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荊離

章節字數:4087  更新時間:09-08-14 1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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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時睡了一覺,直接跳過午飯睡到了黃昏。我起床出門,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就見老鴇阿姨晃著一身肥肉神情焦急地往這邊來,見了我,急急地就問:

    “珠寶可知道一位嚴淳嚴公子?”

    我一驚,怔怔地不知怎麼回她,假裝好奇似地問:

    “怎麼了?”

    “哎呦,一位了不得的爺拿了份不知什麼的東西,硬是說要我交給樓裏的嚴淳嚴公子。咱樓裏上下就你和斐姓嚴,他卻說讓我來這邊找找,還說是咱樓裏的人。我剛從斐那兒過來,他也說不知情,你說可如何是好?”

    我咽了口口水,盡量保持平靜,說道:

    “鴇媽媽先把東西交給我如何?我認識一人,說不定是他,我幫你去問問。”

    老鴇連連點頭,道:

    “好得很,好得很。可就交給你了。”

    我接下布包,送走老鴇,轉身衝回屋裏。拴上門,小心地把那布揭開,裏麵是集香樓的紙包,打開一看,果然是那奶味糕點。數一數,遠不隻三兩銀。

    那個男人果然認得嚴淳!

    我去到前院,找到老鴇阿姨。她正坐在太師椅上喝著茶水,一見我,搶先問:

    “可找著那人?”

    “啊……嗯!”我敷衍地回道。所幸老鴇並沒有追問的意思,隻好似鬆下口氣,直拍胸口,道:

    “那就好那就好,要是沒辦好這事兒,他若再問起我,我可不知怎麼回他哩!”

    我耐下心,隨意問道:

    “那位爺是什麼人?鴇媽媽這麼上心?”

    “瞧你這話說的。來的都是爺,哪位爺不得上心啊?”

    “是是是,這倒是。”

    老鴇壓下嗓子,帶著狡黠,道:

    “再者說了,這位爺可是幾家富賈商宦領來的,今兒包了花魁姑娘一天呢!不得更上心麼?”

    我點頭,了然地嗬嗬低笑,歎道:

    “那位爺可真正享受,美酒好菜,還有花魁作陪左右。”

    “可不是。今兒又宴請了幾家老板,估計又有什麼大買賣了吧?”

    我隨口應著,借著還有事兒走開了。去到樓道口,老鴇看不見的地方,攔下從上麵下來的小廝,問道:

    “今兒有位頗有派頭的爺,包下咱花魁小姐的那位,定的哪間房你可知道?”

    小廝想想了,道:

    “您是說荊離荊公子?樓上最裏間,天字二號房。可是……”

    “謝了。”我不等他說完,幾步邁上了樓。到了房門口,我耳朵貼著窗靜聽了一會兒,沒有絲毫動靜,不像有人在裏麵。我試著輕敲了敲門,許久沒人來應。

    難道還沒來?

    我腦一熱,瞅著四處無人,大著膽子推開了門。

    屋裏空無一人。左手邊一張黑漆的大床,正對著的木格窗,然後是圓邊桌凳,擺設是很簡單。窗子緊閉,深色的窗帷也沒擄起來,整個屋子光線昏暗,我都懷疑它是不是用來招待貴客用的。

    小心關上門後,我走到桌前,桌上一封未拆的書信。我拿起來看了看,封麵上什麼也沒有,想了想,又放下——我可沒有多管閑事的意思。

    再看也看不出什麼端倪,我正要轉身出門,隻聽外麵小廝大聲的吆喝:

    “兩位爺,天子二號房給您備著呢。這邊請唻!”腳步聲正是往這邊來的。

    我一下子驚慌無措,腦子裏隻下意識想著:絕對不能讓人發現我單獨來過這間房!

    得藏起來!必須藏起來!

    腳步聲已經到了門口,我瞄見被床單遮住的床底,踮著腳小跑兩步,低頭就往裏頭鑽。剛鑽到一半,一抬眼就對上一雙雪亮的眼睛。嚇得我倒吸一口涼氣,還沒等我喊出來,一隻手捂住我的嘴,我整個人也給拖了進去。

    門隨之吱呀一聲打開,伴隨著腳步聲,隻聽小廝說道:

    “兩位爺,裏邊請。”

    “荊離公子還未到麼?”一個略蒼老的聲音問道。

    “這個……小人著實不知。兩位稍候,荊公子大概就快到了。需要先上酒菜麼?”

    “不用了,你先下去吧。”

    外麵沒了動靜,我也不敢亂動,抓住還捂著我的手,抖著手摸了半天,確定是熱乎的,我才漸漸由剛才要命的驚嚇裏緩過來。

    眼前一片漆黑。床底空間有限,可視度也極差。我現在仰麵躺在地上,半邊身子都給這人壓著。他的胳膊肘按在我的頸側,身體緊壓著我,我的眼前就是他蒙著的黑布底下微可見的肉色的脖子。

    鼻間一股淡淡的香味。

    床外突然“嘭”的一聲,茶杯都被震得咯吱地響。隻聽誰重重地哼一聲,壓低了聲音憤然地說道:

    “這廝的算盤可打得精廣了!”

    “小聲點兒,隔牆有耳啊!”另一個聲音小心說道。

    “怕什麼!誰不知道,兩淮一帶的私家鹽商幾乎都是我們在供給,他一個商賈新秀就想搶我們的生意?”

    “大掌櫃有所不知,這荊離看似與連秀莊敵對,可事實上似乎並不簡單啊!我聽說……”說話的人突然放低了聲,一會兒之後,隻聽先前的那人似惶恐地說道:

    “此話當真?”

    “隻傳言而已,不可確信,卻不得不防、不得不防啊!”

    “可是,你看這信裏寫的,擺明了是要跟我們搶生意,末了又寫‘吾欲與連秀莊相爭高下,不知諸君意下何如’,這話又作何解?”

    “莫不是他得知我們跟連秀莊有瓜葛,特意來試探的麼?”

    “若是如此,此人真正不可小窺。”

    “嗯……”

    我屏息靜聽許久,之後的對話就隻關乎些生意盈虧或者日常瑣事。

    長時間窩在床底的感覺很糟糕,我的腿麻得幾乎快找不到知覺了,偏偏我隻剛動一動,想要舒緩一下,就會被身邊這人強硬地按壓下去。直到我已經基本找不到下半身的感覺的時候,外麵有人敲門進來,道:

    “兩位爺,荊公子傳話,改請兩位爺屈駕在後院雅間一敘。”

    “怎麼回事?”

    “小人不知,隻照吩咐,來領兩位前去。”

    “哼,他倒是好大派頭!”

    “息怒息怒,就當遷就遷就後生晚輩吧!別耽擱,小哥快給帶路!”

    “兩位請。”

    門重新合上,腳步聲也漸漸離去,身邊那人立即靈巧地磚了出去。留我還隻奮力又狼狽地翻過身子,再撐著手一點點挪出床底。我的手剛掠開床單,一道力揪住我的手臂,一下子就把我拉了出去。

    我很意外,這人居然回頭拉我一把。不過,我現在著實沒那個力氣去追究這個。我的雙腳,膝蓋以下麻得像千萬隻針紮一樣,難受得我話都說不出來,這似痛非痛的感覺,雖然隻要動一動就能緩過來,我卻已經再沒那個勇氣有任何哪怕一絲的挪動。

    我還沒來得及緩一緩,眼前一花,我已經給那人抓著腰帶拎了起來。

    我也不敢亂喊,顛阿顛的幾步之後,眼前一亮,那人打開了窗抬腳便跳了出去。

    “啊、喂,等……”突然下墜的感覺嚇得我立刻沒了聲音。

    我是為了什麼遭這份罪受啊!現在想想,我為啥偏要躲起來?雖然這是人家訂下的房沒錯,我隻要說不小心走錯房間不也能蒙混過去麼?就算那小廝認得我,他也斷不能過問我什麼吧?不過,好像還是很冒險。如果那封信是什麼秘密文件,我豈不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可是,什麼秘密的文件會那麼隨意地放在那麼不秘密的地方?

    隱約地感覺到好像是落地了,腦袋也終於被正了過來。沒有過多的震蕩,莫非,這人使的就是那傳說中的輕功?

    “嘶——”腳上本就不平靜的痛麻感來的更加劇烈。我睜眼一看,有些愕然,那蒙麵人蹲在我腳邊,按著我的小腿腹上幾處可能是什麼穴道的位置,緩緩揉著。

    “呃……謝、謝謝。”

    男人隻看我一眼,也不說話。我琢磨著,要不要試探試探他,剛要說些什麼,那人已經站起了身,道:

    “站起來。”

    我動一動腿,果真已經不再痛麻難當。再一抬頭,男人已經轉身走了。我急忙站起來,急走兩步,喊住他:

    “你、可是荊離、荊、荊公子?”

    那人頓住腳步,回頭看我,眼神如刀。

    我也頓住,戒備地看著他。

    “怎怎怎怎麼?”

    那人一步步走向我,他挪一步,我的膽兒就跟著顫一顫。

    “你的眼睛倒是利得很。”他扯下蒙麵的黑布,一雙眼死盯著我,

    “不怕我殺人滅口麼?”

    我心下一涼,他的眼神可不像開玩笑。這四下無人,他殺我也不是不可能。我頓時有些後悔,不該這麼貿然地接觸這個人。

    “你不會的。”說實話,這話我自己說的都沒底。

    那人一聽,哼笑一聲,好似嘲諷我的無知。

    “你又如何知道。”

    “這裏是連秀莊的產業,我要是死在這兒,連秀莊不會袖手旁觀的。”

    “你死了才是活該。”荊離斜我一眼,道,

    “我已經警告過你,你卻仍這般無知悠閑。”

    我一聽,仔細去看他的臉、他的身形,再聽那莫名耳熟的聲音——臉我不認得,這高大的身形和低沉的聲音我怎麼可能忘記?

    “你……你……”我抖著手指著他,

    “你就是那天河邊柳樹上……”

    “哼!”荊離重哼一聲,冷冷地瞪我,

    “今日遇見的若不是我,那床底下的是別人,是別有用心的人,你想你會如何?”

    我心虛地回避他鋒利的眼神,心下其實有些委屈,諾諾道:

    “因為,你送來的糕點……”

    “大點聲說話。”荊離皺起了眉,

    “作為一個男人,怎麼如此唯唯諾諾!”

    我咽了咽口水,大著膽子說道:

    “你指名送來的糕點,是給嚴淳的,但是,樓裏上下隻知道我叫嚴珠寶,你又是怎麼知道我是嚴淳?”我戒備地看著他,隻見他一雙斜飛的眉擰得更緊了,表情肅然,反問道:

    “你又怎知那是我送的?”

    “咦?”我愣住,腦子有些轉不過來,

    “鴇媽媽是這麼說的,而且你說會賠我糕點,我以為……莫非……”

    “動過沒有?”

    “沒有,因為是給嚴淳的,我不敢吃。”

    “算你聰明。”荊離沒好氣地說道。

    “那,豈不是說,我又被盯上了?”

    “你以為自己有多安全?你以為連秀莊暗地裏為你擺平了多少危險?”

    “這個我當然知道……”總是束手束腳的我,也不好過啊!

    “知道你還……”荊離突然頓住,看我一眼,

    “算了,萬事你自己小心。連秀莊保你一時,不可能保你一世。”他說著轉身欲走,我下意識扯住他的袖子,急道:

    “其實,與其讓我這樣躲在連秀莊的羽翼之下,還不如告訴我整個事件的源頭,說不定……”突然收到對方的視線,我放開他的袖子,小心說道,

    “說不定,我能想起些什麼,說不定能從根本解決……”

    荊離望著我,許久,道:

    “你的想法太天真了。事情由來已久,牽扯深遠,你也不過是個被牽連的人而已。與其煩惱這些,有時間你還是多想想如何自保吧。”說罷,拂袖而去,留我惘然地望著他的背影。

    荊離的背影,泰山般巍然挺拔,可想想,誰又知道這寬闊的肩膀扛著多少世間的恩怨紛擾?連莊主也是,他們是一類人。他們的眼,看透人情冷暖,唯獨在這片人世險惡中抓牢自己手中的任何一點籌碼,盡多地收取利益來強大自己,才是他們的生存之道,才是他們保護自己的強力手段。說來有些殘酷而已,其實誰都如此,隻不過他們不一般的立場決定了他們看得比一般人更加透徹,也更加偏激。我隻還不明白,什麼樣的仇恨能結得這般根深蒂固?就像當初我不明白為什麼養父會跟元氏集團結下那麼大的仇怨。

    ------------------------------------------------------------------------------昨晚看了一篇風弄大人的《太子》,雖然受君因為太柔弱,不是很合我的胃口,但是,故事情節寫得頂好,人物心理活動描寫得很豐富又很到位。隻能說:不愧是專業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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