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珠三曲之“逼良為夫”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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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9章 完結

章節字數:4692  更新時間:09-08-14 0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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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兩個留在這等少爺回來好好幫他梳洗一下,然後叫他到客棧來見我。順便把這地打掃一下,看這個地方髒成什麼樣了?”冷姨臨出院子前吩咐自己的兩個手下。

    “是,總管。”兩人唱諾。冷姨出去後,兩個丫鬟看看我,自顧自地拿起掃帚在走廊上打掃起來。一時間雞飛狗跳,灰塵蔽天,顯然兩個小姑娘的火氣比較大,對打掃這個差事很不滿意,看來她們不把髒東西掃走是不會走的。

    “嫂子,嫂子。”暴風過去,司清當然又現身了,隨行的還有聞訊從街上趕回來的凡烈。凡烈一看人家拿著掃帚到處亂跑的動作,也明白了幾分,臉色嚴峻地看著我。

    “嫂子,冷姨跟你說什麼事情?”司清緊張地問。

    “啊,沒事,就是來看看我們。凡烈,你收拾一下我們的東西,要是被人家打掃的時候誤扔了就不好了,我出去逛一逛。”我漫不經心地說道。

    “嫂子,你去哪?”司清問。

    我走到門邊才扔下一句話:“去看老朋友。”

    街上人並不多,大概是因為一天前下的雪還沒化光,出門不太方便的緣故吧。融雪的積水將安靜的街道染上了一層青黑色,青黑色的房子,青黑色的石板道。馬蹄聲清晰地回蕩在空蕩蕩的街上,仿佛整個擁春城都和周家一起沉靜了下來。這也不奇怪,擁春城一半的店鋪都是周家開的,可現在掛著周氏招牌的店鋪都緊閉著大門。這種冷清的景象與那些掛著紅燈籠的街邊小鋪形成了一個鮮明的對比,看來周家的年關難過啊,不知道周雲議現在在幹什麼。

    拉著馬出了擁春城,一會兒後,我已經到了熟悉的竹林的岔路。

    不管什麼時候,這裏總是彌漫著一股讓人安心的味道。我拉著馬走了進去,一邊思量著該和他說什麼,一邊輕鬆地享受著竹林的清香。

    雪在竹子上呆不住,所以落上去的大部分滑到了地上,隻在一片青翠逼人的竹葉中間點綴著一堆一堆可愛的白色精靈,它們身上微微地透著淡綠色。風輕悠悠地吹拂著竹林,竹葉在微微地顫動著,抖得那些小雪片調皮的鑽進了我的脖子,帶來了一絲絲冰涼。

    在雪片的夾道歡迎下走了一會兒,絳月的小木樓出現在我麵前。

    庭院中那個總是冷著臉迎接我的恒舟不見了,隻有一群小麻雀嘰嘰喳喳地站在庭院的中央喧鬧嬉戲。我晃動了一下竹竿,刷刷刷的聲音將那群小麻雀趕得飛了起來,歡笑著逃入了竹林深處,也帶走了我的輕鬆。

    我不想相信自己的判斷,推開庭院的門走了進去,並沒有人從樓裏麵走出來。我心裏更加空落落的,在庭院裏呆呆站了一會兒後,看到主屋的大門上沒有鎖,決定進主屋看看。

    推門進去,一樓很幹淨,什麼東西都沒有。沿著木梯往上,二樓也是什麼東西都沒有。沒有了竹簾,沒有了桌子,沒有了臥榻,沒有了書架,也沒有了主人。隻在空空蕩蕩的屋子中間,擺了一套疊得整整齊齊的衣服,是我上次在他這裏換下來的那套衣服。我走過去將衣服提起來一看,上麵積了一些灰塵,不知道已經在地上放了多久,褲子角的那些劃痕補得利利索索。

    聯想到恒舟拿針的樣子,我忍不住咧嘴一笑,絳月啊絳月,你真的隻是來歇一下啊,走得一點痕跡都不留。要不是這褲子上的補丁,我可能會認為你隻是我夢中出現過的人物呢。

    我走到原來放臥榻的地方,那日的纏綿還曆曆在目,心裏有點泛酸還有點委屈。難過一會兒後我命令自己不準再傷心了,自己活著已經不易,為什麼要為這些人傷神呢?隨即,我又自鳴得意起來,幸虧當時及時喊停,不然現在一定懊悔透了。

    忽然樓下又傳來了一陣麻雀亂叫的聲音,我急忙走到窗邊,推開了窗戶。一看到來人,微微期待的心墜入了穀底,不是他。

    飛墨筆直地立在庭院外,淡青色的披風正隨風輕輕飄蕩,在旁邊依著一匹好看的白馬。

    他笑得有些牽強:“我又猜對了,你果然在這裏。”

    我舉舉手中的衣服:“我回來取衣服。”

    “下來吧,一起回去。”

    “馬上下來。”我縮回身體關上了窗戶,心裏有些空洞洞的。算了,和誰分享喜悅有那麼重要嗎?斷了也就斷了。

    和飛墨騎著馬並排走了一會後,他終於開口說道:“那房子裏的人,早就不見了。”

    “嗯,知道了。”

    “孟書,你知道那個凶手的真實身份嗎?他到最後都沒對眾人露出他的真實麵目,為什麼你對他的事情了解得那麼清楚?”飛墨小心翼翼地問。

    “不知道,”我笑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我知道的一切都是自己推斷的,誰叫我不笨全推對了。”

    飛墨狐疑地看了我一眼,低下頭轉移了話題:“不知道就好,哦,對了,我父親從小到大都是冷姨帶的,我也是她帶大的,她嚴厲了一點。不過你和她熟悉了就知道,她是好人。”

    “我知道啊,她很關心你。”我答。

    他又說道:“我家養得起幾個閑人。”

    “嗯。”我懶懶地回應。

    他猶豫了一下,終於下定決心抬起頭問:“孟書,你不問問這以後周家的情況嗎?周家二少爺夫人殺了她的丫鬟後自盡了。”

    我抓緊了韁繩,但還是麵帶笑容地說道:“是嗎?太不幸了。”

    “你不告訴我,你怎麼知道她殺了周家大少爺夫婦?”他問道。

    我放鬆呼吸,控製了一下心中瘋狂蔓延的罪惡感:“我瞎掰的,是我瞎掰的。我隻知道周家大少夫婦不是那個黑衣人殺的,阿嬌殺他們的事情都是我瞎掰的。我已經爛菜了,不介意拖一個人下水。反正我的名聲已經被他們毀成了那樣,多一樣誣陷的罪名也沒什麼,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嘛。可是沒想到這麼巧,這麼巧,真是他們殺的。”

    飛墨勒住了馬,臉上寒霜凝結,眼裏閃過一抹痛:“你誣陷一個人,不覺得很卑鄙嗎?”

    我拉住馬,回頭對他露出一個冷冷的笑容:“這不關我的事,如果他們沒幹,人們頂多像嘲笑我一樣嘲笑他們,給他們添點麻煩。很巧,他們幹了,殺人償命而已,誰叫他們自己做得不隱蔽了?至於我卑不卑鄙,我懶得辯解。當初,是她們主仆在我遊街之前將我扒光的,讓我受盡屈辱,我小小地報複他們一下算過分嗎?飛墨,你是個男人,將你扒光了去遊街,你幹不幹?更何況我是個女人。”我已經覺得自己夠堅強了,但還是有眼淚滑下,想起那個消失在奈何橋盡頭的女子,我的眼淚流得更凶了,“孟書沒有想傷害任何人,百裏少爺,她沒有想傷害任何人。”

    他的臉色變得有些不自在起來:“孟書,你現在已經清白了。別這樣,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呢?百裏少爺,怪我使下三濫的手段嗎?抱歉,我沒有太高雅的手段。”說完,我放開了馬的韁繩,讓馬飛快地跑起來,把他扔在身後。耳邊陰風呼嘯,寒風似刀,一片一片地紮進了我的心髒,無法化開。我捂住自己的胸口,強迫自己忘了他剛才說的話。可是那些話不斷地敲擊著我的耳膜,恍惚間,眼前忽然閃過一片鮮豔的血紅,一把劍被浸泡在鮮血當中。阿嬌詭異地趴在那堆鮮紅中間,眼睛木木地盯著我,脖子上偌大的傷口像關不住的水龍頭一樣,嘩嘩地向外冒著血。我想把眼前的幻境甩掉,可阿嬌的嘴突然動了起來,一邊往外噴血一邊發出了淒厲的聲音:“要不是周雲議心裏念著你,我怎麼會找情人?怎麼會被周家大少趁機威逼?怎麼會失手殺了他們?是你害死我的。”

    “我沒有。”我忍住心中因內疚帶來的恐懼感,用袖子抹了一下淅瀝亂淌的眼淚,“你不是我殺的,你是你自己殺的。自作孽,不可活。”說完,我馬鞭一揮,將那個幻影擊碎。

    這樣一鬧,我的頭有些暈。飛墨不緊不慢地跟在我後麵不遠處,沒有看到我的狼狽樣。回到別莊,凡烈已經懂事地將行李收拾好了,正和急得團團轉的江大哥站在庭院門口搶成一團。司清則安靜地站在他們旁邊,沒有參加行李搶奪戰。

    見我們一回來,大哥急忙放開凡烈迎了上來:“孟書,凡烈鬧著要回去,你快管管。百裏家那裏有大哥去說,你奶娘把你們姐弟親手交到我手裏的,這樣回去算什麼事?被休嗎?”

    我已經恢複了平靜,微微著跳下馬:“大哥,這是我們的選擇。”

    “丫頭你胡言亂語什麼?”大哥不置信地睜大了眼睛。

    我點點頭:“我們要走。”

    “你——飛墨!飛墨!你不說句話?”大哥見我沒有突破口,幾步跨到飛墨麵前將飛墨從馬上揪了下來。

    飛墨默不作聲地任由大哥揪著領子,低頭瞅地,臉色蒼白。

    “飛墨,嫂子和……”司清小心地想發言。

    “司清!”我打斷了他的話,他嚇了一跳,吐了吐舌頭不敢再講話了。

    我接著說道:“凡烈,把姐姐給你的護身符拿出來。”

    凡烈聽話地從懷裏掏出了那張婚書,那可是奶娘特地跑了趟縣衙,偷偷蓋上縣官大印後生效的正式婚書。我讓凡烈貼身帶在身上,害怕萬一自己有什麼事,凡烈被逼急了可以用這張婚書混吃活下去。

    我接過婚書,拿到飛墨麵前:“你幫了我們那麼多忙,我們也不能沒良心。這婚書拿去,你自己跑一趟官府把婚書銷了吧。還有,你的毒早已經解了,給你的那瓶藥,服了三次後就可以將毒解了。再吃隻起到強身健體的作用,我之所以不告訴你,是因為想有所依仗,現在看來,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他沉默了一會兒,突然一把扯過了那張婚書,嘴巴裏蹦出幾個字:“你,還真是藏了足夠的本錢啊。”

    “我本來就不是什麼光明正大的人,別拿我和那些大家閨秀比了。凡烈,上馬吧。”我翻身上馬,招呼凡烈。

    大哥抓住馬龍頭,厲聲喝道:“孟書,你把大哥當什麼了?”

    我認真地回答:“大哥,我當你是我的大哥,和親兄長無異,真的,你就讓我們走吧。”

    大哥狠狠地和我對視一會後,無可奈何地鬆開了手:“好,好,你們都這樣吧,都這樣鬧。”

    “謝謝大哥。”我招呼凡烈,“我們走。”

    一旁的飛墨忽然抓住了我的韁繩,臉卻不看我:“你要去哪裏?找絳月?”

    我笑著搖搖頭:“不,回山寨,回家。”

    “百裏家養得起你。”飛墨低聲說道。

    “可那不是我家,山寨雖然窮,可那是我家。”那是孟書和凡烈現在唯一的家了。

    他的手緊緊地抓著韁繩,骨節一個個白得異常:“等過了年,我們送你回去不好麼?你們兩個人勢單力薄,不安全。”

    我看了看冷靜的凡烈:“我和凡烈對付十個八個正常人還是沒問題的,放手吧。”

    飛墨站著不動:“再等等好嗎?”

    “飛墨,放孟書走吧,先去見冷姨。”司清突然開口說道,“不然,有些事情會很難處理的。”

    飛墨扭頭奇怪地看著司清,司清對他點點頭:“放手吧。”

    飛墨的手終於慢慢地鬆開。

    “後會有期,司清,大哥,百裏少爺。”我一拱手。

    “孟書,一路小心。”司清難得地很正經地笑著,喊了很多天的“嫂子”終於改成了“孟書”。我感到一陣輕鬆,拉馬轉身。

    想到這一生不知還能不能與他們有所交集,我不由得悵然若失,也許緣分就這樣斷了吧。

    走到城外,看見很多人正往周家莊那個方向走。我和凡烈慢慢打馬從那些人旁邊經過,正想找人問一問,忽然聽見有人叫我:“姑娘,姑娘。”

    我回頭一看,是那天那個幫我趕車的大爺。

    “姑娘啊,你說對了,現在周家莊變成鬼莊了,地底下挖出了好多人骨頭啊。連皇上都震怒了,今天官府派人去將那幢鬼莊燒掉呢,我這就要去看熱鬧,姑娘你去不去?”

    “不去了大爺,我和弟弟要趕回去過年。”我笑吟吟地打過了招呼,帶著凡烈繼續往前麵走。

    馬上要翻過山崖的時候,腳下的周家莊和擁春城盡收眼底。周家莊的大火已經燒起來了,映紅了半邊天,濃煙卷著火星子一個勁地往上撩。包圍著莊子的幾座小山被黑煙染成了墨黑色,看起來淒淒慘慘的。周家的百年繁華,須臾之間在大火中化為烏有。

    現在和周家莊一樣狼狽的是坐在懸崖邊上的那個人。頭發淩亂,衣服被汙穢糊得看不清顏色。他正對著天邊的大火喃喃地自言自語,不知道在說什麼。

    凡烈伸手摸腰中的刀,我一把將他的手按住。

    “姐姐。”凡烈急了。

    我搖搖頭:“走吧。”

    那人突然回過神來,臉色蠟黃,目光呆滯,嘴唇幹裂帶血:“孟書,你覺得我是不是應該從這跳下去?”

    我冷冷地說道:“你不會跳的,因為你最愛你自己,你不敢死。”

    他放聲捶地大哭:“我什麼都沒有了,我什麼都沒有了…。。”

    “知足吧,至少你還活著。”我拉過馬,離他和那天邊的大火越來越遠。

    凡烈從後麵跟上來,不甘心地問:“姐姐,這麼簡單就放過他嗎?”

    我一揚馬鞭:“你不覺得,現在的他,比死還難受嗎?他什麼都沒有了,連自己都沒有。”

    這樣就好,雖然我不能讓全天下的人都重新尊重孟書,但至少孟書找回了清白。管別人說什麼呢?甜苦辛酸冷暖,有自己和親人知道就夠了。孟書應該已經開始新生活了吧,我也可以喘一口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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