
“我二弟喜歡溜到外麵去玩，時常弄傷了身體，我便隨身帶著藥。”他依舊笑著，讓人覺得沐浴春風。
“那你呢？為什麼……要折這梅樹枝？”
“因為……”我咬著下嘴唇，眼淚不爭氣的流了下了。
“莫哭，”他慌了神，輕輕拍著我的背，“定是為了生計吧。”
我點點頭，抹幹了眼淚，對他微笑道：“謝謝你，大哥哥，要是我有你這麼個哥哥就好了。不過……”我難為的低著頭撥弄著手指：“你可不可以……去柴房送我點柴禾？剛才我和爹爹、妹妹被趕出來，他們都淋了雨，現在定是冷的不行了，哥哥，你行行好……”說著說著我又掉下淚來，原來窮人家是這麼苦，現在竟然要向別人乞討……
“柴禾？”他了然地笑道，“這裏等著，我去去就來。”說完，我看著他消失在了視線裏。果然世界上還是好人多啊……
我等啊等啊等，等到都想撒尿了他還沒來，我急了，不會遇到什麼麻煩了吧？或者……他是去找人了？不妙……我心想著數到三要是他還不出現，我就溜了。
“我……我來了。”背後的聲音嚇了我一跳，少年臉上髒兮兮的，我不解的看著他，同時飛速從他手中接過柴禾。
“哦……”他不好意思的臉紅了，“因為一直綁不起來，就花了些時間。”
“謝謝你！大哥哥！”我開心的說，“那後會有期了！”
“嗯……後會有期……等一下！”
“什麼？”
“你要是以後還需要，我每天中午都會來這裏散步，我幫你。”我看著他，又有些呆了，少年溫柔的站在雨中，身後的景色全都失色，“我叫林月兒。”
我把柴禾和梅枝往牆外一扔，翻身上了牆。牆下少年的叫聲衝破了雨聲，“我叫付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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