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303 更新時間：09-07-30 18:05
冬月初四，離冬至還有個把月的時間，鄉裏的人們卻已經早早做好了準備。村婦們忙碌著給地裏鋪上厚厚的幹草，又忙著給豬圈鴨舍固好柵欄，村裏的好獵手都進山幾天了，隻盼著能在冬至前逮
到幾頭大家夥好做冬糧，一時間原本岑寂的小山村又開始忙碌起來。就在家家戶戶忙碌著過冬，小孩們盼望著過年的時節，郭子善一家卻毫無聲息，每每這個時節是郭家最難熬的時候。
家裏那幾畝薄田東倒西歪的長著幾棵稀稀疏疏的白菜，還因為前天晚上被霜打了而怏了不少。至於肉就更別說了，郭子善雖說已經是20出頭的小夥子了，可還真真是連雞都沒殺過一隻，就更甭提
上山打獵了，當然他祖母也是不許他去的，要知道他父母就是葬身在東山上的，這個寶貝獨孫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出個什麼閃失的。於是這麼多年來孤兒寡母的就隻能咬著牙熬過一個有一個寒冬了。
這日，郭子善正忙著清掃這幾天堆積的雪，突然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郭子善心道這個時候應該沒什麼人上山了吧，於是心下不禁犯疑，正猜測的是個什麼樣的人呢，卻聽到那人粗狂的大
嗓門傳來——“子善兄，看我給你帶什麼好東西來了！”
郭子善頓時醒悟，不禁慚愧起自己來，這段時間竟忘了下山去探問好友，實在是失禮啊，想到這裏於是趕緊放下手中的掃帚，進屋匆忙整理了下儀容便出門迎接。那王勝也是個耿直漢子，高堂是
個舉人，在這個小邑也算的上是個名人，於是就逼著王勝繼承家業，非得要考個功名來，那王勝哪受得了這個苦啊，雖在私塾裏上過幾年的課，可也隻混到了個秀才，也隻比那呆頭郭子善好了點
而已，兩人不知怎麼的還就碰到一起去了，而且還莫名其妙的結成了好友，那王勝見郭子善家境貧寒就三五不時的接濟點什麼，雖然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可好歹也是雪中送炭不是，於是這郭子
善在對待這個朋友時更添了分感激和尊敬。
“你這小子還真打算這麼過一冬天啊？”走進郭家，看到郭子善端上來的茶杯還是去年他送的，不禁又開始了抱怨。
郭子善臉上閃過一絲羞愧，隻得接話，“你也知道我和我祖母住在一起，平日裏吃飯都隻能勉強，又哪來的能力去辦置那些東西啊。”
郭子善說的是實話，那些買米買油的錢還是郭子善每日在街上擺攤替人寫信賺來的，前麵也提到過郭子善的字畫常常有誤，自然也就沒人願意去買了，再說了，就算是字畫沒有出錯的，可是在這
麼個小地方又有幾個人願意花錢去買一個連秀才都考不上的窮書生的字畫呢？王勝有些自責字說了不該說的話，他現在衣食無憂還不得多謝他那舉人老爹麼！
“你怎麼今個想起來這兒呢？大雪沒有把路封到麼？”
“嘖嘖，前幾日是下了不小的雪啊，不過幾個起來看已經化了不少了，就想著你在那山上這麼多日沒下來了，怕是饑寒交迫了吧，哈哈……”
“還好還好，隻饑不寒，在這山上長大的，早就習慣了。”
兩人畢竟是老友了，說不了幾句就開起了玩笑。有個人說話的感覺真的很好，祖母一早就去鄰裏串門了，隻留下他一人在家，幸好王勝來了，想著要留他吃飯，可又擔心家裏無酒菜招待，怕怠慢
了他。王勝雖然平時大大咧咧一個人，可有時卻意外的心細，一瞧就知道了郭子善的心思。
“郭弟，今個趕著來瞧你，也沒來得及帶什麼，隻是順便扯了些豬後腿肉，你不見怪吧？”
想當然的郭子善怎會見怪，隻怕道謝都來不及呢，心裏知道這是王兄故意這麼說的，還顧著他的麵子呢！
“王兄真是——”郭子善本身就是個不善言辭的人，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隻好開口，“王兄今天可一定要留下吃中飯，我這就去采點菜回來。”
說罷就要出門，王勝哪裏好意思一個人呆在房裏啊，於是急忙要跟著去，偏偏郭子善不讓，怎麼能讓客人幹活呢，王勝拗不過他，隻得答應在門前看著。話說那郭子善，這個時候心裏正犯愁呢，
心知肚明自家那幾顆要死不活的白菜，那怎麼拿的出手呢！於是便決定去後山看看有沒有什麼野菜摘，即使機會很渺茫。
再看這一邊的王勝，就在郭子善前腳才走，後腳就來了個白衣公子，那模樣是王勝長這麼大還沒見過的好看，於是不由得便看癡了，那白衣公子倒也不惱怒別人這麼看他，隻是溫雅一笑，然後開
口道，“你住在這兒的麼？”
王勝這個時候才緩過神來，隻是沒聽清問的什麼，隻好傻傻的看著對方笑。
“你是住在這兒的麼？”白衣公子又耐心重複了一遍。
王勝這才趕緊回答，“不是不是，這是我一個好兄弟的住處，怎麼了，你認識他麼？”心裏想著郭子善什麼時候交了個神仙朋友。
白衣公子笑笑，卻沒有回答，然後問，“那這兒的主人家去哪了呢？”
王勝見他也不像什麼壞人，便告訴了他，接著那公子道謝一聲走了，隻是去的方向卻不是郭子善那邊，反而是沿著來路返回。王勝在那想了半天都沒弄明白，那公子是幹什麼來的，問了半天卻原
路回去了。沒一會兒，郭子善的祖母就回來了，看到門口的王勝很是高興，於是拉著他進去拉家常，還要忙著把家裏好吃的拿出來招待，聽到孫子去弄菜後便起身去煮飯，掀開米缸卻發現剩下不
多，雖然想著後麵還有一段日子才有舊米賣，卻還是一狠心舀出一大勺米。
兩人正在房裏嘮嗑，突然聽見門外傳來郭子善興奮異常的聲音。
“王兄！王兄！快出來看啊！”
於是王勝便急忙攙扶著郭祖母出去，便看到郭子善在外麵笑的牙都看不見了，再一看才發現地上一大堆東西——大白菜、蘿卜、菠菜、冬筍還有幾隻肥胖的兔子和正在掙紮的山雞，個頭還都不小
呢！怪不得他會這麼興奮呢，就連王勝也跟著吃驚起來，這大冬天的，動物們都躲到洞裏去了，就算老獵手也不能輕易補上幾隻，這個書生怎麼有這麼大的能耐呢！
郭祖母先是跟著開心，後突然緊張起來，趕緊拉過孫子詢問，“乖孫，你這些是怎麼得來的啊，你可不要去偷偷摸摸哦！我們家就算再窮也不能幹那檔子事！”
“祖母！”郭子善無奈苦笑，“我怎麼會幹那種事呢！我這些都是上山得來的！”
“你？！”郭祖母和王勝同時意外的怪叫一聲，顯然都不相信他。
郭子善可真真是太鬱悶了，無奈隻得先解釋清楚，“我不是看自家沒什麼菜麼，就想著上山去找些野菜，可這個時候連草都難見一根，於是我隻得往那深山裏麵找找看，可沒想到還真是奇了！我不
知怎麼的進了個山洞，本來還有點害怕，後來走進去沒多久就看到另一番風景，倒比我們這邊還好許多，這些東西我就是在那兒挖的，而且那兒的動物也比別處的好捉呢，嗬嗬，看到我了都不跑
的，我就順手捉了幾隻，早知道該帶王兄一起去的！”
“真有這麼神奇的事？”王兄愕然，這種事以前從來沒聽說過啊，於是開起郭子善的玩笑，“你該不是碰上什麼山精鬼怪了吧，看到你郭生一表人才便芳心暗許……”
郭子善不等他說話便啐他一口，心想改天帶他自個親自瞧瞧就知道了。
郭祖母聽罷隻是連連念著‘老天爺保佑’‘老天爺保佑’。郭子善心情奇好無比，不管這疑神疑鬼的兩人，抱起那些東西便高興的進了屋，兩人自然也跟進去了。
不一會兒，一陣久違的肉香就傳了出來，引得人口水直流，王勝一看見那紅燒的豬蹄和烤的滋滋冒油的山雞便兩眼冒光了，那模樣反倒比郭家祖孫倆更像‘饑民’。一頓飯因為有了好友的加入和天
上掉下的午餐而無比歡樂。
“郭弟啊，你可認識什麼貴人麼？或是得罪了也行。”快要收尾時，王勝突然想起了先前見到的那公子，於是就問起郭子善。
郭子善見他問的奇怪，不禁好笑，“我可沒什麼能耐得罪或認識什麼貴人啊，不過王兄怎麼突然這麼問啊？”
“哦，今天遇見個怪事，就是你走後沒一會兒，就有個人來了，看見我還問我住在這兒的麼，我以為他是你的朋友，就告訴他你采菜去了，沒想到他卻某名奇妙的走了。”
“竟有這回事？”郭子善也來了興趣，兩人猜起來人是幹什麼的。
“話說那人還真不是一般的好看呢！雖然是個男人，不過真是像神仙似的好看！”
郭子善吃吃笑，這個王兄就知道個神仙，每次說起好看的人來都得拿神仙來比比，忍不住戲謔一下，“這麼說來王兄是見過神仙的模樣咯？”
王勝愣頭了一下，然後不好意思起來，“嘿嘿，我就覺得神仙是他那模樣了！”
郭子善無奈的笑笑，“那他長什麼樣你倒是說給我聽下啊，說了半天我還不知道長什麼模樣呢！”
於是王勝趕緊將那人模樣細細描繪一般，說完又感歎了一句，還真是比神仙還好看呢！
郭子善的心思卻在聽的過程中就走遠了，隻是不停的想著王勝說的那幾句話，白衣、長發、淡然、臨風而立……然後模糊的身影漸漸清晰起來，最後與一個身影重疊起來。
煙霧彌漫中，一個男子悄然走近，嘴角含笑，那眼、那眉，隻需一眼，便叫人沉醉。
胡白。
是你吧，胡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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