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8568 更新時間:09-08-07 16:19
“不要!”
“——嗚!”秦梓玄悶哼著倒退數步而後軟軟倒地,吐出一攤鮮血。
“不要……不要!”桂明染在那一瞬間衝了進來,卻沒有能阻止住胡北軒落下的一掌。
她擋在秦梓玄麵前,抱著這已然失去知覺的女人,滿臉淚痕。
胡北軒完全是替天行道的初衷。這秦梓玄一介女流,卻堂而皇之與皇後勾結涉政,若不除她真是天理不容。所以他那一掌出手又狠又快,方才一刻根本來不及收招,但終究還是本能地被影響了——原本要劈斷脖頸的一掌,打偏在了對方的肩膀上。
胡北軒看清來人頓時後悔起自己的手下留情,冷冷地靠近了一步,桂明染立刻意識到了他的意圖,抱緊了懷中的人,哀求道:“求你不要殺她……”
“讓開。”雖然詫異於她的去而複返,但此刻最重要的事是要殺了那女人。
“不……”桂明染突然上前抱住了他欲行的腿,跪在那裏:“請你放過她吧,她已經是個廢人了,韶顏雅容出了命案,現在她這個樣子,我們不可能再回去……我們走投無路,不可能再作惡了……求你了……求你放過她……”
“……”胡北軒沒有說話。
桂明染一張粉麵梨花帶雨,說不出有多楚楚可憐:“媽媽她並不是想要害你的啊……她早已準備了紫微星君的人選,第一次見你,縱然知道你比那人美貌,卻也隻是想留你在園裏,不願生事……還想等那事情成功之後,人選確立了,就放你自由的……”
見胡北軒一臉懷疑,她又說道:“你縱然不信我……在園裏你日日自在的日子難道還有假麼?這些本都是媽媽的好意……隻是你自己……你去動了那些機關,你曉得了秘密,媽媽也是沒有法子……”
聽了這些緣由,胡北軒也不能立刻硬起心腸了,歎了一聲:“她和後宮勾結,與儲君對抗,還想逼我同流合汙……她不值得你這般維護。”
桂明染低下了頭,哽咽道:“她就算不是好人……但她畢竟養大了我……從未虧待過我……如今她已經被你廢去一臂,什麼都不能做了,皇後也不會再需要她的……你……你就當是念在我們兩人的恩情上放過她吧……”
胡北軒看見那些眼淚,又聽她抬出如此委曲求全的理由,態度逐漸緩和下來。
“好,我今天就放過她一回。”
桂明染剛露出感激之色,胡北軒卻又道:“但她若再有涉政野心,你就莫要怪我不客氣。”
“這……這是當然。”桂明染急忙答應。
胡北軒心想此地不宜久留,轉目望向外麵,天色陰沉,申時將至。這一日起得雖早,但早先耽誤了太多時間,現在竟已就到了赴約之時。
一想起袁廷已經在南鬆亭等候,連心都熱起來了,走出大院中,卻沒有察覺到一絲異樣。
一把略帶沙啞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動手。”
胡北軒已認出來了,但就在他回過頭的同時,“刹”地一聲,一張大網驟然從天而降——
“呃!”
這網很重,竟是銅絲編製而成,胡北軒一時被縛,被一擁而上的眾打手按在地上,無法逃開。隻見屋子裏原已暈死過去的秦梓玄竟吐著血強撐起身,一雙細長的眼睛帶著可怖的怨恨:“給我殺了。”
胡北軒最後望見的是桂明染朝他望來的迷惑與歉疚。下一瞬,圍上來的打手將他重重包圍。
“噗!噗!!”鐵棍毫不留情地朝胡北軒身上落下,打在腰側、肩膀、還有他的腿上。胡北軒護著頭部,強烈的痛楚令他亟欲作嘔,爆裂和粉碎的感覺,連喉嚨都隱隱傳來了腥甜的味道。
他不讓自己發出一絲痛苦的聲音,倔強得連某些打手的動作都遲疑了起來。但憐憫歸憐憫,打擊不會因此結束。不管胡北軒在網中怎麼掙紮,疼痛仍舊殘暴而頻密,這些人之中自然有以此為樂的,折磨一個美人更別有一番風味。因此,企圖落在一些柔軟部位的棍棒,又愈發的猛烈。
“啊!!!”人群中發出一聲怒吼,一陣強大的氣流突然從中衝出!
“啪啪啪”銅絲大網應聲節節繃斷,胡北軒雙眼通紅地鑽了出來,屹立起身,青筋條條暴出,仿佛重生的巨人。打手們都被震開丈餘之外,無法近身。
就在他真氣稍降要一躍而出時,二院牆外四周埋伏的弓箭手紛紛發箭,阻斷了他的逃離。
胡北軒昨日使出“烈風炎龍”耗過一次真氣,又受了刀傷,方才那一震一掙更是耗費了大量真力,拚死的一搏卻沒有能成功逃離,被壓製到地麵,閃避著雨點般的箭矢幾次差點就被射中,幸好動作尚算敏捷,才不至於命絕亂箭之下。
這時打手們已經形成了新的包圍圈,大家親眼見他斷銅網避快箭,知道胡北軒的厲害,進攻都極為謹慎狠毒。
胡北軒連箭都不怕,這些鐵棍鐵棒對他更不起威脅,幾下功夫就放倒了身邊的兩個打手,奪來兩根鐵棍。一手一根,耍得颯颯威風。眾人不敢接近。
他看上去似乎還很有力氣,但其實在元氣大傷的情況下早就接近強弩之末。
對峙中,有人換了手長刀向胡北軒斬來,他暗暗叫苦,也隻得招架。打手們很快都換了武器,刀刀皆斬胡北軒身上之要害。一時間,胡北軒陷身刀光劍影,不能脫身,氣力消耗極快。
“呃!”同時三刀揮來,胡北軒閃過兩道,第三道隻能稍微避讓,卻還是中了招,脊背頓時鮮血直流。
傷口很淺,但終歸是見了血,望見這些血淋淋的景象,殺紅了眼的殺手哪裏還顧得上憐香惜玉,出招仿佛受了鼓舞般更加淩厲了。
大堂裏秦梓玄和桂明染早就沒了蹤影。
胡北軒萬分責備自己當初無謂的仁慈,可惜世上沒有後悔藥。
眨眼間,一對多的戰鬥他已處於劣勢,身上被劃出好幾條口子,昨日的傷口也裂開了,渾身是血。混亂中還被踹了好幾腳,疼痛難忍,幾次都幾乎昏厥。不知為什麼,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卻奇跡般地硬是撐著繼續搏鬥了下去。
口中含著的全是血腥,他不敢吐出來,他怕自己一旦泄了這一口氣,就會永遠地輸了。
他不能死,至少現在還不能!
隨著一聲聲的慘叫,地上的屍體越來越多。胡北軒踏著他們的軀體,殺死更多的進攻者。刀刃和刀刃的撞擊聲透著無盡的慘烈和執著,在烏雲下回響。
緊咬著牙關承受了一記前踢,胡北軒一刀閃過,一個人頭落地。
與此同時,另一把刀卻又在他的背上留下了一道血路。他的力氣已經開始不受控製,行動也緩慢起來,連連受傷,隨時都可能會倒下。
胡北軒回身隔開一刃,橫斬去的刀光耀人眼目,刀光過處,又倒下了一人。
那裏早有四把刀在等著他,四刀齊下,胡北軒急忙架刀上擋。身後立即刺來了五刀,但,雙刀架在頭頂的他,已經無手回擊!
胡北軒又氣又急,喉嚨一緊,竟“噗”地噴出一口鮮血來——
他已感覺到那刀刃插進了自己的背。
在死之前,他的腦海裏竟然浮現的是那個人含笑的麵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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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手!”頭頂上方,突然有把陌生的聲音,渾厚有力,喝得眾人動作一頓。
胡北軒沒有看清來者何人,他視物和神智都已模糊。
下一刻,他已經倒下去了。
——以前聽說,人若死於非命,他不會意識到自己原來已經死了,魂魄會遊離在死去的地方,會感到孤獨和寂寞。
胡北軒知道自己這個樣子絕不可能還有命在,他卻也覺得自己沒有死,身體的血液似乎流幹了,整個人輕飄飄的,巨大的痛苦侵襲著他的思維,死人會感覺到痛嗎?或者是他的魂魄還記錄著臨死一刻的狀態,正在往返重複呢?
他像是做著一個噩夢,並且安慰自己,這個夢一定會結束,醒來的世界會很安全。此刻他仿佛已經去到了南鬆亭,見到了袁廷,然後……
然後?
然後怎麼樣了呢?為什麼,沒辦法繼續?好冷……真的,好冷……
痛楚持續了很久很久,又逐漸消退。
他竟連痛都麻木了。
奇異的溫暖令他感到極度焦慮。
心灰意冷之際,身體突然,源源不斷地有一股暖流湧入。
“……”
這……似乎是內力,誰在給他這個瀕死之人輸送內力?
“不要排斥啊……我正在救你呢……”
……
“……對啦,乖乖的……”
……
聽這人的聲音,似乎已經有四五十歲了,語氣,卻還是很年輕的樣子。
胡北軒不知過了多久才勉強恢複的思考能力,不僅感到自己沒有壯烈犧牲,而且還可以隱約聽見對方的話語。
沒有死掉,真是太好了……
這麼想著突然就放下心來,徹底沉入了深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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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已經睡了一天一夜。”
眼前是個很大的營帳,簡單卻講究。
“……”胡北軒茫然地盯著床邊這個從外麵匆匆而來的男人,他麵容很俊美,頭發卻是銀白,看不出實際年齡。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臉頰的一條疤痕,雖然恢複得很好,始終破壞了許多美感。
自己一身白衣,而男人穿的是玄色官服——繡著水紋朱雀展翼。
他沒看錯吧!此人是從一品的禦史大夫?
“我叫張青空。你不用怕,這裏是太子回京隊伍駐紮的營地,不會有任何危險。你的傷也已經處理好了,小心注意的話一個月就可以完全痊愈。”
胡北軒試著動了動手臂和腿,有種死裏逃生的慶幸,望向對方的目光充滿感激:“謝謝。”
張青空卻不太有被感謝的喜悅般,臉色略顯凝重:“你的傷雖然無礙,但……”
“糟……糟了!”胡北軒沒有聽到對方遲疑的那一個轉折,隻被突然記起的事件充斥了腦海。
“怎麼了?”張青空想阻止他坐起來,但沒有成功。硬撐起身,卻也已經是胡北軒可以做到的最大限度了,一陣暈眩,他又倒了下去。
張青空皺著眉將他扶回枕上,責怪道:“你找死?有什麼事情比你的命還重要?”
胡北軒苦笑:“大人……我與一個很重要的人有約,我不能不去的……”
張青空的神色有些細微的變化。
“說起來,你在昏迷的時候確實說過‘南鬆亭’這個地方,難道你就是要去那裏?”
胡北軒點頭道:“不錯……雖然……現在已經遲了一日,但萬一他還在等我……我一定要去……”
“……”張青空嘴唇動了動,像正要說話,卻聽見門外有人道:“禦史大人,恕罪打擾了,請您出來一下。”
他隻好答應了一聲,對胡北軒說道:“你好好休息,不要亂動。”
胡北軒想動也動不了,便靜靜躺著,心中說不出有多著急。不多時,那門又有了些響動。
他循聲望去,卻見一個身材高大的騎裝男子緩緩走了進來——看到這個人的一瞬間,胡北軒的心似乎立即就恢複了生機。
“袁廷……是你?”
他一點都不懷疑,為什麼一個侍衛官差人把張青空叫出去之後,還能如此泰然地進到大臣的帳幕裏來,他好像根本沒有想過眼前的這個“兄弟”就是一國太子。
雷霆神情複雜,但還是微微一笑。
“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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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夜,除了胡北軒苦戰昏迷……一場殘酷的官幕鬥爭同時在真州城內打響。
據說是幾個真州宣慰司將領勾結了中書省的官員暗中造了幾十艘戰船,意圖造反。但被巡視的太子察覺了這一陰謀,最終查到了翱蘭上萬戶展曼陽的身上。此人借口海防需要前來真州聯係各方造船,實為謀反,證據確鑿,當即就地正法。而牽連的幾十個官員全部認罪,一概發至宗正府處置。
微服的太子設計讓展曼陽露出了馬腳,連夜將一幹人等收押問審,在連日追蹤所得的鐵證麵前,狡猾的翱蘭上萬戶才終於伏法。這位殿下的英明睿智令真州百姓廣為稱頌,事後聽說連皇帝看了奏章後都連聲稱好。
這些都是後話,而忙了一夜的雷霆,同時在擔心著的是昨天申時未曾赴約的胡北軒之下落。探子回報,韶顏雅容的秦梓玄、桂明染、翠淩都已失蹤,沒有找到胡北軒的蹤跡。
尋找的人馬一夜渺無音訊。到了天亮,總算把那些令人焦頭爛額的事務處理完畢。因為當時要敵人放鬆警惕便讓假太子與儀仗護衛隊伍先行出城,而雷霆在事件之後則要盡快趕上。但宋凡雙不忍看他操勞,見時間尚早,便勸他在此先行休息一陣。
此處是真州行禦史衙門,已經派人去叫停了隊伍,很快就會有人回來迎接的了。
到了中午,儲政院同知尹飾珀帶隊來到,同時卻還捎來了一封信函。
見尹飾珀要進內院,宋凡雙急忙出來攔阻:“殿下還在休息。”
尹飾珀向他作揖道:“大人。”
“殿下睡下不久,有什麼事遲些再講吧。”
尹飾珀不急著解釋,笑了一笑:“昨夜大捷,卑職先恭喜大人。”
抓捕隊伍的指揮就是宋凡雙,隻要皇上的嘉獎發下,他的功勞自然少不了,但畢竟是打滾多年的老臣,就算得意也表現得極其平淡:“多得殿下還看得起老夫,才有機會效力罷了。”
尹飾珀又道:“不知那男子現在可找到了?”
宋凡雙道:“全無音信。”
尹飾珀這才緩緩從袖中取出一封信來,淡淡笑了:“既然如此,這裏有一封張禦史托卑職傳呈的加急密函,請大人轉交給殿下吧。禦史大人特別交代,與那男子的下落也許有關的。”
宋凡雙頓時臉色大變,沒有伸手去接。
張青空等級與他相同,互相需給些麵子不說,托使者傳遞給太子的信函他是不能碰的。又不管青紅皂白把人攔下,若接了此信,傳出去恐怕會被人說有攬功的嫌疑。
就在他進退維穀之際,屋裏卻傳來太子的聲音:“尹同知,進來吧。”
宋凡雙沒有多說,立即退出了內院。
尹飾珀來到雷霆麵前,下跪行禮並呈上密函。雷霆仔細看了,露出些寬慰的顏色來:“他在營中如何了?”
“回稟殿下,先生身受十多處刀傷本來危在旦夕,多得張禦史徹力拯救,現在已經無大礙了,遲些應該就可以蘇醒。”
“嗯。”雷霆想了想,又道:“張青空想舉薦此人做紫微星君,你認為如何?”
尹飾珀笑了笑:“從那秦梓玄痛下殺手之舉看來,他的確是獨一無二的人選。”
雷霆把信函扔進熏爐中燃成灰燼。
“派人全力追捕那兩個女人,她們一定是逃到京城投奔皇後去了……傳令至沿途醫館,見此二人不許醫治,不管大小藥鋪,一律不準出售骨傷用藥。”
“是。”
“還有,在回京途中,我的身份繼續保密,特別是對他。”雷霆冷然道:“他到現在還把我當成是結拜兄弟的。暴露的話,很多事情就都不好辦了。”
“謹遵殿下意旨。”尹飾珀停頓了一下,又說道:“卑職還有一事想不明白。”
“什麼事?”
“展曼陽此行就是為孝勤王增兵而來,殿下手中已有孝勤謀反之證據,為何按兵不動,隻定展曼陽一人之罪?”
雷霆不答,過了半晌才冷笑起來:“你何時變得如此多話了?”
尹飾珀這才曉得自己逾距,低下頭去惶惶恐恐,不敢再有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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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廷……袁廷……”
低聲呼喚著這個名字,胡北軒目光都是酸澀的,要確認什麼一般連眼睫都不敢顫動。
你可知道,我差點死在亂刀之下?
你可知道,我再也撐不下去的時候,最想見的人竟然是你?
——我,我的心情……真的,可能……
“你真是……”雷霆苦笑著,坐在床邊緩緩俯下身來,溫暖的手掌輕柔地覆上胡北軒通紅的麵頰:“不要哭啊。”
如果說眼眶上濕熱的盈聚是微鹹的淚,胡北軒原來真的已經控製不住了。
原來,他真的有那麼怕死,怕再也見不到……
但這個人就在他身邊,了解他曾經的那些恐怖的經曆,體諒他承受的苦痛,隻是如此簡單的一個動作,竟然就從心裏感到足夠了。
他還以為自己不會哭呢。
至少在這種時候,請允許他稍微的向這個人任性吧。
“……”小心翼翼地圍住了對方的脖頸,胡北軒低聲詢問:“能抱一下你嗎?”
雷霆笑了笑,二話不說便將他從床上抱了起來。
“啊……”
被有力地攬住背和腰的感覺的確無比充實,但同時也弄疼了他:“輕點……輕點……”
這小子,這麼賣力難道想弄死他嗎?
“你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嗎?”雷霆終於稍微鬆開了一點,埋在他頸窩的聲音低沉又蠱惑。
感受著這男子寬厚的體格所帶來的安全感,胡北軒心裏異樣的心情才算平複了些。
“我……我失約了,對不起。”
“你覺得我會因為這樣的事情而生氣?”雷霆抬起頭與他相對而視。
胡北軒一陣羞愧,垂下目光:“對不起。”
“好了。”雷霆有些無可奈何:“你要做什麼事都是你的自由……不過,莫要無聲無息地消失,好嗎?去拚命之前……希望你能想到還有我……我總是在你身邊的。”
他身上有種淡淡的典雅香味。胡北軒覺得暈眩,心跳飛快。
大概自己神智還沒有完全清醒罷了,對,一定是這樣。自欺欺人地亂想一通,胡北軒點了點頭,然後索性再次緊緊抱住雷霆。
似乎隻有這麼做,他才覺得自己原來真的還活著。
從今以後不會再有災難了吧,俗話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他好歹也算是死過一回了,索要補償也是理所當然的。
雷霆順從地由著他纏上來,一手撐著身軀,一手則輕輕地撫著他的背,不痛不癢地取笑:“你呀,真像個小孩子。”
“我才不是小孩子,你沒看到我一人敵百的英勇場麵……你大哥我,一點沒怯場……”
那時候,其實他連怯場的機會都沒有。
“……”
對方的沉默令胡北軒有些不悅,憤憤然地抬頭,卻對上了兩道憂慮的目光。
“怎……怎麼了?”胡北軒硬生生的揚了一下嘴角。
“你故意的是嗎?”雷霆撫上他精致的臉:“是嫌的我心還不夠難受,是覺得我還不夠懊悔自己沒有好好保護你?”
胡北軒突然耳廓發熱:“我不是這個意思。”
天知道,他確實是這個意思。
惡劣地想得到對方的迫切關懷,想看那個人著急、茫然、心慌意亂的樣子,可是雷霆一直冷靜如常。但,現在真的聽見了如此熱烈的表白,依然是他自己,驚惶失措。
一看到那人的麵容,胡北軒就覺得很焦慮,隻不知道是因為什麼。
雷霆歎了口氣。
“你想讓我看到你以一敵百,我何嚐不想讓你看看……等不到你的我,究竟心急如焚到何種程度?聽到你受傷的消息,我恨不能長出翅膀立刻趕到你身邊,你可知道?”
“……”胡北軒無話可說,反正他說不過雷霆。
“你身受重傷,怎地如此有精神?傷患就該有傷患的樣子,快躺下休息。”
胡北軒沒有動。
“不,我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
“哦?”雷霆笑了笑:“那你快說吧。”
“秦梓玄是皇後的人,她們的目的是對付太子。但……我一時心軟,沒有殺了她,讓那二人逃了。此事請你替我轉告太子吧。”
“好,我知道了。”
胡北軒鬆了口氣,但見雷霆神色有些怪異,又不安起來。
然後,胡北軒又被抱住了。
對方的聲音從未有過的無力。
“我突然不想讓你出去了,怎麼辦?”
胡北軒不明就裏,卻聽雷霆歎了一聲,仍舊沉著冷靜,但似乎多了幾分低落:“以後你位極人臣之時,還會記得我麼?還會記得我們現在的這些感情麼?”
這人說的話在胡北軒聽來隻感覺很虛幻,他沒有多想:“我當然會記得你啊……而且,我也不想做什麼大官,所以我們一定會好好的,不會變的。”
“你說的是真話?不管我變成什麼樣子,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你都不會討厭我?”
“嗯,我說的是真話。”
胡北軒的肯定,讓雷霆微微地收緊了雙臂。
“這可是你答應了我的,不許反悔。”
“我不反悔。”胡北軒再一次重複著這一答案——這時候的他,還不知道以後將會發生什麼事,隻是單純地,想讓對方高興而已。
晚一點再來看你。
雷霆臨走時溫柔之極的一句話,讓胡北軒著實睡了個好覺。
本來還在擔心,貿貿然就跑到太子的地盤來又沒有先行拜見會不會很沒禮貌,雷霆卻說沒有關係,太子現在也很忙,忙到沒有時間見他,封賞什麼的自會發下來,讓他不必多慮。
既然如此,胡北軒隻好放心做一條米蟲了。
但這樣的光景沒有持續很久,到了晚上開始不對勁。
好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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營帳中燒著暖爐卻阻擋不了冬日的寒意,而他身體的灼熱亦與外力無關。
是突然發自體內的。
“嗚……”胡北軒喘息著在床上縮成一團,不敢發出更大的聲音,雖然每一個摩擦對他都是劇烈的刺激。
怎麼回事?好奇怪!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
想運功把這股詭異的感覺壓製下去,但升起的快感實在太急迫,忍住呻吟已經是他可以做到的最大限度,靜下心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這副模樣,讓袁廷看見的話……
“卑職參見大人。”門外的侍衛突然齊齊這麼說了一句。
該死,說人人到。
胡北軒一動都不動地,直到雷霆的手覆上他蜷曲的背。
“你怎麼了?”
背在顫抖,他知道。
不要碰我……不要碰我……在心中大叫著,忍耐的汗水和他呼出的氣息都同樣灼熱。但那個人溫柔的觸摸令他幾乎爆炸開來,將他僅存的理智逼到死角。
雷霆也意識到了他的怪異,和吃痛的呻吟不一樣的,胡北軒處於怎樣的狀態並不難分辨。
雷霆幾乎立刻就將手抽離了。
“大人,張禦史送來一封信,要您立即過目。”或許雷霆正想說什麼,帳外的報告打斷了他的思緒。
胡北軒迷亂中望見他走了出去。
“……”外麵說的話胡北軒沒聽清楚,隻感覺雷霆似乎罵了幾句,發了很大的火。
再過了一會,眼前一暗,雷霆終於回到了他身邊:“北軒,你中毒了。千萬不要運功壓製,張禦史很快就到,再忍耐一會……”
“……我不能等了……”
胡北軒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在嗜咬著對方的脖子,貪婪地呼吸著那人身上的香味,已經蓄勢待發的身體,也緊緊貼了上去。
“啊……”對方的手,正在他的背上……“呃!”下一瞬,雷霆已經將他扯開,一把按回床上。
“冷靜一點,胡北軒。”
……
這人冷的像冰的語氣,頓時讓處於意誌崩潰邊緣的胡北軒清醒了大半。
但身體依然不受控製。
“我也不想,我也不想這樣……”胡北軒痛苦地嘶吼著:“好難受,袁廷……幫我……”
他緊緊抓著雷霆的手臂,像抓住海裏漂浮的殘片。而對方似乎要將他釘在床上的那種力度令人窒息。可惜胡北軒此時不能體會雷霆的心情,他隻想得到釋放。
身下,秘道裏淫靡的收縮感覺鮮明,他不知道,一個男人竟然也可以如此需要!
“你冷靜一點聽我說。”雷霆手上的力道加重,艱難地壓製著他的掙紮:“你中了秦梓玄的毒,在解開之前每晚都會這樣。”
“昨日是張禦史替你暫時壓製了下去,但你自己練的是天罡內功,和那毒藥正好相容,不能克製……張禦史來之前,你千萬不要試著與之相抗,你可聽得見我說的話?”
“……嗯……”胡北軒聽得見,但他不知道自己口中溢出來的字句之意義。
雷霆的聲音,隱隱透著煩躁。
“不要抓了,你越是亂動就越辛苦。”
他知道。可是雷霆的麵容就在那麼近,可及的每一寸肌肉筋骨都繃得緊實,觸感,隔著布料都覺得很好。隻有撫摸著它們,狠狠抓著它們,胡北軒才能得到些許慰藉。
或者確切說,他已經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啊……袁廷,你真的很好看……”
胡北軒的神誌開始不清醒了,受藥物控製,一邊流著大汗呻吟,一邊用一種極其嫵媚的表情胡言亂語。
“我想要你,袁廷……啊……嗯……”
他甜蜜的唇舌中透著汁液晶瑩的光澤,側著頭,半睜著眼,媚笑著,似乎已經逐漸習慣了那些刺激,一隻手攀著雷霆的臂,連細膩的指尖都是緋紅的。
雷霆這麼一眼不眨地瞧著他,神色冷然地複雜。
“啊啊!”胡北軒全身突然劇烈的顫抖起來,眼眶都是濕濕的淺紅。
總算泄了第一次。
這時,帳外響起一聲試探的詢問。“袁侍衛,你在嗎。”
這個該死的張青空,總算滾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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