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出川

章節字數:3956  更新時間:22-01-12 1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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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龍朔元年(公元661年)河池郡。

    初春時節,清早,暖陽高照,路上薄薄積著一層雪,幹枯的樹葉隨著落雪噗噗掉落。通往長安方向的大道上,一匹黑馬鼻中噴著熱氣,特特踏雪而來,馬上一個白淨英俊少年,麵上略帶疲憊,輕裘裹身,背上負著一柄長劍,一路四顧,終於在前方路邊,幾棵大樹枝丫之下,出現了一個小小的酒肆。

    少年催馬來到酒肆前,油亮的暗紅色木門緊閉著。少年翻身下馬,先拍拍大黑馬的頭,愧疚的說:“大黑兒,辛苦你了,我們在這裏可以歇歇了。”

    少年將馬鞭交到左手中,右手輕輕叩門,口中叫到:“店家,有人嗎?”

    屋裏一陣稀稀索索的聲音,有人應聲道:“等等,就來。”

    片刻,屋門打開,一個瘦瘦的男子裹著的棉衣出來,頜下留著一縷灰白的胡須。

    少年道:“店家,請問店裏可有熱水和飯食麼?”

    店主打量一下少年,道:“要稍待片刻,客人是要入川去嗎?”

    少年笑道,“我辛苦了半月有餘,才從成都府走到這裏,急著回去做甚麼。”

    店主指著旁邊的木樁,示意少年把馬拴好,一邊道:“天氣這般寒冷,客人清早來到這裏,昨晚難道在山上過夜不成。”

    少年回到:“是我路途生疏,沒計算好路程,昨晚實在下不了山了,隻好在山洞裏湊合了一夜。”

    店主咋舌道:“天寒地凍的,山洞裏怎麼呆。”

    少年道:“我還罷了,隻是辛苦我這馬兒了,店家,麻煩你燒點溫水,幫我飲馬。”

    少年拴好黑馬,從馬上拿下行李,進入店裏,把行李放在桌上,結下背上長劍,一並放在桌上。

    店家早已通好地爐,暖暖的熱氣鋪麵而來。

    片刻店家送上一壺熱茶,少年一邊飲茶,一邊向店家探問:“店家,此處可是已到河池郡地界?”

    店家答道:“客人是初次到這裏嗎?此地剛剛到河池郡地麵。”

    “請問此地到長安那條路方便行走?有幾日行程?”

    店家笑道:“這可說不準了,由此向西,若不急著行路,可盡選大道,出了河池郡地界,過散關,去到陳倉故地,向西再至扶風郡,過兩三日便可至長安了。”

    少年也笑道:“我倒也真是不急趕路,慢慢行唄。”

    店家道:“客人是行商,還是訪友?這般天氣,本不是長行的日子,怎麼選這時候出門?家中長輩怎肯放你出門?”

    少年沉吟道:“我,嗯,訪親,今年冬日一直不冷,川中也沒有大風雪,這一路走來倒也不難。”

    店家道:“還是你們少年人體力佳,就說昨日,已是極晚了,有一年青壯士黑夜裏來我這裏投宿,今天天剛亮,又精精神神又上路了,倒擾的我陪著起了個大早,這會兒熱水熱飯都是現成,客人你是有福氣了,我去收拾點熱湯,熱菜。”

    飯後,飲飽了馬,大黑馬一甩頭,向空中“噅,噅”嘶鳴,前蹄跳了倆跳。

    店家讚道:“好馬,昨晚的青年人自川中而來,騎一匹好紅馬,與你這匹品相不相上下,自言要去往長安探訪姐夫。客人你要早來一天,倒可結個伴兒。”

    少年笑回道:“那倒真可惜了。”

    太陽一路升上來,路上漸漸有了行人,少年問明路徑,慢慢縱馬,一直往散關方向而行。

    關中道路比川路不同,路寬且平,一路少有起伏,兩邊直立著黃土峭壁,壁下樹木落盡了葉子,光禿禿的樹枝枝丫著,冬日的積雪沒有化盡,林中黑色的落葉與積雪相間。

    路邊略高處一片密密的樹林,大樹後黑影閃了一下,大黑馬忽的腳步停了一下,少年警覺到:“大黑兒?”,一語未落,一大團白白的東西夾著冷風鋪麵而來。

    好少年,身向後仰,雙腳脫鐙,向右輕輕一翻身,人穩穩伏在在地上,左手撐地,右手緊握長劍,雙目緊盯樹後。

    一片靜寂。

    少年緩緩起身,劍指前方:“樹後的朋友,請現身罷。”

    樹後忽的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

    少年喜道:“露佛基,是你麼?”

    樹後轉出一青年人,身披長鬥篷,頭戴氈帽,皮膚黝黑,雙目炯炯,臉上帶著調皮的笑容。

    少年向前奔去,欣喜道:“真的是你,露佛基。”

    被叫做露佛基的青年人輕輕一躍,落在少年麵前。

    露佛基:“葉子霖,可不就是我了,很意外嗎?”

    手指放到口中,一聲響亮的呼哨,一匹紅馬嘚嘚的從樹林裏竄出來,葉子霖吃驚道:“紅錦?”待看清馬上無人,偷偷噓一口氣。大紅馬渾身油亮,四肢修長,如同一片飄揚的紅錦,跑向大黑馬,大黑馬噅噅應聲,兩匹馬磨肩擦耳,甚是親熱。

    葉子霖四處望望,“你在這裏,那,那”

    露佛基道:“那,那什麼?”

    葉子霖跺腳道:“好兄弟,你不知道我問什麼?”

    露佛基道:“好姐夫,你到底要問什麼?”

    葉子霖氣得瞪起眼來:“十幾年的兄弟交情,你拿我開玩笑?”

    露佛基兩手叉腰,生氣道:“是你拿我開玩笑,你隻寄書一封,就這樣從益州府跑了,你可知自己闖了多大禍事?”

    葉子霖諾諾道:“我闖了什麼禍事?”

    露佛基道:“你信寄到了我家中,我父親外出未歸,送信之人將信交給我,你知我認不了幾個漢文,又不知你有什麼急事,所以,所以,那個嗎”

    葉子霖驚到:“難道你拿給美思子去看?”

    露佛基尷尬道:“你一猜即中,難怪我阿爸一直誇你聰明。”

    葉子霖急問道:“美思子看了怎樣?”

    露佛基道:“她隻念了開始幾句給我,讀到什麼子之湯兮什麼的,就不再出聲,越看越怒,將信撕做幾份,回到自己房中,將婢女都趕了出來,在房裏摔得乒乒作響。”

    葉子霖追問道:“那後來呢?”

    露佛基道:“後來阿媽趕來,她連阿媽也不理,隻說必定去益州都督府殺了你這個姓葉的小人。等我撿起碎紙,叫人找來家裏記賬先生,聽他搖頭晃腦的講了一大段,這句話出自這裏,那句詞引自那方,七拚八湊,才弄懂了你的意思。他居然還誇你文采好。”

    葉子霖漲紅了臉:“露佛基,我無意冒犯於她。我們三人幾乎一起長大,我平日裏也對你說過,我敬她如同姐姐一般,如果有人傷她害她,我跟你一樣拚了命去護她,隻是要我娶她,我真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露佛基撓頭道:“子青,我向來覺得你是我最好的朋友,美思子是我最好的姐姐。你做我姐夫我是真心喜歡。你以前常住我家的時候,也跟著我將父母稱阿爸阿媽,我父母可有當你是外人?再說我姐姐那裏不好?幾年前我們還是一起親親熱熱的一同遊玩,打獵,自訂親後這兩年,你怎麼視她如虎豹一般。”

    葉子霖垂下眼瞼,道:“美思子是你族中第一美女,武藝又高,多年來隨你父親和商隊遊走四方,精通多族語言,又有見識,如我信中所述一般,真不是我能匹配的。”

    露佛基看看葉子青,欲說又止。

    葉子霖問道:“隻是,你怎麼又在此處了?”

    露佛基道:“噢,阿媽怕姐姐盛怒下出去闖禍,讓我偷偷把紅錦藏起來。一邊隔著門勸姐姐別生氣,等阿爸回來做主。姐姐當時不聲不響,阿媽又急急找人通知阿爸。第二日不到正午,阿爸剛回府中,你的大都督舅父隻帶了兩名隨從,輕裝快馬進了我家,進門高呼我阿爸,直言前來賠罪。原來你在益都也是留簡書一封,偷偷離家了。”

    葉子霖喃喃道:“看來我真是闖禍了。”

    露佛基道:“這還不算闖禍,你舅父和我阿爸在廳中講話,我在其間陪侍。過一會,婢女哭著跑來,美思子將她綁在房中,偷了我的白馬,從後門跑了。”

    葉子霖驚到:“她去哪裏,難道去益州不成?”

    露佛基搖頭道:“沒有,美思子打發婢女偷偷在廳外偷聽,你舅父說你已離家一日,留書一封,書中提到欲往長安一行。婢女將此話傳於了姐姐。姐姐遂將她綁起來,堵了嘴,拿了幾件衣物和蟒鞭,到後院牽了我的白馬,從後門離府了。好在她怕傷了婢女,綁的不緊,所以被掙脫了。隻是如此一鬧,闔府上下都知道了。”

    葉子霖道:“所以你是追美思子到這裏的。”

    露佛基道:“嗯,我阿爸急急的讓人收拾了出門的行李,吩咐我務必找到姐姐,不可讓她傷了你。你舅父隻囑咐了一句話,如果見到你,要你回益州,萬事好商量。”

    葉子霖道:“難道美思子往長安方向來了。我一路上行程並不緊,怎麼沒被她追上?”

    露佛基道:“我出門比她晚了半日,她出門時是我族中衣飾打扮,我一路邊走邊問,還真的問到了她的訊息,她是一路往長安方向而行。她心中一片怒火,一直悶著頭趕路,要我推算一下的話,她應該走到你前麵了。

    葉子霖沉吟到:“這倒極有可能。”

    露佛基又道:“我剛才上坡來,回頭往後麵隨便望了一望,遠遠看見一人一馬,身形越看越向你,遂在此藏身看看是也不是,果不出我所料,所以拋一團雪出來嚇你一下。”

    葉子霖沉吟到:“隻是如今倒如何是好,美思子雖跟伯父出遊多地,那畢竟是大隊人馬,這長安道上卻是頭一回,又是獨自一人。”

    露佛基道:“你以為該如何呢?”

    葉子霖道:“罷了,是我闖出如此大禍,如今隻好盡你我之力,盡快找到她罷,見麵之後,隻要她平安無事,要殺要刮由她罷。”

    露佛基笑道:“有我在這裏,殺呀刮呀怕沒有,既是好兄弟,替你擋擋她的蟒鞭,少刮下你幾塊肉罷了。”

    葉子霖道:“廢話少說吧,我們快馬往前麵趕趕,老天保佑,她一路平安才好。”

    兩人翻身上馬,露佛基忽問道:“好兄弟,你那個氣得美思子冒火的子之湯兮是什麼?”

    葉子霖頓了一頓,輕吟道:“子之湯兮,宛丘之上兮。洵有情兮,而無望兮。我隻能遠遠看到那個女子的美好,走到近處則覺得自身低微,不敢有分外奢想。”

    露佛基道:“嗯嗯,美思子是極好的了,隻是你也沒有很差呀?”

    葉子霖搖頭苦笑道:“唉,想我自幼時便喪父,後來母親帶我依附舅舅,舅舅也待我如親子一般。隻是這麼多年,母親和舅舅簡直當我如女子一般養大,我長這麼大了,居然連成都府都沒離開過幾回。雖然我一樣讀書習武,隻是他們太嬌養我了,以致幾任老師都不敢過嚴於我,如今所謂”文不成,武不就”,多半就指我這種公子哥罷。”

    露佛基咧嘴笑道:“若說”文不成”你就太過自謙了。若說”武不就”也要看是誰,若是美思子,我們兩人加起來隻怕也就不過。誰讓姐姐運氣好,拜到了一位武功高強的師傅。”

    葉子霖道:“此事不講了,還好先碰到你,我們先找到美思子再論他事。是我魯莽,現時兩家諸位長輩必定心焦如焚,也不知我母親怎麼樣了。”

    露佛基點頭道:“是,我們先找到姐姐,好說歹說先勸回川中再說。至於你說的湯兮也好,無望也罷,我想也不明白。隻不過,美思子是我的好姐姐,你是我的好兄弟,我心裏想你們兩個都要好才行。”

    葉子霖一夾馬腹,右手揚鞭,空中一記空響,大黑馬一躍而出,疾馳而去。

    露佛基一拍馬臀,紅馬緊跟其後。兩匹馬蹄揚起點點雪水,往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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