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960 更新時間：09-08-07 13:09
不知沉默了多久，在酉時的時候，房裏傳來一聲清脆的孩啼聲。所有人緊張的臉龐一下子鬆懈了下來，身上也仿佛輕鬆不少，不知不覺竟都往前邁了一步，我便被埋在了人群之後。
產婆高興的跑出來，說了一通喜慶話，說姐姐誕下少爺，健健康康的。
聽罷此話，父親對著西方作了個揖，以感謝神靈保佑。隨後一幹人等往姐姐的房裏湧去……我本也是隨著去的，可是在門口的時候被母親攔了下來。雖然母親什麼也沒說，但是她眼神中的怨恨，我知道。
我一個人站在門外，呆呆的望著床的方向，看著眾人圍在姐姐床邊，我多想過去，多想說聲：“姐姐，對不起。”可我不能，也許我一輩子都法無靠近姐姐一步了。眼淚再次悄無聲息的落下……
“小姐，天涼……”瑤衣站在身後，拿了件披風給我。這種時候，也隻有瑤衣心裏有我吧。報以感激的一回眸，虛弱的笑。
“珊藍……”房裏傳來一聲輕喚。回頭，看見母親皺著眉頭，不情願的喚著我的名字，“珊荷要跟你說話，進來吧。”
有些驚訝的看著床上蒼白的姐姐，有些不解，姐姐應該知道吧？可……
“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快進來？”母親輕喝一聲，卻不是很嚴厲，怕被姐姐聽著嗎？無奈的一笑，本是同根，何奈境遇不同呢？
快步來到姐姐床前，披風在不知不覺間滑落。就這麼跪坐在床邊，握著的姐姐軟無骨的手，竟然愧疚的不知道說什麼。
“傻妹妹……”姐姐一聲歎息，虛弱的一笑，“不是你的錯，是我命該如此……我記得我昨天問過你，你也不是放下了嗎？”
“可是……”可是姐姐，的確是我害了你啊？為什麼那麼善良呢？善良的讓我難受，如果你責怪我，也許我心裏會好受很多吧……就像母親剛才的責罵，雖然讓人心痛，卻讓我有一絲的坦然。我的錯，真的是我的錯呀！如果這份錯都被你攔下了，要我怎麼釋懷？
“珊藍，如果對我還有愧疚，守護水家的責任就交給你了。”姐姐淺笑的說著，而一旁的母親卻開始抹眼淚，父親的眼中的憂色也顯而易見……
“怎麼了？怎麼都這模樣？姐姐……姐姐不是沒有事情嗎？你們看，瑾兒不是健健康康的嗎？你們為何都……都這幅模樣。”可話一出口，淚水便跟著湧出，我無法製止自己的嗚咽，聲音也隨著輕了，輕到連我自己都無法聽見。為何明明是安慰的話，聽上去卻是那麼的無力，那麼的蒼白？
姐姐輕輕握緊了我的手，微笑著對我搖頭。她說：珊藍，你要好好照顧瑾兒；要守護好水家；要學會原諒自己；要幫我照顧諾……姐姐囑咐了很多，很多。囑咐的越多，語氣卻越來越輕鬆，可是其他人卻是越來越沉重……
看著姐姐蒼白的臉色，我好想受這份苦的是我，好想自私的占有母親的關心。
身為姊妹，總是太了解彼此，一個眼神就能解讀一切。“我們就是命該如此，注定要有這麼一出的。”姐姐說的輕鬆，安然的神情，祥和的看著前方，“聽說落櫻台的景色很美，可惜不能和諾一同前往了。”
一切是那麼平靜，生命的標記消失的那麼悄無聲息。當姐姐的手從我手心滑落的那一瞬，突然錯愕的發現天旋地轉，好像眼前的一切崩塌了。我好想大叫“不要”，卻連半點聲響也發不出來。
一刹那的愣神，卻在下刹那被推離床旁。我呆呆的坐在地上，看著母親撲倒在姐姐的床榻前聲嘶竭力的呼喊，看著父親抹去漫出眼眶的淚，看著屋裏的每個人的哀傷……
突然好像笑，笑自己無能，笑自己任性。一切都是混賬的我造成的呀，今天的局麵，付出代價的不應該是我嗎？為什麼是姐姐呢？
已經不記得怎麼離開那個房間的，不記得是以什麼樣的心情離開的。好像有人說我受傷了，可是我沒有任何刺痛的感覺，怎麼會是受傷呢？好像對那個人笑了笑，然後拂袖走了。我記得我走了好久，穿過了好多門，然後有好多人，嗬，然後一個人也沒有了……
當我有意識的時候，已經是白天了，也許我昏睡了好幾天，也許隻是過了一天。打量了下周圍，發現不知何時，我已來到了溪邊的涼亭裏。嘲諷的笑，竟然連瑤衣也沒跟著來嗎？……
下意識的抬手，卻傳來一陣刺痛感。眼前是浸染了大量紅色的白色衣袖，是那觸目的殷紅。受傷了嗎？好像是有人告訴過我，我受傷了……可這比起姐姐，算什麼呢？
沒多久，我便沉沉的睡了過去。我好想就這樣一睡不醒，拿我的命贖我的罪。姐姐，我真的沒那麼堅強。我無法背負這樣的罪惡，這樣的傷害……
輕歎一口氣，睜眼，發現還是那間房，富麗堂皇的寢宮，雕欄畫棟的宮殿。回想著兩年前的畫麵，卻依舊那麼的痛徹心扉……
很多東西其實已經記不真切了，唯一留下深刻印象的，隻有姐姐那淡然的笑，那釋懷的安寧，那輕聲一句：“聽說落櫻台的景色很美，可惜不能和諾一同前往了。”至今，我始終無法明白姐姐的那句守護水家是什麼意思。唯一能做的，不過是守護家裏的每個人。也許，我的命早就不是我的了。
右手下意識的撫上左手手腕，平滑的肌膚，不留一點痕跡。那是當年的那個傷口的位置，傷口早已愈合，疤痕也消褪了，唯一無法泯滅的是那深深的愧疚。
“所以，墨書，你一定不能出事啊。”輕聲叮嚀，不是說給他聽，而是給我自己。
風劃過身邊，帶起垂落的發絲。一夜未眠的我，總有些倦意，而今又是穿著單衣，被風一吹，總有種站不穩的感覺。
當我伸手去扶窗台的時候，一件衣服披在了我身上，同時身子也被扶住了。不用回頭，也知道是瑤衣的細心……
“小姐，您知道現在是初春吧？”瑤衣有些生氣的發問。
“知道。”淺笑的回答，身邊有關心自己的人真的很幸運。
“那您知道您的身子骨弱吧？”瑤衣繼續不滿的問。
“知道。”依舊是肯定的答案，依舊是笑著回答。
“知道？知道還這麼折騰自己？身子弱還要在窗邊吹風？你又不是不知道初春的風濕氣重，昨兒個晚上你又吹了次冷風……你……”聽著瑤衣帶著關心的怒罵聲，我不由的笑了。瑤衣啊瑤衣，要我怎麼才能回報你呢？如此的心疼我，如此的照顧我……回以感激的一笑，無需言語，她定懂我的心思。
“小姐你啊……”瑤衣無奈的抱怨，她知道我不會照顧自己，隻是抱怨幾句，因為她會照顧我。她也知道我一定有什麼心事，她一定都知道。隻是我不說，她便不會問。
在瑤衣的服侍下，我清洗了一番。始終不習慣宮廷生活的我，雖然從小有侍女服侍著，卻不喜生人經手我的梳洗打扮。也隻有瑤衣才能知道我用水的溫度，梳頭的力度。很多都是習慣，無法代替的。
在皇上賞的衣服中，我挑選了一件素白的裙衫。隻有簡單的清荷作為裝飾，讓人有種清淡的感覺。在我的要求下，瑤衣幫我梳了個未出閣的發髻。隻梳一半，另一部分散著，長長的垂過腰際。一般在宮廷裏，無論妃子宮女都是要把頭發盤起來的，為了以示莊重威儀，披散著頭發的多半是一些未出閣伶人。但是，由於本朝皇帝陛下晚年收了很多伶人。使得宮中的妃子和一些妃子跟前得寵的婢女也會梳伶人的發髻，來吸引皇上的視線。
若是早些年我那麼綰發，多半要被杖斃的。隻是近年來，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若真要辦起來，怕整個後宮都要換過了。如此，我也沒有什麼顧忌。隻是宮中的簪子都太過華麗，非金銀便是瑪瑙類的貴重物品……最後挑選的，還是一根為數不多的簡單銀簪子。簪子本身是純銀的，刻有繁瑣的紋樣，其頭部是被做成一朵蓮花的烘托，鑲有一顆珍珠。就是看似如此簡單的工藝，卻是最難製作的……
把玩著手中的發簪，有些嘲諷的看著屋內的成設。這屋子裏，哪一件不是巧奪天工，價值不菲呢？唯一不匹配的，似乎就是這手中看似不起眼的簪子，和拿著簪子的我了。
微微一笑，將簪子固定好，隨著瑤衣去了禦花園。其實進宮那會就聽說，靜幽閣離禦花園挺近。隻是靜幽閣自帶了花園，我本是沒什麼心思出門的，卻不想被這浮華的屋子給壓迫著，便動了這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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