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182 更新時間：09-09-11 12:14
欺騙了苻暉單純而又真誠的初戀，我心裏沒有一絲罪惡感，要怪就怪你是苻堅的兒子，要怪就怪你有那麼個殺千刀的變態老子，要怪就怪你那殺千刀的變態老子作孽太甚！
苻暉現在就是個初墜愛河的懵懂少年，對我很是溫柔、體貼而且還聽話，我不禁要仔細懷疑現在這個他跟暴怒揍我的那個他，到底是不是同一個人。
我幾乎一天一夜沒回新興候府了，將苻暉拿下之後，我便讓他立刻送我回去，若是以後想見我，可以約我出去，讓小信鴿來送信。
苻暉與我坐在馬車裏，極其規矩，其實他隻是暴力，並不是登徒子。而他此刻也隻是緊緊握住我的手而已，雖然我很是厭惡，但如果連麼點要求都不滿足他，完全拒他於千裏之外，恐怕也未免太讓他生疑，不好再將騙局進行下去。我感到心裏很悲涼，什麼時候我竟也能這樣與人逢場作戲，並且情真意切，甚至比真的更像真的，那眼淚、那緋紅、那秋眸，連自己都快要以為這是真的了。
為了鳳皇，我什麼事都可以去做。
快到新興候府的時候，我便催促著要下車，因為不敢讓慕容家的人看到他，否則肯定又是一場風波。雖然我並不奢望這偷偷摸摸的地下情永遠不會浮出水麵，但總是能多瞞一會便要多瞞一會的好。
苻暉極不情願的皺著眉，嘟嚷道：“他們家人還敢吃了我不成？”
我埋怨道：“我是個未出閣的姑娘家，這個樣子讓隔壁的人看到了，也總是要有流言蜚語的，那我的名節可就全完了。”
他不舍地拉著我的手，好半天憋出一句話來：“我，我會來找你的，你，你可別總想著慕容衝那小子，你得想想我……”
我心中一陣難受，咬緊牙，對他輕輕笑了笑，道：“他都不想我了，我還想他做甚？如今我對他，隻是留有幼年時的感激而已。”
苻暉很滿意地咧開嘴笑了，舒坦道：“那我明天來找你，你回家吧。”
“好。”我強忍著給他一個明媚的笑容，在他留戀的目光中下了馬車。
走了幾步之後，我回頭看那輛馬車還停在原地，車夫並沒有起行的意思，見苻暉還挑著簾子在看我，我衝他揮了揮手，示意他快點離去，他方才讓車夫起行。
到新興候府門口的時候，我突然意識到，糟了，我的衣服還沒換過來，還沒等我盤算著怎樣扯謊的時候，便見慕容鴻神出鬼沒般突然站在我麵前，冷著臉，滿是憤怒與輕蔑，陰陽怪氣道：“你還有臉回來？”
我一楞，當即頂了回去：“你什麼意思？不回來我能去哪？”慕容鴻一副我明知故問的樣子，連聲音都是從鼻孔裏出來的，道：“新興候府廟太小，哪裏還能盛的下你？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你若真進了平原公府，我們也是恭喜你。隻不過，鳳皇離開才幾天，你就這麼水性楊花，勾三搭四，想想他是怎麼對你的，你對得起他嗎？”
我冷冷一笑，真是想不到他竟然也有臉問這句話，他們靠著鳳皇活著，卻又打心眼裏以鳳皇為恥，恨他辱沒了慕容氏的名聲，他們又對得起鳳皇嗎？我並不看著慕容鴻，隻給他一個背影，道：“我永遠都不會對不起鳳皇，我做的事有我不得已的理由，你不要小人之心。況且……”我回過頭來看著他道：“你憑什麼說我對不起鳳皇？你就對得起鳳皇嗎？你們家人又對得起鳳皇嗎？來到長安，你們為他做過什麼？他為你們做了什麼？他為你們做了這些，你們回報給他的又是什麼？你們不過是一幫貪生怕死的軟骨頭而已！為了活命，把自家女兒送到仇人的床上，現在又靠著鳳皇……來巴結仇人，得到更多的信任與厚待，背地裏卻又罵他、恨他，你們簡直可惡、無恥到極點！”
慕容鴻雙目噴火，終於忍耐不住，抬起手來便要打我，卻被從院子裏趕來的慕容暐喝止：“慕容鴻你要幹什麼？給我住手！”
慕容鴻強忍著甩下自己的手臂，麵無表情地看著慕容暐，然後似是極其艱難地轉過頭來，對我淡淡說了句：“也許，你說的是對的。”
我看著他倔強的身影越走越遠，那脊梁從來不曾彎曲，永遠那麼挺直，隻是此刻竟讓人覺得是那麼的無能為力，似乎隻是在勉力強硬的支撐。但，他就是他，他慕容鴻，永遠不會讓人看到自己有被壓垮的一天。
慕容暐看著慕容鴻回房，沒好氣地跟我說：“你別理那混帳！回房再說。”
我沒有吱聲，隨他回房，畢竟堵在大門口吵鬧確實有些不像話。慕容暐讓門房關了大門，邊走邊問道：“你一天一夜的跑哪去了？知不知道府裏都快急死了？”
我盡量讓自己語氣平靜，淡淡地告訴他：“候爺領著府中家眷入宮赴宴，我一個人在家既無趣又心亂，便出去走走，哪知竟被賊人擄了去，所幸蒙平原公所救。”慕容暐大驚失色，忙問道：“是何賊人擄你？所為何事？”我舒口氣道：“勒索錢財的賊人罷了，沒有什麼大的來頭。”慕容暐微微點頭，複又疑問：“那平原公為何會救你？”
我冷冷笑了笑，對慕容暐想當然道：“我們家姑娘、公子這麼得秦王寵愛，平原公又為何非要一再與自己的父王過不去？”慕容暐雖略有些疑色，卻也沒有深究，便又追問：“你身子沒大礙吧？有無受傷？”我停下腳步，對他欠了欠身道：“謝候爺關心，楚楚並無受傷，身子大好。”
慕容暐如釋重負，“嗯”了聲道：“沒受傷就好，回房歇著去吧，明天夫人去拜神上香，我讓她給你求個平安符壓壓驚。你以後沒事就不要亂跑了，免得再出事。”
我低眉順眼地對他行了一禮道：“楚楚知道了，楚楚告退。”
“去吧。”慕容暐揮了揮手。
我轉身回房，想想慕容鴻，再想想慕容暐，心中冷笑著，我想我終於知道他們對待鳳皇看法的差別了，慕容鴻與慕容暐對鳳皇的不恥是不一樣的。
慕容鴻恨鳳皇為何要受這等屈辱，為何不能一死了之，他寧願看到鳳皇的屍體將來為他報仇，也不願他放下尊嚴恥辱的承幸於苻堅。他恨的是鳳皇竟然失去了死的骨氣和勇氣！可我並不知道的是，當那一晚，苻堅在宮中宴請慕容一族的時候，慕容鴻看到了慕容衝，看到了他的眼睛，他明白了一切。那並不是他熟悉的慕容衝的眼睛，那是一雙死人的眼睛，雖然仍是那般風華絕代，可他看不到任何他曾經熟悉的內容，那雙眼睛已經失去生命，空無任何內容。慕容鴻突然明白了自己的生命是多麼的無恥，自己無恥的生命都是用鳳皇的無恥換來的。他拚命地喝酒，淚水和著酒水一同咽下，他醉到不省人事，可他心裏明白，他仍恨著鳳皇。鳳皇，你為何不明說？你若說出來，我是寧願意去死的，也不甘願你受下這般的屈辱，你讓我的生命也同樣屈辱。可即便我願去死，旁人又願意嗎？鳳皇，我究竟是該恨你還是敬你？
而慕容暐呢，他心裏有著不甘，有著不舍，畢竟鳳皇是他的親弟弟，可更重要的便是性命。他不想死，他不想讓苻堅懷恨他、猜忌他，他想好好地活著，哪怕那麼的卑微。何況，還有那麼多慕容氏的性命，鮮卑人的性命，更讓他有了原諒自己的理由。他覺得自己一個皇帝都落得這般田地了，鳳皇你咬咬牙，有什麼忍不過去的呢？我們可都靠著你呢，就當三哥這輩子欠你的，下輩子再還吧。慕容暐自鳳皇入宮以來，一直關心我的安危，容忍我對他的不敬、衝撞和放肆，那是因為他不敢對我不好，他不敢招惹我。我不高興，慕容衝便會不高興，慕容衝不高興，苻堅便會不高興，苻堅不高興，他們的日子就會很難過，所以，他怕慕容衝不高興，他必須得慣著我。
苻堅，他搶走了我的愛人，他既是我的仇人，又是我的情敵。但我知道，他永遠都不可能得到慕容衝的心。他那樣不顧一切地愛上了鳳皇，搶走了鳳皇，如果不毀滅鳳皇，那麼最終毀滅的隻能是他自己。
紫漪宮中，苻堅緊緊地抱著慕容衝，甚至將懷中的人兒錮得難以呼吸，他生怕自己稍一鬆手，好不容易留在懷中的鳳凰便會飛回天上去了。他狠狠的用力，恨不得將他抱到自己的身體裏麵去，成為自己的骨中骨，肉中肉。他癡癡地呼喚著有如囈語：“鳳皇，鳳皇，告訴我，我要怎樣對你好？你到底想要什麼？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隻要你要，隻要你開口，你別這樣不和我說話……”
慕容衝的身子僵硬而冰冷，他早已不當這是自己的身子，便是刀劍砍在上麵，也不會有了任何感覺。他陰著鳳眸，緊抿雙唇，咬緊牙關，用力地閉上眼睛，如果可以從此什麼都看不見，當有一天醒來發現一切都隻是一場惡夢，那該有多好。可上天不會對他這般仁慈，他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讓他在來自地獄那沒有盡頭的熊熊烈火中反複焚燒，承受這種永世不能結束的痛苦。他每痛苦一次，就會想要殺人，想要血流成河，總有一天，他要讓苻堅、讓整座長安、讓整個天下，為他的痛苦付出代價！
苻堅深深地注視著慕容衝，他不跟自己說話，甚至連看也不看自己一眼，為什麼？難道自己對他還不夠好嗎？自己何曾這樣深愛過一個人？整個後宮都丟棄了，整個後宮我都不要了啊，鳳皇，為何你卻始終連看我一眼都不肯？為了你，我連追求了一生為之努力的聖君之名都不要了，我連雄圖霸業都不顧了，我哪管什麼朝政，哪管什麼天下，縱然整個天下都匍匐在我的腳下，可我仍然覺得一無所有，我甚至不能得到你的一個微笑。你恨我強迫了你嗎？你恨我讓你疼痛了嗎？原諒我，我不想傷害你，我隻是想好好愛你，你給我個機會，讓我好好愛你。你知不知道你的冷漠，讓我的心有多疼？我多想聽聽你的聲音，聽到你認真地跟我說一句話，哪怕你告訴我你恨我也好。你知不知道，第一眼看見你，我的目光，就再也離不開了，那一刻，還有我交出去的一顆心，交給你的那顆心，再也拿不回來了……
雙眼血紅的慕容灩淒然地笑著，她再也等不來了苻堅，她再也請不來了苻堅，她從沒想到自己竟然會像現在這樣日夜盼著那個她恨之入骨的男人。因為，她要保護一個她愛之入骨的男人，她的弟弟，鳳皇。可她如今什麼都做不了了，那個她恨之入骨的男人，他的眼裏再不會有別人了。苻堅，你竟是真的愛上了鳳皇嗎？你若真愛他，就放了他，你的愛，會燒傷他，毀滅他！不，你已經毀了他，你正在一點點吞噬著他的生命！總有一天，我要讓你付出代價，不管我會付出多大代價，總有一天。
慕容衝絕然地冷冷眯著鳳眸，很多時候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感覺，他那似有若無的靈魂很混亂、很飄渺。母親去了，他悲痛欲絕，那是生他養他最疼愛他的母親啊！他當然知道她為什麼會死，因為自己，因為太愛自己，太疼自己。可也就是因為這樣，他無法麵對母親，他不願去見母親，他不想母親去了另一個世界還帶著滿身徹骨的疼痛。慕容家宴上，竟然連四哥都會這般不恥於自己，那是從小待自己最為親厚，自己最為信任敬重的四哥啊！他，他嫌我髒，他惡心我，討厭我……也許我心中本就不該再有情義的存在。可是，她呢？她也會這般嫌棄於我麼？我知道她不會，她會一直等著我，她會永遠等著我，等我去娶她。而我，還能配得上她嗎？這一身肮髒的皮囊，即便她不嫌棄，我自己都唾棄萬分，恨不得生生剝了去！我知道應該放棄她、忘記她，可仍是會忍不住地想起她，想陪她，哪怕隻是再看一次桃花……她說要一直等我，永遠等我，而我，我要如何才能不負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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