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878 更新時間:09-07-29 12:45
空氣溫潤清甜,蓮花的清氣。
緋蓮紅,天地靈韻緋色一點,卻又出於汙漬,暗色地沉澱,陳茜有一刻地晃神,他尋得這失傳了的顏色,記憶裏單薄瘦弱的人影卻再沒能穿上。
今日,卻忽地動了心念,原來還是有人能夠穿上它的。曾經那個人叫什麼名字,陳茜努力去想,卻發現自己似乎都不曾給他一個名字。
如今,他終於尋見這個動人眼目的孩子,眉心朱砂紅色,卻是怕重蹈覆轍,心心念念讓他記得,你是韓子高。
陳茜坐在榻邊,回首望他。
他到底是想在誰的身上尋找誰呢?
不與桃李爭春風,如豹一樣修長美好的少年,安靜俯在榻上的時候呼吸清淺,手臂襯著那暗赤色澤驚人的麗色,長發散開,陳茜手指撫弄,“你以後便住在這裏。”
韓子高望望四下,這分明是他自己的寢閣,“為什麼?”
這少年總是讓人意外,竟然問起了為什麼,“還是你想被我扔到東院去?那裏或許還有很多人,不過都是女人。”
這話裏的意思也再明白不過,東院恐怕便是他姬妾所住的地方。韓子高卻是想也不想,撐起身來,“好。”
這一次換做陳茜無話可說,按照常理,他早該把他轟出去,卻看那人影一動竟是輕巧地要下榻去,“韓子高!”
“是。”
長發過腰散在肩上,靜靜站在望他。
陳茜便是一瞬的無奈,向著他伸手,“回來。”
韓子高不動,好似對這無尚榮寵的寢閣一點興趣也沒有,陳茜驟然而起的怒氣幾乎容不得人反應,他起身揚手一把將韓子高摔在榻上,“我說讓你留在這裏你便留在這裏!”
悶響過後背間撞得生疼,韓子高盯著他的暴怒一動不動,半晌開了口,“我偶然相識一位大哥,手下一隊士卒從北方投奔而來,原是說好一同出行,如今我先行離開不能守約,他想投入你麾下……”
陳茜背過身去,“這一次的條件似乎大了些。”
韓子高歎了口氣,“那便讓我去東院吧。”既然我們沒有交換的關係,那我不過是個下人,原本該去哪裏,便是要去哪裏的。
陳茜並未曾回來望望他,這般地近乎威脅地交換他何曾應過,何況不過是個路上撿回的少年,美些罷了,有些驕傲罷了。
可是他開口應下,“好,明日請他入府商議,你從此安心留在這裏。”
陳茜轉身出去重重關上門。
剛走到廊下,東邊轉出一人來,侍女離兮這方跟在陳茜身後看見來者,躬身施禮,“夫人。”分明地雍容氣度,卻是白色衣裳曳地,長發挽起不留一絲,她見了陳茜也很恭謹,垂了首去,陳茜望望她,笑起來,“妙容今日氣色好得多了。”
她微微笑起,“謝縣侯。”離兮習以為常,便總是這般相敬如賓,似乎夫人很少出來,說是身子弱,怕要招了風,從她進這縣侯府開始,夫人似乎總易被人忘卻,可是陳茜獨獨不曾對她生氣。
一絲一毫地怒意也不會對著夫人去。
沈妙容望望四下,“聽聞府裏進了新人,我出來迎迎,這幾日見好了,再不可疏忽了禮數。”她口氣很是溫和,與陳茜不過相當年歲,離兮平日不曾跟著她,卻也知道夫人性子極好,這說話間都是淡淡地暖意。
她不美,很平淡地麵孔,額角上竟還有一道破碎傷疤,雖不至醜陋卻也當真算不得多福之相。好似夫人從來不爭些什麼,可是陳茜再尋得了何等美人進來都是要讓去跪拜她的。沈妙容便是從來都不容動搖的地位,偏偏平日裏連影子都看不見,總是抱病在身,很難出來走走。
陳茜望望寢閣,“妙容不用如此,留他在我那邊了,你先回去歇歇吧。”
她再次和煦地笑,“縣侯既是留下了,那妙容便先回去。”也不問問是誰這般待遇,好似她也不想知道,轉身去便輕輕回到東邊。
離兮見得陳茜要出府去,趕忙跟上伺候,“去相國府,記得,今日不準寢閣裏的人隨意出來走動。”
“是。”
這是個不安分的孩子,想起他如豹一般慢慢舒展開的身體。可要小心看著他,陳茜笑起來,揚手上馬。
大江闊千裏,孤舟無四鄰,長江不竭,南岸尚安,新立梁帝不過十三歲孩童,哪裏懂得什麼,如今的所有軍國大事俱在陳霸先一手之間。
街角的塵土凝滯空中,瓦白的牆磚見了殘舊,角落裏轉出個婦人捧了些東西出去,近幾日忽地市集間又開了攤子,“說是一方平穩,到底心裏不放心。”這方的小販聽了這話笑起來,“不放心你便不要出來,建康如今好得多,總好過外邊戰火。”忽地又想起了什麼來,“聽聞……有傳言說侯景未死。”
“殘忍無道他當遭天譴!竟還活著?”婦人立時便放下手裏的果蔬,攤販聚在一處,“聽說是相國府先收得的信,他的部下有人泄出的風聲……”
“恐怕又是一場死傷……唉……”
天光大亮,已近正午,鬱書剛剛熱好了藥去等得焦急無法,隻得不斷在院中徘徊,侯安都望見她,過來安慰,“沒事,你別急,我看他很是聰慧,又習得些護身技藝,總不至真的出了事情。”鬱書回身見他一身戎裝嚇了一跳,驚恐地往後退,“你……”
侯安都也不知為何這丫頭總是害怕他們一行,既然討饒又惹人恐慌,他隻得命人隨己出去,“鬱書?若是你蠻哥回來了,命他去陳府前相見,我等先行自去投靠,他若是回來告訴他,侯大哥還記得說要同生共死,讓他一定去尋我!”
鬱書躲在那門後低低應了一聲,算作是答應。
剛剛聽得人聲漸平,鬱書重又出來守在院裏,卻又見得巷口一陣馬蹄翻滾,不多時一隊人馬將那小院團團圍住,鬱書尖叫而起,為首之人開口,“長城縣侯有命,令你等速速遷往北苑大宅!”
還來不及放應,鬱書便同韓叔被人帶上馬車。
空曠的宅子無人居住,鬱書怕得眼淚不止,卻又不知如何是好,韓叔早便是病入膏肓意識不清,好在這一行人並無傷害之意,還算得禮遇,甚至請了大夫來,鬱書死死地拉著為首那人的衣襟不放,“蠻哥在哪裏?你們把他怎麼了?”
那人有些煩躁,揮開她去,“蠻哥是誰?縣侯如今既是如此安排,你們便需好好感恩,如今城外戰亂未平,許了你們一方平穩還想要如何!”
“你們把蠻哥放回來!”鬱書死也不放手,一心一意覺得他是出了事情,早便是說了不讓他去尋劍,他卻趁夜跑了出去……
幼時的記憶重又浮現,滿身滿手的血腥,她親眼見得爹娘慘死,那一夜耳畔清晰的骨骼破裂聲音,娘臨死前死死地壓住自己的頭不讓叫嚷,窒息之間全是溫熱的血液,她連聲音都發不出,卻因此保得了一命跑出去。
太過可怖,鬱書抱著自己的頭瘋了一般地叫嚷。蠻哥……那麼美好清麗的人,小時候拉著她的手一起去山上,入了春,總有滿山淡淡地黃色花朵,她曾經問過那是什麼花,卻是兩個人都叫不出名字,隻是鬱書深深記得蠻哥眼裏的喜愛,風過,便有很清的味道。從此她總愛著黃衣。映在他美麗的眸子裏,她好似連自己都認不出的美麗。
若是有朝一日也這般渾身是血……他……鬱書幾乎是周身戰栗。
“閉嘴!”那人安頓好了他們一行喚來了大夫提韓叔診脈,這邊看這丫頭像是中了心魔一樣不住地叫喊不由心煩意亂,“不知你所言何人,隻不過如今府裏入了新人,縣侯很是喜歡,這便施恩於親眷。”
鬱書忽地一愣,癱倒在椅上,“蠻哥……”
難怪他說著或許明日便好了……他到底出去做了什麼?又是用什麼交換得的平順?鬱書不清楚,卻看著大夫為韓叔開方治病。
“蠻哥…。。”她想起韓叔的憂心,偶爾清醒些的時候,便總是在喊這惹人眼目的兒子。
府裏的人離去的時候望望她滿眼淚痕,“若是沒錯,那便該是你所說的人吧,如今他叫韓子高,縣侯賜的名字。”
真是很漂亮的人,才不過第一日,就能得了這些好處。
想那以前帶回去的人,同樣是個男兒身,到了最後不明不白死在外邊,縣侯也不曾給他一個名字。
揮手回府,餘人皆是歎息,縣侯秉性暴戾,誰又知道這次的少年會是什麼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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