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160 更新時間：10-04-20 14:43
銀龍看著器皿之中那兩條通體翠綠通透的翡翠冰蠶，抬頭看了看卷著袖子準備為自己施針封穴的龍傲，盡管知道以龍傲的醫術不會有事，卻還是不免擔心：“二哥……還是別試了……鋒喂養的翡翠冰蠶向來都是……”
“不行！這次的翡翠冰蠶才養了六個時辰，雖然小鋒用了特殊的方式豢養，但是還不足以判斷效力，這次事關重大，不容有失，為了確保萬無一失，這是必須的。”龍傲言語淡然，神情嚴肅，透射著不容抗拒的堅定，說著將卷起袖子露出的右臂伸到銀龍麵前，“我知道你其實是想代替我來試這條冰蠶，不過可惜的是這次非我不可，你應該知道，小鋒是不可能讓你去冒險的，所以他不會給你留下任何選擇的空隙。”
“二哥……你……”銀龍手持銀針遲疑了一下，“其實……真正不留餘地的人……是你才對吧……昨天你不讓我出宮……目的就是為了今日之事……”
“銀龍……換了是你一樣也會這麼做……你我之間彼此彼此……何必如此明言……”龍傲輕輕一笑，故作調侃地言道：“開始吧！你的針法應該還不至於退步哦！”
“嗯……嗬……”銀龍輕聲笑了兩下，找準穴位，果斷地下針，“有沒有退步……二哥應該感覺得很清楚吧……”
感覺到臂膀傳來的刺痛，漸漸地有些麻木，龍傲微笑了言道：“一點感覺也沒有……紮得真準……分毫不差……可以把冰蠶拿過來了……”
銀龍小心翼翼地將其中一條冰蠶用鑷子夾出來放置於龍傲的右手食指之上，翠綠的冰蠶蠕動了兩下，頭部貼上龍傲的指尖。看著冰蠶的顏色漸漸開始泛起赤紅，銀龍迅速將龍傲臂上的銀針拔除，轉身來到他身後，在他背後六處大穴依次紮入銀針，護住心脈，隨即緊張地觀察龍傲的反應。
“唔……嘶……”龍傲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頓時冷汗直冒，隨即臉色漸漸地隱隱現出青紫，原本水潤的粉色雙唇也漸漸染上紫紅。
“二哥……”銀龍擔心而急切地輕喚。
“沒事……”龍傲輕輕地皺了一下眉立即又舒展開來，盡力揚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開玩笑似的看向銀龍，“今天我終於體會到……以前那些……被我用冰蠶醫治的人……所忍受的痛苦了……真的……很痛很冷啊……也難怪當時……那些人受不了……喊得那麼……幸好這次不是你來試……否則……小鋒一定……會找我……找我算帳……他要是發起脾氣來……我看……我一定鎮不住他……嗬嗬……”
“二哥……”銀龍緊緊地握住龍傲的左手，希望可以減輕一些他的痛楚。
等到翠綠色的冰蠶完全變為鮮豔的血紅色之時，龍傲的雙唇也完全被紫黑色所覆蓋，右手以及右臂已經結起了一層淺淺的白霜。龍傲此刻緊閉雙眼，輕輕地急促喘息，整個身體時不時地打著冷顫，額角細密的汗珠順著臉側緩緩地滑落下來，額前的發絲也被汗水打濕了，一縷一縷的細絲貼在兩側的臉頰之上。
“完全……沒有問題……可以了……”龍傲急促地喘息，勉強維持著清醒，氣息不穩地斷斷續續地說著。
銀龍立刻將那條赤紅的冰蠶夾起來放回器皿之中，隨即正想用匕首劃開龍傲的手腕，卻被龍傲當即一把按住了。
龍傲緩緩睜開眼睛，淺淺地笑了，氣息微弱地輕聲言道：“劃上去一些……”
微微一怔，銀龍明白龍傲的意思，於是手上的力道增加了三分，劃破前臂靠近手肘的一處。赤黑的血液立即流淌而出，漸漸地黑色褪去，龍傲的神智也漸漸地恢複，感覺到身體溫暖起來，龍傲開始運功催動血液流動加速，盡快將毒血清除幹淨。流出的血慢慢還原為鮮紅色，看著龍傲越來越蒼白的臉色，銀龍及時將龍傲背後的六支銀針拔出，隨即迅速為他止血敷藥，包紮傷處。
毒血排盡，疼痛的感覺也消失了，意識也完全清醒了，龍傲放下卷起的袖子，以讚賞的語氣開著玩笑言道：“小鋒喂養藥用冰蠶的水準越來越接近傳聞之中的藥堂祖師了，待在影堂還真的覺得有點可惜，不過我是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想想我這個哥哥當得也挺辛苦的，小鋒是一點麵子都不給我，好在他還聽你的。”
“不是沒有辦法……而是不想有辦法……你呀……就是不想……”銀龍笑了起來打趣言道，轉過身來看見龍傲的氣色比之前還要差，頓時一陣擔憂，將接了毒血的盆移到一邊，抓過龍傲的手腕把脈，“二哥……你覺得如何……有沒有什麼不舒服……看你的氣色……似乎還沒有恢複過來……”
“還好還好，放心吧，不過就是失血多了一些，小鋒是不會讓那樣的意外發生的，況且以你我二人之力還無法自救，豈不是也就表示我們對誠帝的病症無能為力了，我們這一趟不就白走了。”龍傲微笑著抽回自己被握住的右手，指了指禦榻之上的誠帝，神情立即嚴肅了起來，“接下來才是我們要解決的正事！”
銀龍確定龍傲真的沒事了，這才安下心來，隨之心中一緊，神情立即變得十分謹慎，小心翼翼地扶起誠帝，扶穩他的雙肩調整姿勢讓他坐在禦榻上，後背朝外。龍傲取出自己那套特製的銀針，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氣息，選好位置，默然站立著冷靜地想了想，拿捏準了力道，一針一針準確無誤地依次甩出銀針，每一針都分毫不差地刺中穴位，隨後銀龍將誠帝換了方向，龍傲果斷地在誠帝的胸前依次刺下四針，最後將他的袖子卷起，在雙臂之上各紮三針，之後將另一隻依然碧綠的翡翠冰蠶輕輕地放置於誠帝左手無名指之上。
見到冰蠶的頭部隱隱顯出淺紅，龍傲的神經一下子緊繃起來，目不轉睛地盯著冰蠶的變化，隨著冰蠶由淺紅漸漸地加深，轉為粉紅、鮮紅、深紅、暗紅，接著轉為紫紅、深紫、紫黑，再轉為深藍紫、藍紫、淺紫，龍傲掐準時機，每當顏色轉變的一瞬迅速選擇一根銀針將其拔出。整個過程之中，龍傲全神貫注，絲毫不敢大意，因為稍有差池不僅救人不成反而使冰蠶的毒性反噬主體，會讓誠帝當場毒發身亡。
冰蠶的顏色漸漸地淡去，最後定格在接近於純白的淺藍色，龍傲拔出的銀針都染上了令人心驚的藍黑色。看了一眼器皿之中僵硬不動的冰蠶，轉眼再看誠帝覆上青紫的雙臂，龍傲心中一沉，萬分不安地將紮在誠帝背心之處的最後兩支銀針同時拔出，定下心神觀察誠帝的反應，絲毫不敢放鬆片刻，緊張到了極點。當他看見誠帝雙臂上的青紫漸漸地消退，最終恢複到原本的膚色，暗暗地鬆了一口氣，幸好還不至於走到絕境。
銀龍扶著誠帝躺了下來，將人安置妥當，看著此刻坐在一旁毫不猶豫執筆的龍傲，看著他迅速果斷地下筆，知道事情還不至於到最壞的程度，頓時感覺心中安定了很多。
“這位嶺南龍門的前輩倒是挺‘照顧’我們這些後輩的，下手留了三分情麵不說，順帶還不忘對我們指點一二。”伸手接過龍傲寫好的“藥方”，銀龍竟然笑了，語氣也極為輕鬆，隻是眼神流轉之間閃現出點點冷厲的光芒。
龍傲沒有說話，微微一笑，與銀龍收拾好了一切，背上醫箱，踏出內殿寢室。精神放鬆的瞬間，龍傲突然感覺一陣眩暈襲來，腳下一軟，整個人搖晃了兩下，斜斜地傾倒過去。
“二哥！”身後傳來銀龍的驚呼，眼前快速晃過一道影子，龍傲搖頭醒了醒神，立即警覺地向邊上閃了一步，伸手扶住了一旁的門柱，定下心神一看，猛然發現自己眼前伸著一雙白皙厚實的手掌，右手的掌心之中淡而清晰地印著四個指甲印記的傷痕。順著這雙手掌抬頭，映入龍傲眼中的是一抹略帶尷尬的微笑和一雙充滿關切目光的眼眸。
銀龍跟在龍傲身後走了出來，眼看他整個人就這樣斜著身子似乎要暈倒下去，大驚失色，正想衝上前去扶住他，卻在同一時刻發現在殿外等候的蕭烈已經先一步衝了過來，心中一怔，頓時停住了自己的腳步，可是龍傲竟然硬撐錯開一步，扶住了身旁門柱，蕭烈一時反應不過來，定定地站龍傲對麵，緊張而關切地望著他，眼中隱約閃過一絲失落。
蕭烈望著龍傲的神情稍稍一頓，顯出幾分尷尬無措，立即明白了幾分，這大概就是所謂的一個人的習慣性反應了，於是他淡淡地笑了笑，關心地問道：“你怎麼了？”
“呃……我……”龍傲愣了一會兒，伸出右手搭在蕭烈的左臂之上，讓蕭烈握住自己的手腕，微笑了言道：“皇上不會有事……你大可以放心……我覺得有點累……這裏有沒有廂房……讓我休息一會兒……”
龍傲的意外之舉讓蕭烈驚訝不已，頓時不知所措，愣了半天才冷靜回神，暗自欣喜，握住龍傲的手將他扶穩，輕輕地笑了笑：“嗯……廂房在偏殿……昨天就已經準備妥善了……我這就帶你過去……”
“多謝……”龍傲淺笑言道，隨後轉身望向銀龍，眼睛暗中瞄了一下自己右臂的傷處，眼神閃爍了幾下，“配好了藥……替我……”
銀龍意會地立即微笑言道：“二哥，你先去休息，我配好了藥立刻就過去找你。”
“嗯……”龍傲淺淺一笑，望著蕭烈輕笑點頭，順從地倚靠他的攙扶，與他一起離開了。
蕭烈攙扶龍傲進了偏殿的其中一間已經準備妥善的廂房，取過他肩上的醫箱放到桌上，隨後將他扶到一旁的長榻上半躺半地靠坐著，隨即為他倒了一杯熱茶遞了過去。
龍傲默默地接了過來，喝了一口，頓時驚訝不已，這是嶺南龍門的“清悅”，心中莫名一動，望了一眼蕭烈，正正地碰上他那雙清眸，一陣心亂，立即回避了他的眼神，微微垂下眼眉，將茶杯放置在長榻旁邊的茶幾上。
蕭烈將龍傲的神情一絲不漏地看在眼裏，心中莫名有些欣喜，微笑了言道：“你先在這裏休息，我去吩咐讓人為你準備一些物品和膳食，你有什麼吩咐盡管差遣侍從宮女去辦，要是有什麼為難之事盡管來正殿書房找我。”
“嗯……”龍傲輕輕地點了點頭，淡淡地應了一聲。
“對了！你想吃什麼？”蕭烈正準備離開，突然之間轉過身來微笑著問道，“我看你氣色不是很好，顯得有些疲累，是否需要吃些什麼補一補。我也不傳召禦醫過來了，宮中禦醫的醫術沒有一個及得上你，還是直接問你這個‘事主’比較好。”
聽了蕭烈半開玩笑的笑語，望著他輕揚的笑意，龍傲微微一怔，隨即反應過來，展顏輕笑：“沒有什麼特別，清淡一些就好，平常的一些補血補氣的膳食就可以了。”
蕭烈明了地輕輕點頭，隨後踏出了廂房，龍傲靜靜地靠坐在長榻上，心中有些茫然不解。過了大約半個時辰，蕭烈就回來了，隨行的宮女侍從將準備齊全的一應物品送了進來，放置安排妥當了便依照吩咐退了出去。
龍傲走了過來，看了一眼桌上那些的飯菜，不禁心中驚訝，清淡的嶺南家常小菜，而且都是自己喜歡吃的。
“這些菜……是進京這一路上……我見你常吃……就準備了……”蕭烈笑了笑，心裏竟然有些緊張，以至於說話都有些不順，“你吃吃看……這些飯菜合不合胃口……不喜歡的話我叫人去換……”
龍傲心中泛起喜悅之意，望著蕭烈微笑了言道：“多謝……我很喜歡……不知道這些合不合你胃口……要不要留下一起吃……”
蕭烈心中一怔，微笑了言道：“合胃口就好……我還要代父皇批閱奏折……而且禦膳房已經為我準備好了膳食……送去正殿書房了……我就不留下來了……”
“嗯……”龍傲輕輕應了一聲便不再多言，隨後坐下來準備用膳，抬起頭與正準備離開的蕭烈相視一笑。
“二哥……喝藥……”銀龍端了一碗湯藥跨了進來，正好撞見兩人對望而笑的情景，微微一愣，立即停住腳步，端著藥碗站了門口，神情有些不自然。
刺鼻的藥味讓蕭烈一個激靈，頓時一陣緊張心亂，立刻擔心地望向龍傲：“你怎麼了？哪裏不舒服？還是受傷了？”
“呃……我……”龍傲心中一怔，臉頰瞬間微微一熱，當下措手不及。
“哦……不是……”銀龍立即反應過來，接過話笑了言道，“二哥沒有不舒服，這藥是驅寒安神的，燕京的深秋比起嶺南寒冷許多，二哥的體質偏寒，他有些怕冷，況且換了環境，我擔心他睡不安穩，就煮了這副藥。”
“嗯……這些小事無關緊要……不必擔心……”龍傲淡淡地笑了笑，隨即接過銀龍手中的藥碗，一口氣喝了下去，笑著對蕭烈言道，“你還有要事處理……就別再耽擱了……”
“你沒事就好了……你安心吃飯……我先走了……”聽見龍傲這麼說，蕭烈緊張的心也放下了幾分，輕輕地笑了笑，言罷便跨出門外，隨即吩咐侍從再多準備兩床厚實被褥以及一些保暖之物送過來，仔細想了想，覺得沒有什麼不周之處，這才安下心來。
“二哥……你怎麼樣……”確定蕭烈已經離開了，周圍也沒有其他人，銀龍這才放心地說話，關切地詢問龍傲的情況。
“沒事！沒事！藥都已經喝了，怎麼還會有事，你是不相信自己的醫術還是懷疑小鋒的能力。”龍傲淡然一笑，半開玩笑地說著，隨即拖出一張凳子讓銀龍坐了下來，“先吃飯吧，吃過以後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辦呢，要是餓壞了，麻煩可就大了。”
銀龍看著一桌子龍傲喜歡吃的菜，指了指龍傲麵前僅有的一副碗筷，單手托著腮幫，手肘撐在桌上，打趣了言道：“二哥！我看你就是想餓死我！你想讓我吃什麼？”
“呃……”龍傲順著銀龍所指看了一下，不禁“咯咯咯”地笑了起來，“抱歉……抱歉……我去叫人……”
“好啦，不要折騰那些宮女侍從了，等他們把碗筷拿過來，菜早就涼了。”銀龍笑著擺了擺手，看了看桌子上的菜盤，將其中一盤端到自己麵前，再從龍傲的碗裏扒了一半白飯，拿過湯匙，挖起一勺白飯吃了下去，隨後衝著龍傲眨了一下眼睛，笑了言道，“這樣就可以了，反正菜很多，少吃一點飯也不會有什麼影響。”
“嗬嗬嗬……”龍傲輕聲笑了起來，看著銀龍故作心情輕鬆的神情，微微垂下眼睛，默默地夾著飯菜，暗暗自語，“如果這是你真實的情緒……那就好了……可惜……”
夜晚寂靜無聲，龍傲與銀龍在偏殿廂房之內為第二天替誠帝除去所中之“隱”做準備，蕭烈在正殿書房批閱奏折，祁瑋在正殿之外守衛，各人皆有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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