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769 更新時間：09-08-09 14:58
奏鳴曲XLV防線瓦解，海上的兩人世界
嘴巴一張一闔，吃驚的有如離開水麵在地板上彈跳的鹹水魚，我可以想象自己現在的表情是多麼的好笑加愚蠢…
完全是受到驚嚇的本能反應，我腦袋一片空白的跟在布雷特旁邊，一步一步往小碼頭走去。
實際的東西跟我在動畫上看到的差好多…這哪裏像小綿羊？明明就是大野狼嘛！
看著媲美BMWR1200RT重型機車的水上摩托車，我感覺嘴角正隱隱的抽畜。
再幾個月就滿二十歲，機車卻連碰都沒碰過，在那個世界堪稱稀有生物的我可是抵死都不去考機車駕照，為的就是節約能源、捍衛地球環保──
有機會騎水上摩托車，說不興奮是騙人的，但要我這個初學者騎這種東西…真的沒問題嗎？
望著布雷特的背影，他一副經驗老道的與管理人員攀談，讓我忍不住猜想：這會不會是他喜歡的休閑活動之一。
攤開官方公布的設定數據，我其實蠻訝異布雷特的興趣居然是填字遊戲和拚圖…
唔、不是我歧視這兩項活動，隻是覺得這是比較適合中年男子和老年人從事的休閑活動。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同時，布雷特抱著一堆東西朝我走了過來。
他將防滑手套、護目鏡、救生背心等裝備遞給我。「把這些穿上吧！」
「哦。」
呆呆的接過，我看著手中的專業裝備，腦海開始回憶關於宇宙巨蛋之戰賽前派對的水上競技的片段畫麵…：沒有任何防護裝備，除了救生衣外，大會什麼都沒有提供。
將護身衣還有救生背心直接穿在外套上，我蹲下身套上防滑鞋，邊穿邊嘀咕著這世界的詭異。
全副武裝，我調整了一下護目鏡，在工作人員的引導下，我跟布雷特走到一台看起來很職業玩家級的車子前…
不會要我駕駛這大家夥吧？
布雷特你要整我也不是這樣整啊──要是一個不小心把它弄壞了怎麼辦？就算把我賣了我也賠不起啊！
「喬，你先坐上去。」按著車子的把手，布雷特對著我說道。
「…。」我看著隨水波晃蕩的水上摩托車，再回頭望向表情認真的布雷特…
確定他沒有在跟我開玩笑，咽了咽口水，被迫接受現實的我硬著頭皮跨上那台身價是我N倍的車子。
「坐穩了。」
沒能來得急解讀布雷特話中的涵義，我感覺後方往下沉了些，屬於人類的溫暖體溫貼在背後，戴著防滑手套的大手覆上我握著手把的手，我整個人被布雷特圈進了懷裏。
不習慣跟人有過於親密的肢體接觸，吐在耳邊的氣息讓我感到一陣顫栗，我縮了縮脖子，試圖維持住表麵冷靜的假象。
手裏拿著板子，工作人員核對上麵的資料，對著布雷特說道：「轉速、時速、油量、電壓、機油和水溫都沒有問題。」
「謝謝。」
「那麼請小心駕駛，祝你們玩的愉快。」
「呃、等一下…」
話還沒說完，就聽到引擎轟隆響的聲音，車子在我沒有做好心理準備的狀況下猛然加速向前，後座力使我直接撞上身後的布雷特。
感覺後腦隱隱作痛，對於自己近乎白癡的舉動，我尷尬的低下頭，內心再次發出了慘叫。
布雷特的駕駛技術好的沒話說，水平堪稱職業玩家，我完全沒有感受到震蕩和顛簸，車子平穩的在海麵上奔馳，激起一道道白色的浪花。
「你來試試看，握著手把控製速度。」
按住我的手微微鬆開，低沉的嗓音夾雜風聲傳入耳中。沒有任何駕駛經驗，我緊張的握住手把，模仿布雷特駕駛的樣子，希望自己能像他一樣完美掌控車子的速度。
我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了。新手上路總是會有意外作陪。
速度瞬間提升，失去平衡的身體重重往後一撞，被我當成肉墊的布雷特忍不住悶哼一聲，撞擊力道似乎超過了他的預期範圍…
糟、糟糕，不小心握的太用力，我油門催太猛了。
布雷特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請你原諒我──
在心中不斷的道歉，調整呼吸穩定自己的情緒，緊握手把的手慢慢放鬆，尋找著平衡點。
我低下頭看了看時速表，速度顯示目前時速是五十公裏。
或許是布雷特在身邊的關係讓我有了安全感，才敢放膽去做各種不同的嚐試。
克服最初的恐懼，動作反複重複了幾次，在確定自己能夠隨心所欲控製速度時，喜悅之情油然而生，原本僵硬的身體逐漸放鬆，嘴角的弧度不自覺擴大，我敞開心胸去享受迎風追逐速度的刺激感。
察覺到懷中女孩心情的轉變，布雷特淡淡一笑，心中悄悄鬆了口氣。
這步險棋被他賭對了。
╳╳╳
「抓穩了，我要轉彎囉！」
再這樣往前騎下去真的會航向世界的盡頭──沒有試過轉彎的我在動作前先告知布雷特，要他先有個心理準備。
再怎麼說我還隻是個新手，進步的空間還很大，沒辦法保證這一轉不會轉出什麼問題…
「…。」
聽到這句話，布雷特思考片刻後決定保持沉默。
他不知道他該怎麼抓穩，好保持自己身體的平衡。
肩膀和腰際沒有感受到應有的力道，我感到有些疑惑；推敲原因，我猜想他可能是因為對方是女孩子而有所顧忌，未經同意不敢輕易動作，深怕越矩讓人感覺受到冒犯。
側過頭，對上布雷特的眼睛，我出聲表示不用在意。
「那個…布雷特，你攬住我的腰沒關係。」
隻是使用攬這個動詞讓我覺得有些不自在，但用抱這個動詞好像也不太對…
拍拍自己的腦袋，告訴自己這不是在寫作文，意思到就好，不要自尋煩惱。
聽到喬的話，布雷特愣住了。
但畢竟是經曆過各種大風大浪、心理素質優秀的準航天員，猶疑不超過兩秒，他便從震驚中找回自己應有的冷靜。
雙手環上少女的腰，兩人原本就靠在一起的身體貼的更加緊密，找不出一絲空隙。
「抓緊了嗎？」
「嗯。」
得到布雷特的響應後，我深吸一口氣，直接將手把轉到底，身體跟著手把向左傾斜，打算直接來個一百八十度回轉。
我成功的讓車子調頭，但卻被自己粗魯的轉彎技術給嚇到。
布雷特，能不能請你告訴我…這個甩尾是怎麼回事？水上摩托車都是這樣轉彎的嗎？
為什麼我就不能用溫和、正常一點的方式來回轉呢？
看著喬露出茫然的可愛表情，布雷特克製住想笑的衝動，放開環在喬腰間上的手，他輕輕在她耳邊低喃道：「你太用力了。」
「太、太用力了？」尾音有些顫抖，布雷特突如其來的靠近讓我的心跳速度瞬間飆升到每分鍾一百三十下。
「我示範給你看。」覆上我握住手把的手，布雷特給了我一個自信的笑容。
他有耐心的一個口令一個動作的替我講解示範，在轉了幾次彎之後，布雷特將駕駛的主導權交還給我，準備驗收成果。
但成果不盡理想，我依舊改不掉自己野蠻的甩尾習慣，挫折感讓我感到十分鬱悶。
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掉淚，我不死心的又試了幾次。在經曆多次差點摔車的險境後，我終於以勉強稱的上正常的方式過彎…達到所謂的最低水平標準。
刺眼的陽光已被雲層所遮掩，暮靄逐漸籠罩住海麵，我看了一下儀表板，轉頭問道：「布雷特，我們出海多久了？」
他看著腕上的手表。「快一個半小時了。」
「一個半小時？」怎麼這麼快？我還以為才過了半個多小時而已呢！
望向閃著低油量的警示燈，指頭指著疑似燃油表的顯示板，我用試探性的口氣詢問布雷特。
「那個…油是不是快沒了？」
拜托請告訴我這一切都是幻覺──我真的沒興趣跟魯賓遜一樣上演荒島漂流記。
傾下身端看儀表板上的各式數值，布雷特回答：「剩不到兩公升，但應該撐得到碼頭。」
「還撐得到碼頭啊…」
布雷特的回答讓我稍稍感到寬心，但安心的情緒持續不到一秒，我便想到一個更嚴重的問題…
方位。
看不到陸地看不到船隻，沒有羅盤沒有指南針沒有北極星──天哪哪哪…這裏是哪裏？
我找不到回去的路啊！！
口氣隱含一絲笑意，望著臉上寫著我回不去的喬，布雷特輕聲安撫道：「冷靜點，喬。我們沒有迷失方向，碼頭在那裏。」
說著，他舉起右手，指向西北西的方向。
「！」
這番話有如當頭棒喝，讓我從被害妄想中驚醒，意識到自己身後還有一個比GPS還要可靠的布雷特。
沒有絲毫猶疑，我立刻轉向朝著布雷特所指的方向。
讓引擎保持在低轉速，啟動最大馬力和推進器，我握緊手把猛催油門，時速瞬間提升到九十，打算就以這個速度直接殺回碼頭。
呼嘯的風聲吞噬掉所有的聲音，浪花還沒濺起就已被遠遠拋在後頭，可以感覺到細碎的鹽粒拍打在麵頰上，伴隨著輕微的刺痛感。
非常時刻就要使用非常手段──沉默等同於默許，對於我駕駛的速度，向來講求紀律的布雷特難得沒有表示意見。
馬表計時剛超過十分鍾，低油量警示燈閃的越來越快，燃油表的箭頭已經快要躺平，這讓我忍不住往回看了布雷特一眼，擔憂之情溢於言表。
沒問題的。
風聲蓋過了布雷特的聲音，但從嘴型我還是可以辨別他所說的話，搭在腰際上的手微微縮緊，像是給予我支持的力量…布雷特的舉動讓我原本不安的情緒逐漸平複下來。
距離燃油表的箭頭歸零剩不到兩格，我將速度直接提升到一百一，心中不斷告訴自己沒問題，要相信自己，要相信布雷特，要相信我們能夠燃料用盡前回到碼頭──…
視線中出現黑色的小圓點，隨著距離的拉近，圓點越擴越大、輪廓越來越清楚，停泊水上摩托車的碼頭就在前方不遠處。
心中估算著彼此間的距離，我開始慢慢的減速。
一百一、一百、九十、八十、七十、六十…，減速至三十時，如心電圖般起伏的燃油表箭頭停止了活動，宣告車子的燃料已經完全用盡。
順著推進餘留的速度，摩托車緩緩滑入碼頭，早就在一旁待命的工作人員立刻將失去動力的車子拉近甲板並關掉水壓調節器，讓我跟布雷特能夠平穩的踏上甲板。
摘掉護目鏡並脫下救身背心，我拍了拍自己的臉頰，有點不敢置信能夠再次踏上陸地…
有種曆劫歸來的感覺。
眼神飄向布雷特，他同樣摘掉了護目鏡，正在脫去手上的防滑手套。
他是基於什麼樣的理由帶我去騎水上摩托車的？
沒有隔閡的互動、全心全意的相信、共同分享彼此的喜悅…沉默地惦量這些訊息，剛剛的經曆讓我像是做了場不真實的夢。
無法揣測他的想法，我難掩心中複雜的情緒，目光納悶的看著布雷特，右手伸入外套的口袋，準備取出手表戴上。
「咦…？」沒有！怎麼可能？我明明放在口袋裏的啊！
我慌張摸索自己外套的口袋，外層裏層反複檢查了好幾遍，但依然找不到自己的手表。
會不會是騎水上摩托車時掉到海裏去了？
最糟糕的想法從腦海中閃過，臉色霎時變的蒼白，身旁的布雷特注意到我的不對勁，表情有些緊張的看著我。
「怎麼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沒有。」我搖搖頭，語聲低微了一陣，然後恢複了原來的聲調。
「我的手表好像掉到海裏麵去了。」
「掉到海裏去了？」
「嗯…」像是慣用手突然受傷，歎息聲裏摻雜著無奈和憂心。
我有強迫症──隻要沒有戴手表、沒辦法掌握時間我就會變的很神經質、無法集中精神、焦躁的不知道如何讓自己冷靜下來。
天空藍的眼眸映照出嬌小的身影，看見她皺眉的表情和因焦慮而絞在一起的手指，布雷特沒有任何猶疑，他摘下自己的手表，對著喬說道：「把左手伸出來。」
「？」
聽到布雷特的話，處在焦慮狀態的我下意識的伸出左手。困惑還沒來得及反應在臉上，就看到他執起我的手，替我戴上黑色的手表。
「布、布雷特？」
衝擊性的畫麵讓我的腦袋像是燒壞的CPU，無法處理任何訊息和執行指令，隻能呆呆的站在原地，看著布雷特完成他手上的動作。
將表帶扣上，布雷特仔細端詳著喬手腕上的手表，在確定沒問題後，他才輕輕放開原本握住的纖細手腕。
「表帶比較鬆，你可能會有些不習慣，就先將就點吧。」
眼神帶著我用文字無法形容的溫柔，布雷特看著我，一抹微笑掠過臉龐。
突如其來，心中有一個結鬆了開來，我眨眨眼，試圖消化眼前所見的一切。
輕撫著冰涼的金屬表麵，掙紮的要找出適當詞語，但徒勞無功，最終還是選擇最簡單的兩個字。
「謝謝…」
胸口感到一陣緊縮，不知名的情感正快速的擴張，我發現我越來越不了解自己了。
別人對你的認識，永遠隻限於你讓他們看見的部份。
獨立、懂事、孤僻和沉默，這是我待人處事方式，也是導師在我的學生手冊上所下的評語。
除了家人，我從來沒有他人麵前展現真正的自己，也不曾想要依靠、接納過他人，可為什麼在這個世界，被我視為防護罩的底限和原則卻被一一的打破；內心所隱藏的情緒和想法，皆被那幾雙眼睛給攫住、看透…
毫無例外，隻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隊長，原來你在這裏啊！」
興奮的人聲從沙灘上傳來，艾吉的聲音在一片吵雜聲裏顯得特別的宏亮清楚。
聽到艾吉的聲音，讓跟布雷特過於接近的我反射性向後踏了一步，想拉開彼此間的距離，但我忘記自己所站的地方離海麵僅不過數寸而已。
左腳踩空，身體失去重心向後墜落，耳畔傳來女孩的尖叫聲和男孩的驚呼聲，視線於短短一秒內從人影拉高到天空再轉為模糊──
我摔進了海中。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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