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207 更新時間：22-03-17 17:05
第三天一早，唐青攔不住佟朝陽，隻好帶著他一起工作去了。
下午回來的路上，佟朝陽強烈要求唐青辭工：“跟你跑了一天，陪你講了9個小時的課，我腦子都木了。這大冷天的，中間連個休息的地方都沒有，太他媽累了，堅決不準幹了。”
唐青默然……
看見”青陽”古琴是第三天的晚上。當唐青把古琴從宿舍櫃子最上層最裏麵拿出來的時候，佟朝陽才悶笑著明白了佟佳蘭那句埋怨的話：小青啊，抱著他的”青陽”，跑了。
唐青撤下暗紅色天鵝絨琴套，把琴端端正正地放在書桌上，愛撫地摸了摸油亮的琴身，抬頭對佟朝陽說：“朝陽，我彈首”秋水”吧。”
“好，沒想到你會把琴也帶過來。快有一年沒聽見你的琴曲了，我也挺想它的聲音……。”秋水”這曲子我聽姑爺爺彈過，印象挺深的。”佟朝陽溫聲說道。
“你能記得古琴曲？”唐青調皮地看著完全不通音律的佟朝陽，笑著問。
“嗯，你別瞧不起人，你彈過的”高山”、”流水”、”送別”，我都記著呢。記著”秋水”，是因為第一次和你一起看錢塘潮，當時潮水衝上大堤，你死命抱住想往上衝的我……，就是那次回家以後，我問姑爺爺，錢塘潮為什麼那麼洶湧，它怎麼有力量年年這麼猛烈？”
“姑爺爺是怎麼回答的？”唐青饒有興趣地追問。
“他說：那你要去問大地，問天空，問自然為什麼如此造它。世間萬物都有存在的道理，它造了寧靜的潺潺流水，也造了洶湧的錢塘潮水，你若沒見過洶湧，如何懂得寧靜？然後，姑爺爺就彈了這首”秋水”給我聽，問我聽出什麼？我說是寧靜和滿足。他說我說對了，還誇我有悟性。他還說我的個性像是錢塘潮，充滿了無法馴服的力量，而你的個性就像這首”秋水”。”
“無法馴服的力量……”唐青手扶琴弦若有所思，嘴邊露出會意的笑，“哥，你真是這樣的……”
佟朝陽十分喜歡看唐青這副雪蓮花般的模樣，看似清涼，卻待綻放。他一邊欣賞著對麵的唐青，一邊不忘狡辯：“我覺得我挺馴服的，和別人一樣，按部就班讀著書，按部就班生活，起早貪黑，做著和很多人一樣的平常事情。你們從哪裏看出我不馴服了？”佟朝陽雙手墊在頭後，愜意地斜靠在被褥上，等著唐青彈琴。
“你從來都不是馴服的，你誰也不服，甚至小叔。小的時候，你見我處境艱難就費盡心力救我，你的堅持說服了全家，你從未怕過小叔拒絕，因為你想做的事情，你就不會放棄。你父母遠在外地和你親情疏遠，你不自憐，你不期盼，甚至以牙還牙，導致你們現在無法溝通，即便如此，你依舊堅持你自己，從未妥協。你表麵上順從舅爺爺，其實你一直在躲著他，你獨自住在紅樓，到寧海一待就是四年，你是在反抗，反抗這個家庭對待感情過於現實的態度，他們驕傲，你更驕傲。你想出國，你想去看更大的世界，你想學習更多的東西，你想弄明白你想不通看不懂的那些事情，你不願流露你的脆弱和渴望，你鼓勵自己勇敢，因為你想衝破你的家族桎梏，功利永遠不會是你的目標，你想追尋真實的人生，用靈魂感受生命的意義。”唐青不同平日寡言少語，一口氣主動說了這麼一大段刻骨銘心的話，在聽的過程中，佟朝陽的眼神從頑劣變成凝重。
房間裏安靜了好一會兒後，佟朝陽黯然卻十分嚴肅地問：“小青，你怎麼知道我心裏想的這些事情？”
“因為，我覺得離你的心很近。”唐青莞爾一笑，接著說道：“你一直在為自己的大潮積蓄力量。你練了一身功夫，還能刻苦讀書，既是俠肝義膽，又能知書達理。麵對生活，你看似玩世不恭，其實是內心敏感，你怕脆弱，所以掩飾心裏的真情實感。你遇事看似霸道逞強，其實是心太軟，總在維護弱小，抗議不公。朝陽，你是我見過的最好的人，責任感強，甚至無私……”
佟朝陽專注地聽著，抑製不住心潮澎湃。他不知道這個一直顯得纖弱的弟弟，一直需要他保護的弟弟，什麼時候開始把他看得這麼通透，什麼時候竟成了自己的知己。他淡淡問道：“你還真是，懂我……我想執著於我的內心，不想讓別人擺布我的人生，你覺得這樣好嗎？會不會太任性了？”
唐青淡淡一笑，輕聲說：“無論好不好，我都會陪在你左右，我懂你的執著，我會同樣執著。”
“為什麼？”
“因為從你的身上，我看到了無畏，你給了我生活的勇氣，前行的力量。你知道的，曾經的我想過放棄自己，是你用充滿陽光的堅定，把我拽了回來。”
“我有這麼大的力量？”佟朝陽不自信地問。
“當然有，隻是你自己還沒有察覺。”唐青調皮的一笑，在琴前坐正，深深吸了口氣，白皙的雙手撫上琴弦，輕聲說道：“哥，聽我彈琴吧。”
話音落，醇厚幹淨的弦音便悠悠響起，寧靜和清涼的“秋水”漸漸收斂了兩個人的心神，世界變小了，小到隻有琴邊人。
古拙的琴曲，宛若纏綿的詩畫，雲無心，水自在，暗自浮動，戀著濃濃的秋色，山月間候鳥遷徙，天籟中萬物靜謐，金桂芳香彌漫，石上清泉細流，羨山島的古刹鍾聲悠悠響起……
唐青帶著佟朝陽悠遊在曲中，一個十指生秋水，心造虛無外，一個夜來聞宮調，明月滿空山……。
曲終音止，過了好一會兒，佟朝陽才從縹緲的心境中緩緩回過神來，輕聲歎道：“冰雪滿懷清性孤，這說的就是你吧。你和”青陽”如同一體，琴聲響起的時候，我分不清是它還是你。”
唐青淡淡一笑。
佟朝陽輕輕問：“一直想問你……你想要什麼樣的人生？”
唐青微微踟躕……
“你的，應該很簡單……，你隻想有個家，一個真正屬於你，能讓你感到安全的家……”佟朝陽沉思了一下替唐青回答。
佟朝陽說對了，這是唐青心中最大的渴望。唐青睜大了吃驚的眼睛，牢牢地看著佟朝陽，他沒想到，佟朝陽居然也把他看透了。
唐青眼中晶瑩閃爍，臉上卻浮現出無奈的笑意，他像是在問佟朝陽，又仿佛自言自語：“家，到底是什麼感覺？……”。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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