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495 更新時間:09-11-12 20:44
“桃兒。”
隱隱約約,傳來一聲輕呼。
墨夭桃此時正在念家玉坊。每回她要靜心思索時,都回去玉坊琢玉。那些潤澤的玉石總能使她靜下心來。
她看看四周,沒有人,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又回頭賞玩起來。
“桃兒。”又是一聲輕喚,比之前真切些。
“誰?”
“桃兒……”
“出來。”原來真有人在,墨夭桃頭也不回道。
輕輕的,屋裏響起腳步聲。
來人走到她身後,墨夭桃回頭一看:“是你?”
“是我。”
墨夭桃忍不住歎了口氣:“桑暮,你究竟要纏我到什麼時候?”
“隻要我還愛你,我便不會放過你。”
“那你如何能不能愛我?”墨夭桃有些挫敗。
“或許我死了……”桑暮仍是微微笑。
墨夭桃仔細看他的表情,淡淡的,既沒有噱頭,也不是滿不在乎,仿佛是在說一件極平常的事,再自然不過。
“可是,我就要嫁人了,你還是……”
“我知道你還沒決定嫁給誰。”
“誰說沒有。”這句話脫口而出,墨夭桃自己也是一愣,剛剛一瞬間,她的眼前掠過一個人影。那人如月雙目望著她,滿滿的是寵溺。
桑暮臉一沉:“那人是誰?不如說給我聽聽。”
墨夭桃猶豫一下,報出:“海攬月。”她本想說是清掬,但一想他是小王爺,身份特殊,而她隻是唬唬桑暮,似乎不太合適。
其實要說擇夫,墨夭桃之前也隻是無所謂的,她送出了那麼多玉戒,到時隻要“擇優錄取”便可。本來,海攬月一直是排在榜首的,誰料突然來了個清掬,海攬月隻能屈居第二。何況,清掬與她幼年時還有些情分。按理說,她應該毫不猶豫選清掬才是。可是,不知怎的,她就是下不了這個決定。選清掬?她內心很掙紮。選攬月?她隱隱有這個衝動,卻怕傷了清掬。
“你喜歡他?”半晌,桑暮啞聲問出一句。
“那是自然。”桑暮,趁早放手吧,墨夭桃心裏暗道。
桑暮的臉刹那間沒了血色,煞白。他就靜靜地站在一步外,目光膠著在墨夭桃的臉上,眼裏有一點瘋狂的神色,執著又痛心。這樣的眼色仿若兩把匕首,直插進墨夭桃的心裏。
看著他受傷如小獸的表情,墨夭桃真的懷疑了:她是不是錯了?之前她隻是稍有動搖,現在,她真的不確定自己當年決定送玉戒是否太過輕狂?
“既然如此……”桑暮的聲音很沉,後麵的話墨夭桃沒聽清。
“你說什麼?”她還沒說完,隻看到桑暮慘笑一下,略揮衣袖,一陣異香飄過,她隨即失去了知覺。
“藏珠公子?”念琮原是在床上閉目養神,聽到腳步聲,張開眼一看竟是藏珠:“你怎麼會來?”
今日,她感覺身體好了很多,便摧墨青楊趕回府衙,免得公事積壓,耽誤了什麼要事。可是,她記得墨青楊臨走前安排了兩個家丁守門,怎麼剛剛沒人通報?
藏珠不管,隻是笑著上前,二話不說抓過她的細腕。念琮自病症初顯到今日已有十餘日,這一趟折騰下來,原先就偏瘦的她現在已是瘦極,一雙手腕細如枯柴。
“你……”念琮一驚,想收回手,無奈使不出力。
“墨少夫人不用驚慌,藏珠並無惡意,”他輕輕勾起嘴角笑著安撫她,眼裏有不易察覺的疼惜,藏得很深很深,“藏珠略懂醫術,正好可以替你診診。”
盡管他的疼惜被深藏眼底,卻仍然輕而易舉被窗外的女子查獲。
聽他這麼說,念琮放下心來。不知為何,眼前這人總給她莫名的熟悉感。抬頭正好看見藏珠的眼往窗外飄:“怎麼?外麵有人?”
“沒有。可能是我的錯覺。”他很快答道。
兩人都沒再說話。
念琮原是清醒的,可是診著診著,便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當晚,墨老爺和墨夫人照例探訪兒媳房間時,墨念琮已經不知去向。隻有房門口倒著兩個家丁,均是被人打昏的。
那晚,墨家大堂裏燭火直燃到天明,照得屋裏四人的神色微凝。
墨家二老,墨青楊,海攬月圍坐六角桌,討論各種可能。如今,念琮、墨夭桃、許釵、藏珠公子都不止府裏,除了念琮,不能肯定其他人不在的原因。這四人中。藏珠和許釵皆是習武之人,而府裏並無打鬥的跡象,基本可以排除二人被擄的可能。而墨夭桃今日大清早便出府了,尚未歸,原因不明。就隻有念琮,抱病在身,無故失蹤,基本可以肯定是被人帶走了。今日墨青楊臨走前安排的兩個家丁未有反抗即被人打昏,可見來人武功不差,可到底是誰,會衝著念琮去?
“大哥,照我看,嫂子應是被認識的人帶走的。”海攬月用了“帶”字而非“擄”。
剛剛他們查看念琮的房間的時,屋裏整整齊齊,床上也是如此,維持著原樣,隻是少了人。墨青楊把手探進薄被裏,被子已經冷了。他又仔仔細細檢查了床鋪,沒有任何的異常。自然的就像是念琮自己起床,出門了似的。依墨青楊對自己妻子的了解,念琮雖是體弱多病,卻有一顆七竅玲瓏心。若真是有歹徒,或者什麼異常,她定會留下記號。
“還有一種可能,”墨青楊的聲音天生低沉,這會聽起來更如海底沉石,“那人進屋時,她已經睡著了。”他在心裏責怪自己今日為何要離開。
墨老爺瞧他習慣性地握緊左拳,知他是自責,道:“青楊,你不必自責,那人若是早有預謀帶走琮兒,他暗我明,隻怕是防不住。”
“墨叔叔說的在理。”海攬月道。
“如今事已發生,我們隻要好好應對,琮兒自會平安回來。”墨老爺自信道。
墨青楊才三十,無論是學識還是經驗,都抵不過他爹。再加上他關心則亂,沒有墨老爺冷靜。這是年輕的墨青楊所欠缺的。至少十年之內,他爹還會是整個墨家的支柱。
“可是,我擔心琮兒現在的身體……”墨夫人道。
“放心,一定會沒事的。墨家兩個男人都在這裏,你怕什麼。”墨老爺微笑著輕拍她的手背,言語間是堅定和從容,”再說,還有攬月也在。“
海攬月點頭。方才,他已派赫叔去城門那探問有無人出城。
蠟燭越燒越短,燭淚滴得滿滿的,沒有一個人回來。
過了三更,還是沒人回來,墨老爺道:“桃兒可能也出事了。”
之前,大家心裏隱隱約約都已有了這個猜測,隻是不敢說。而今被墨老爺點明,隻覺空氣又凝重了些。今早,海攬月本是要陪墨夭桃一塊去找劉大夫,隻是海家在東大街的鋪子有急事,非他親自料理不可。
海攬月努力定住心神,告訴自己不要過於緊張。若夭桃真是出了事,他要沉著,方能應對。他深吸幾口氣,強迫自己放鬆。
現在,他和墨青楊,真算是難兄難弟了。
“嗯……”墨夭桃足足昏睡了兩天兩夜。
“你醒了。”一個黑影坐在她的床頭道。
墨夭桃隻覺得自己睡了很久很久,渾身軟綿綿的,沒什麼力氣。那黑影扶她坐起。
“這是哪裏?”她接過遞來的茶水,環顧四周,仿佛是一個山洞,石壁上凹凸不平,可是周圍卻陳設著許多尋常百姓家都有的家什,頗有人氣的樣子。明晃晃的燭火照亮了這裏的每個角落。
“靈仙洞。”那人答。
“靈仙洞?”墨夭桃的腦子還是有些轉不過來,“我怎麼會在這裏?”
“自然是我帶你來的。”那人換了個方向,做到床緣上,燭火一下照亮他的臉。
“桑暮?你帶我來的……”墨夭桃回想起一些片段,斷斷續續,不慎連貫。
桑暮見她皺著眉苦想,不再多言,隻是靜靜地看著她。
剛剛睡醒的她,有點迷糊,發絲微亂,垂在細白的脖頸上,很無辜的樣子。靈動的眼睛此刻有些呆呆的。看上去就像一隻受到驚嚇的小貓。桑暮有親吻她的衝動。下一刻卻又被她純淨的眼神攝住。要是有人能在這種眼神下做出什麼不良舉動,其人一定不能再稱之為人了。
其實,墨夭桃剛才,就在桑暮盯著她的那一刹那,已經想起了那晚的事。甚至,她看著桑暮眷戀的眼光,差不多猜到了他的想法。但是,她隻能裝作不知道,用最無辜的眼神盯著他,就盼他能自個兒明白。好在,桑暮沒什麼進一步的舉動。
“我有點餓了。”墨夭桃小聲說。
也是,兩天沒吃了,能不餓嗎?
桑暮笑答:“我準備了飯菜,你起床吧。”說著轉身走了出去。
墨夭桃瞅著他的背影,看他推開一扇石門,走了出去,便慢吞吞起床。一邊磨蹭一邊盤算:不知她在這昏睡了多久;家裏人知不知道她被桑暮軟禁了;桑暮又想做什麼。
“小姐,請漱口。”
墨夭桃被嚇了一跳,這屋子裏竟還有人。隻見兩個同她差不多年歲的女子立在床側,其中一人手裏端著漱口杯,另一人手裏捧著一塊濕熱的毛巾。這洞裏居然還有丫鬟?墨夭桃心裏暗暗驚歎。
她接過杯子,故意手一滑,那一杯子水直往她膝頭墜去,眼看就要打在她身上。哪知,左邊的女子隨手一撈,半滴水也未溢出,那杯子又好好地立在了她手心。
“小姐,小心。”那女子笑道。
“不好意思,剛起,一時手軟。”墨夭桃也是一笑,女子正對上墨夭桃含笑的雙眸,微微一愣。想來是墨夭桃的仙子之貌已經是男女通殺。
飯廳內,桑暮已等著了。瘦長的身子在昏黃的光線下拉出長長的影子,看上去端的落寞,在這洞裏卻又有種駭人的詭異。
墨夭桃走過去,在一旁鋪著錦墊的石凳上坐下。心想,桑暮好像與平日裏很不同。
“我特地命人準備了你最喜的什錦八寶鴨、青蔥拌玉、魚香茄子,還有些飯後甜湯。”桑暮說道。
桌上的菜品不多,卻是精致至極,樣樣都是墨夭桃的最愛。
二話不說,墨夭桃提起筷子開動,前胸貼後背就是這種感覺罷。反正人都在他手上了,要讓她生要讓她死這是桑暮的事,已經不在她的考慮範圍內了,還不如放開肚子先吃一頓再說。要是桑暮在飯菜裏下毒……不管了,要是不吃就是餓死。墨夭桃是這麼想的
吃到半飽,墨夭桃才發現桑暮都沒動一下筷子,奇到:“你不餓嗎?怎麼不吃?”
“我不餓。”桑暮笑。能這樣看著她,哪還會有餓感。
“現在是什麼時候?”墨夭桃夾過一隻鴨腿,含糊不清地問。
“大概是落日時分吧。”
“正趕上晚飯你都不餓,定是午飯吃多了。”
桑暮不語。這二日,他進食甚少,在外應對完墨家,回來便是坐在她床頭默然看著她的睡顏。吃飯對他來說,仿佛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你真不吃點?”墨夭桃嚼著米飯問,“你看上去很憔悴。”
桑暮還是不動。
“還是吃點吧,不然哪有力氣對付我家那幾個。”墨夭桃把飯碗推到他手邊。這事說來說去她是罪魁禍首,雖然現在算是被桑暮綁架,但是,被熟人綁架,好吧,她也不知道怎麼對那個綁匪才是正確的態度。
桑暮見她如是說,情不自禁笑了:“也對,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我好歹吃些。”
墨夭桃慚愧了,她對不起墨家,她應該讓桑暮活活餓死才對。她竟然勸他吃飯,增加他的戰鬥力,那為了救她在奮鬥著的人不是更吃力了?可是,桑暮要是因為她……橫豎她都是錯的。
桑暮吃了幾口,見她不吃了,問道:“怎麼不吃了?”
“我在懺悔。”墨夭桃道。
“懺悔?”
“要不是我送什麼玉戒,你就不會……然後就不會害你綁架我,要是你不軟禁我,我家也不會著急。現在我勸你吃飯,好去對付我家,天啊,我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墨夭桃苦惱地說。
煩悶一小刻,她更狠命地吃起來,似是要把這些煩惱吃下肚。桑暮也跟著默默動筷。
掃完桌上的大份額菜時,兩人都是撐到了。
飯後一大碗甜湯,快活似神仙,要是不是現在這個情境的話。
吃飽了,該是問話的時候了。墨夭桃攏攏裙子,盯著桑暮道:“桑暮,你帶我來這幹什麼?”
“你不知道?”桑暮知她遲早會問,毫不意外。
墨夭桃搖搖頭。
“離你和你爹的二月之約還有多久?”
墨夭桃算算:“正好還有半個月,這和你抓我來有什麼關係?”
“你在我這呆著就不用被迫急著把自己嫁掉了,這麼簡單的道理你還不明白?”
墨夭桃愣住了。原來他根本就不相信她說的已經決定嫁海攬月的話,更不相信她真想嫁人。
“至於墨家,你就不用擔心了,他們最近都在忙著你嫂子的事,短時間裏應該不會有什麼大動作。你可以安心住在這裏。”
“我嫂子的事?”墨夭桃的注意力被轉移了,“她怎麼了!”
桑暮按住她的手背,說:“你別急,她和你一樣,也被人綁了。”
“什麼!”墨夭桃驚叫道,呆站一會冷靜下來道:“我要回家。”
桑暮不看她:“不行。”
“我說了,我要回家,”墨夭桃冷冷地說。
“你回去幫得上什麼?”桑暮反問。
“少來,我失蹤了,家裏一點反應都沒有,這種話你以為我會信嗎?這個時候就算我幫不上什麼,至少家裏不用多出心思來找我。放我回去。”墨夭桃堅決道。
“除非你嫁我。”
“如果我不呢?”
“那就誰也別嫁,留在這裏陪我。”桑暮一字一句道。
“這就是你帶我來這兒的真實原因吧?”墨夭桃道,“桑暮,我不管你怎麼想的,我現在要回家。我嫂子她身上有病,現在遭人綁架,一個不小心,就……你懂嗎?我們的事以後再說,救回嫂子才是當務之急。我要回家。”
桑暮不語,隻定定地看著她。
“我給你時間考慮。”墨夭桃見他不出聲,怒了,轉身便走。
為什麼你總是吃定我,念琮有病,我何嚐不是如此?心病無藥可醫,你難道不知?我隻想給我們一點時間,連這個也是奢求嗎?……
“主子,海攬月的人找到這兒了。”
“你去會會他們。”桑暮眼神微黯,毫無平時的文弱公子相。
“是。”
看來要如你所願了,桃兒……
桑暮隻覺喉間一股甜腥湧上來,眼前的桌上多了一片血色。
“少爺!”
“少爺!”
兩個山洞本就相連,加之丫鬟們喊得尖厲,墨夭桃趕過來看時,就見桑暮扶著石桌搖搖欲墜,身邊的丫鬟想扶又不敢,隻站著幹著急。
墨夭桃急忙跑上去抓住他的手臂。桑暮感覺有人抓著他,直覺要揮手,回頭一看,模糊是墨夭桃,急忙收回內力。相當於自己挨了自己一下,雖是力道不大,卻惹得他又吐出一口血。
“快來幫忙,傻站著做什麼!”墨夭桃急道。
“沒事,我沒事,”桑暮嘴角血跡鮮明,微笑時無盡淒涼,“你扶我去床上躺會就好。”
“你還能走嗎?”
桑暮虛弱地點點頭,依舊是微笑。
“都這樣了,還笑!”墨夭桃小聲嘀咕。
桑暮的臥房就在飯廳的另一側。墨夭桃扶他在床上躺好,蓋上被子。叫丫鬟打來水順便給她們主子擦擦臉,換換衣服。誰知,竟一個也不敢上前。
其中一人大膽答:“少爺從不讓別人近身的。”
桑暮不語默認。
墨夭桃看他滿臉都是血,實在是看不下去,拿了塊帕子過去,道:“你們不敢,我來,反正……”後麵的話她沒說下去,她可不想再氣他。
仔仔細細擦幹淨,墨夭桃道:“你不是不讓人近身的嗎?怎麼還不打倒我?”
桑暮無力地笑笑:“下次別隨便靠近我,這回要不是我餘光裏看到是你,那一掌就真落到你身上了。”
“你還能拍死我不成?”
桑暮不說話。
“不是真有人被你這麼……”
“嗬嗬。”桑暮一笑而過,從懷裏拿出一件物事,“我送個東西給你。”
“什麼?”墨夭桃湊過去,看清後道,“這是……”
話還沒說完,丫鬟在外頭通報道:“公子,落君來了。”
“桃兒,你先回房吧,我見個人。”桑暮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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