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160 更新時間：09-08-13 22:18
秦宇獨自坐在辰軒的床前，癡癡地看著那熟睡中精致地小臉兒，心頭湧出一絲不安。
會給辰軒的下毒，就說明這個孩子已經構成了威脅。可這個還不滿六歲的孩子，能讓誰覺得如此礙眼？秦宇忽然想起了兩個哥哥，大哥秦樞淮在魏陽，二哥秦墨在鄖陽。當年秦宇的父親將那兩處產業分給兩個哥哥，讓小弟秦宇做了當家。哥哥們似乎對此事極為不滿，除了生意上的書信往來，幾乎沒有聯係。但是，覬覦秦家家業，為何要從軒兒下手！
秦宇暗暗責怪自己放縱了軒兒的才智，讓他太過耀眼，太過出色，甚至得意地忘記了可能存在的危險。
這時，辰軒房間的門被推開。一個瘦小的身影鑽了進來。
“爹……軒兒好些了麼？”是秦洛林，兩隻眼睛紅腫跟核桃一樣，顯然是為辰軒擔心久久擔心著。
秦宇見兒子對辰軒十分關切，十分高興，“軒兒剛吃了藥睡下，這幾天林兒也沒有好好休息，要注意身體。”
秦洛林點點頭，忽然正色道：“要是被我抓到下毒的人，一定不會饒他！”
秦宇拍拍兒子的腦袋，“好啦，爹一定會把那個人找出來的。”
有了秦宇的定心丸，秦洛林才依依不舍地離開了辰軒的房間。
“管家。”秦宇走出臥室，掏出一封信，“送到天翼手裏。”
“老爺？”管家睜大了眼睛。
“天翼是值得信任的人。”秦宇低聲道。
等辰軒再次出現在秦府後院，已經過了六天。那小小的身子，剛剛與死神擦肩而過，仍然沒有緩過勁來。
中午，辰軒蓋著薄被躺在長椅上曬太陽，他最喜歡的就是冬天柔和的陽光。然而，此時的辰軒已經完全明白自己聰明反被聰明誤。畢竟前世的他隻是個17歲的高中生，現在又做了幾年‘傻孩子’，雖然都快24歲了，可是智商似乎有點退化·····
本來不想摻和秦家的麻煩事兒，但是，但是自己差點連小命都丟了！
忽然，陽光被什麼東西阻隔，霎時間就感到一陣冷風吹過。
辰軒睜開眼睛，一個人影擋住了陽光。
“你是什麼人？”辰軒見那人身形健碩，由於陽光的關係，看不清長相，是敵是友？辰軒心頭一緊。
“在下天翼。”
“殺我？”辰軒冷笑，問的不緊不慢，暗暗將恐懼掩藏起來。
“在下是來保護小少爺的。”
“保護？”辰軒瞪大了眼睛，“誰叫你保護我？”
不等天翼作答，一個丫鬟端著湯藥給辰軒送來了。
“請小少爺裝作未曾見過我！”
天翼警惕地閃身沒入牆角，失去了蹤影。
辰軒還有點錯愕，但是轉念就想到了秦宇。為了保護自己而找來這種人，也不意外。
服下湯藥，辰軒略帶倦意，便起身回了房。秦宇老早就等在那裏。
“軒兒覺得好些了麼？”秦宇抱起辰軒問。
“好多了。”辰軒點點頭，“幹爹，軒兒有事想問。”
“什麼？”
“天翼——”
秦宇笑了起來，“以後天翼會保護你的。”
“隻有幹爹才會這麼心疼我。”辰軒覺得很感動，想也不想就閉著眼睛靠在秦宇肩上說，雖然連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說。
秦宇聽到這句話，感到自己此刻幸福到了極致。
“不過……”秦宇今天來，確實有事，“幹爹在水仙湖邊有處宅子，想叫軒兒住過去靜養。”
秦宇迫不得已隻能這樣做，雖然自己也不想軒兒離開，可是根據辰旭的信，古越鏡的事情也有了些許眉目，隻差找到一個關鍵的行動者。而此時軒兒顯然已經成為目標，對下毒的人秦宇也秘而不宣，隻是想著如何更好的解決這攤子麻煩。
“好。”辰軒痛快答應了。辰軒聽出秦宇的意思，是想自己暫時離開秦府。雖然不知道是為什麼，但是聽幹爹的一定不會錯。額，曾幾何時，居然有點盲信的感覺……辰軒暗暗咂舌。
“不怪幹爹麼？”
“幹爹是為了我好。”
秦宇癡癡的點頭，雖然自己也不知道這個暫時有多久。
水仙湖邊的宅子是秦家專為老夫人療養用的，名叫卉嫻閣。別院並不大，但處處都被精心打理過，小小的院子顯得溫馨而且舒適。
走進臥室，辰軒看到竹窗前一盆耀眼的蝴蝶蘭。紫色的花瓣恰似舞動著的蝴蝶，閃動的露水晶瑩剔透。
“出來吧。”辰軒看著那盆蝴蝶蘭說。
“是。”天翼沒有多問，仍然簡單地回答。
“不想知道我為什麼會發現你嗎？”
“想必老爺有交代。”
辰軒嘴角一提，秦宇沒有提到天翼，隻是自己的猜測罷了。他轉過身，第一次看清天翼的長相。他原以為，天翼會是滿臉絡腮胡的綠林漢子，結果……
氣宇軒昂！辰軒從沒見過能配得上這四個字的人，如果以前氣宇軒昂是形容詞，那放在天翼身上就是實詞！
辰軒微微一震，盯著那氣宇軒昂的人說不出話來。
“你不像凡人，”辰軒盯著天翼，隻覺得眼前的人雖不如幹爹，但是舉手投足間散發的氣勢實在不尋常，“難怪幹爹藏著你……”
辰軒不知道這句話是那麼的，那麼的，酸溜溜……
“小少爺見笑了。小人隻是山匪一名，蒙老爺搭救，才有幸入府。”天翼微微欠身，言語冷漠。
辰軒有點不服，“你準備以什麼身份待在這裏呢？”
“老師。”
老師？
“身為老師，不止是教書而已。”天翼說著，輕輕提起辰軒的後襟，大跨幾步就來到了院裏。那一瞬間，辰軒以為自己飛起來了，這就是輕功嗎？
“小少爺，天翼會將畢生所學傳授給你。”
說著，天翼便舞起掌峰，掌心所到之處無不旋起一陣勁風。站在一旁的辰軒看得眼睛發愣，這一套酣暢淋漓的掌法，雖然出力圓潤，卻讓人明顯感到濃濃寒意，充滿殺氣。
一套掌法打下來，天翼麵不改色，連粗氣都未喘一二。辰軒生出敬佩之意，“師傅，請受徒兒一拜！”登時就跪倒在地。
天翼卻沒有回應，隻是扶起辰軒。
“師傅！”辰軒心知被作為保鏢的天翼不會貿然答應做師傅，便一頭熱起來，“我要先紮馬步嗎？”
“紮馬步？”
“不是練功夫都要先紮馬步嗎？”辰軒記得電視裏的武俠片都是這麼磨練出英雄來的。
天翼冷笑，充滿不屑，“那都是浪費時間的東西。小少爺想學，就先記下套路吧。”
“是！”
好在自己的的腦袋屬於成年人，背下招數是件很容易的事，可是總是跟打太極一樣獨自耍，真像個小醜。辰軒練了三天，一遍一遍地重複著路數，學武之心頓時涼了大半。而且，自己來到卉嫻閣三天了，秦宇居然沒有來看他。辰軒更是覺得有些悶氣。
月亮升的老高，辰軒還在院子裏琢磨掌法。
“小少爺，該休息了。您身子還沒恢複。”
說話的正是丫鬟清兒。她八歲進府，十歲開始伺候剛剛出世的辰軒。這些年，幾乎是辰軒的貼心保姆。上次辰軒中毒，清兒哭暈了好幾回。秦宇覺得她是個靠得住的人，便隻派了她來照顧辰軒，並將所處形勢簡單做了交代。
“我不累。”辰軒沒頭沒腦地揮著掌，“清兒，你說，嗯，幹爹為什麼不來看我呢？”
清兒微微一笑，“老爺近來雜事繁多，恐怕脫不開身。”
“是嗎？”辰軒忽然收起掌峰，沒落地抬眼看著月亮。想起陪自己一起嬉笑打鬧的秦洛林，想起對自己嗬護備至的海櫻，想起保護自己溫柔包容的秦宇，他們正在一家團聚，而自己被作為多餘拋在了門外……永遠都是孤零零的。前世父母離異，手足分居，最終落得全家葬身湖中，此世又是母親早逝，父親常年不得見，好容易有幹爹，現在卻也分開了。
辰軒越想越難過，歎自己有遺世而獨立的境遇，卻沒有遺世而獨立的氣魄。眼睛不禁有點濕潤……
“啊！”
忽聽清兒尖叫一聲，辰軒抬眼望去，隻見一個黑衣人蒙著臉擒住了清兒。
“什麼人！”辰軒稚嫩的喝斥來人。
那人隻是微微後退，一雙犀利的眼睛盯在辰軒身上。
辰軒被那眼神刺的渾身不自在，正好試試身手！辰軒雙腳蹬地躍起，右掌狠狠劈向蒙麵人，淩空的瞬間，辰軒分明看到了那人眼中蕩起的笑意。可惡！心裏被那嘲笑般的眼神刺激，力道頓時增加了幾分。
“嗬！”辰軒掌峰落在來人身上，卻見那人輕鬆一閃，小手僅僅擦過了隨風揚起的衣衫。
辰軒不禁有些懊惱，繼而劈出左掌，直擊對方腦門。但見對方伸出兩根手指輕輕一夾，辰軒已然動彈不得。趁著辰軒驚詫之際，來人一手擒住那雙小手，一手抱起他。
“你！”辰軒氣得說不出話來。
“哈哈哈哈哈……”來人開懷大笑。
這聲音、這聲音不是秦宇是誰！
“幹、幹爹？”辰軒瞪著眼前熟悉的身形，同時能嗅到那熟悉的氣味。
秦宇扯下蒙麵，一副樂嗬嗬的模樣。辰軒下意識地揉揉眼睛，剛才在那雙眼裏透出的凜冽已經完全消失，看著自己的，隻剩一雙柔情的眸子。
“軒兒短短三日就練成這般功夫，真是厲害！”秦宇刮刮辰軒的鼻子，笑著說。
辰軒此時的心裏已經打上了好幾個問號，幹爹居然會武功！而且並非等閑？
“幹爹會武功？”辰軒莫名有些生氣。
秦宇點頭，“小時候學來防身用的。”
“防身？”辰軒正色道，“防身的功夫就如此厲害？”
秦宇笑了笑，“以後軒兒會比我更厲害。”
沒錯，當秦宇特意來試辰軒身手的時候就發現，辰軒絕對是練武奇才。出手靈活，反映迅速，尤其是那柔美的身形使出招招掌路時的協調，讓秦宇為之震驚。
將辰軒抱進屋，隻見天翼的影子閃了出來。
“老爺。”他恭敬地抱拳鞠躬。
秦宇坐定，將辰軒放在腿上，“天翼真是個好師傅，幾日就將軒兒教得如此厲害！”
“哪裏，是小少爺天資聰穎。”
“嗬嗬，以後軒兒就拜托與你，這套慧英掌，盡數教給他。”
慧英掌。辰軒第一次聽說這個名字，還以為自己練的是降龍十八掌呢。想到這裏，不免嗒嗒舌頭。
“軒兒怎麼啦？”
“這慧英掌有什麼由來嗎？”
秦宇向天翼看去，隻見天翼淡淡地說，“慧英掌是我師傅慧英師太所創。有軒轅、縹緲兩路，軒轅偏陽，縹緲偏陰。”
“那、那師傅傳我的是哪路？”
“軒轅。”
這就好。辰軒暗自開心，不管怎麼樣，自己總是不太喜歡陰柔的東西。
“天翼，明知你要為師傅守靈，卻要叫你下山，我……”秦宇看著天翼，充滿歉意。
“哪裏的話。那年若不是老爺救了我，還不知現在的天翼是什麼下場。”
“為什麼總是這麼生分呢？”秦宇搖搖頭。
天翼閉口不答，冷峻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你先下去休息吧。”
“是。”
“幹爹，”辰軒好奇心極重，“能給軒兒講講天翼的故事嗎？”
“說起來，那真是豐富的一次機遇啊。”秦宇望著閃爍的燭光，臉上寫滿了回憶。
那年，秦宇偷偷從家裏跑了出來，剛到密羅山下，就看到一群壯漢圍著一個少年毆打。那少年蜷縮著身子，強忍著劇痛，硬是沒有哼哈一聲。一旁冷眼少許的秦宇心裏佩服這少年，便毫不猶豫地施展功夫，救下了他。
“你叫什麼？”秦宇將最後一個壯漢打到後，扶起少年。
然而少年沒有回答，依然緊閉著嘴巴。秦宇打量著眼前的人，雖然身形狼狽，還有傷口，卻英氣逼人。
秦宇沒有回答，默默將少年送到密羅山上的草屋，那裏住著慧英師太。直到現在，少年依然沒有道出自己的身份，除了師太起的名字：天翼。
“那慧英師太也是幹爹的師傅麼？”辰軒眨著眼睛。
“沒錯。”
秦宇清晰記得那一身素衣，顯著淡淡憂傷的人。師太住在山上，隻在夜裏下山偷偷教秦宇武功，直到秦宇的父親咽氣前，秦宇才知道，那個孤獨的人居然一直心係著父親！
“得不到，就不要去想；得到了，就不能再放。”父親對秦宇說的最後一句話。
師傅，爹，你們是否見麵了？
等秦宇收回思緒，發現軒兒已經靠著自己睡熟了。秦宇疼惜地扶著那小臉兒，嘴巴微張，卻又閉上。心頭有些淩亂，想到幾年來，總是有個小人兒牽動自己的心情，不禁迷惑。
“小少爺，該起身了。”清兒輕喚辰軒。
“唔，啊。”辰軒懶洋洋地翻身，睜開惺忪的眼睛，發現清兒笑著站在一旁。
“咦？幹爹呢？”辰軒忽然記起昨晚自己不爭氣的睡意戰勝了自己，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老爺回府了。怕打擾笑公子休息，就沒有叫醒您。”
“哼。”辰軒嘟起嘴吧。
清兒咯咯笑起來，“老爺跟小公子感情真是好得緊呢。”是啊，昨夜，小少爺在老爺懷裏睡了一夜，害的老爺整晚靠著床幃，早上回府的時候渾身僵硬。
“額。”
辰軒心頭有種奇怪的感覺。幾年來，自己似乎沉浸在當秦宇義子的感覺裏，隻是貪婪地享受著他的愛護。明明是一顆成年的心，卻認真地扮演著孩子的角色。也許是親人的緣故吧。他想起跟郭品淩在一起的日子，可是，感覺又不甚相似。
辰軒不知道，今天是父親回來了，隻是簡單跟秦宇說明了情況再次離開，因為停留短暫，便沒有跟辰軒見麵。秦宇心裏有了算計，第二天便將辰軒接回府裏，而且大擺宴席。
秦洛林自然興奮的手舞足蹈，一個月不見辰軒，想念至極。
“大，哥。”辰軒被秦洛林歡迎的擁抱勒的近乎窒息。
“軒兒！你長高啦！”秦洛林驚喜地比劃著辰軒的身高，“再努力點，就跟我一樣高啦。”
辰軒緊著眉頭，自己當初也這麼傻嗎？
“軒兒，讓幹娘瞧瞧。”端坐在一邊的海櫻笑著對辰軒張開雙臂，不知為什麼，辰軒總覺得是個布滿陷進的假象。看著海櫻，辰軒無法回撥，小心翼翼地投入了溫暖的懷抱裏。
“軒兒最近都在做什麼啊？”
“讀書。”辰軒將習武的事情閉口不提。
“哦？那學問自然是增長了。”海櫻笑著，“幹娘出個對子考考你吧。”
“好。”
“七彩雲，浮華一刻沒風雨。”
辰軒聽著，忽然明白了什麼，海櫻是在警告自己鋒芒過露嗎？果然是飽讀詩書的大家閨秀，心機藏得如此之深。
辰軒微微欠身，“幹娘見笑了，孩兒對的是：
傲雪梅，怒放寒冬刻人心。”
海櫻一驚，隨即藏住眼中的詫異。
與其說是對聯，不如說兩人就此下了挑戰書。
“爹！爹！軒兒真聰明啊！”秦洛林拉著一旁不語的秦宇大叫，“我也要用功讀書，不然就被軒兒比下去啦。”七歲的秦洛林天真可愛，倒是療養回來的辰軒仿佛變得有些老成和靜默。
秦宇很滿意，一個月裏，他跟天翼不僅教武功，還灌輸了些許大宅人家勾心鬥角的現實，目的就是想讓辰軒能夠早些獨自應對種種陰謀。辰軒不禁暗歎，自己前世十七年的見識也不過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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