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214 更新時間：22-05-11 07:42
午飯時，沈仙卿依約前來跟無情一起吃飯。
他道：“無情哥哥，我過幾天要跟我爹出門一趟。”
無情問：“去哪兒？”
沈仙卿道：“去落英城。”
他習慣了無情對很多事情都不感興趣，輕易不會多問，接著道：“我家在那裏有一家綢緞莊，生意不太好，不打算開了，去轉掉。本來，底下人去辦就行的，可我爹說，讓我去見識、見識，要帶我一起去。一來一去，不出意外的話，半個月就能回來了。不遠的。我今日學的契約就是轉讓契約，正好用上。”
原來，沈靜軒思索再三之後還是聽從了沈仙卿的意見，要將生意逐漸收攏，正好從先前提過的四家有虧損的營生開刀。
考慮到遠近和風險，沈靜軒選定親自前往落英城給沈仙卿打個樣。
畢竟，比較賺的生意還要繼續開，不能一下子收掉。
而且，他的命不見得能撐到生意全部收攏的時候。
剩下的生意如何處理要交給沈仙卿來辦的。
他需要將裏頭的門道和曲折教給沈仙卿，免得兒子日後走彎路。
沈仙卿沒有提出要無情陪同前往。
他不想耽擱無情練劍，也不想過早地按照娘親和無情莊主的交易讓無情承擔護衛的責任，過早地利用無情。
他希望他與無情之間的友誼能盡可能地保持純粹。
豈料，無情默默吃了兩口飯之後，主動道：“我跟你一起去！”
五天後，出行的準備妥當了。
臨上馬車前，沈仙卿再一次問道：“無情哥哥，你真要一起去啊？”
無情點頭。
沈仙卿心裏是開心的。
但他不能肯定無情的心意。
他又道：“來回半個月，這期間恐怕沒有合適的時候讓你練劍，這樣也行嗎？要不，你還是別去了吧。”
無情道：“沒關係。”先邁上馬車，轉身，向沈仙卿伸出了手。
沈仙卿見無情去意堅定，終於敢承認無情是心甘情願陪他一起外出的，喜不自勝，展顏歡笑，遞出了自己的手，被無情拽上了馬車。
馬車裏是寬敞而舒適的，鋪著軟墊，可以隨意坐。
沈仙卿和無情坐在一邊。沈靜軒自己坐在另一邊。
車夫揚鞭呼喝，馬車隨聲而動，啟程了。
沈仙卿提起在車裏角落的一個布兜，晃了晃，笑道：“這裏頭是零嘴。”說著，要將布兜打開，跟無情分著吃。
沈靜軒攔道：“等等，還沒出家門口呢。怎麼就這麼饞呢。”
沈仙卿道：“早晚要進肚子的，有什麼關係？”
沈靜軒道：“出了城，前不著村，後不著店，今天得宿在外頭，就地埋灶做飯，沒好吃的飯給你，你還是省著些吧。”
沈仙卿不滿道：“爹，你怎麼不早說啊，我也好多帶一些。”
沈靜軒道：“外出就是要吃些苦頭的，舒舒服服，好吃好喝，不如在家睡大覺。”
沈仙卿道：“好吧，我明白了。”
難得出一次院門，沈仙卿有些興奮，坐了一會兒，就坐不住了。
他趴著窗戶，看著外頭閃過的景。
耳聽得得馬蹄聲，他對護衛們騎的高頭大馬有了濃厚的興趣。
他突然想要一匹馬，扭臉，向自家爹爹甜甜一笑。
沈靜軒見兒子笑得有深意，心道：“這是又要鬧一出啊！”
沈仙卿起身，湊近爹爹，仰著白嫩、可愛的笑臉。
沈靜軒道：“有話就說，別這麼看著你爹我，慎得慌！”
沈仙卿嗬嗬一笑道：“爹，騎馬比坐車快多了，養匹馬，好不好？”
沈靜軒抬手，出掌。手掌正好籠罩沈仙卿的臉。
他用力，將兒子推倒在馬車的軟墊上，笑眯眯道：“你瞧瞧你，還沒條馬腿高呢，你養馬，還是馬養你？”
沈仙卿雙手後撐，搖頭晃腦道：“那就養匹小馬啊！爹，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沈靜軒不為所動，道：“不好。”
沈仙卿清楚自家爹爹的性情。
如果一件事情有商量餘地的話，自家爹就會絮絮叨叨說一大堆有的沒的，如果一件事情沒有商量餘地的話，自家爹就不會說很多，幹幹脆脆地拒絕。
求馬無果。
沈仙卿也很幹脆，不再繼續糾纏，翻個身，又趴到窗口向外張望。
沒有了沈仙卿嘰嘰喳喳，馬車裏登時安靜了下來。
無情抱劍，合目，不發一言。
沈靜軒挑開車簾，瞧了瞧外頭，然後，拿出水囊喝了幾口水，坐了一會兒，輕輕咬了咬牙，看看無情，再看看撅著屁股一直望著窗外的兒子，心道：“這也忒難熬了。”
他感到無聊了，得說說話來打發時間。
他忍不住開口道：“仙卿，怎麼不要馬了？”
沈仙卿沒回頭，說道：“我想了想，寶馬良駒，可遇不可求，看緣分吧。”
沈靜軒道：“看緣分？你還挺玄乎。”
沈仙卿不搭話了。
沈靜軒暗道：“臭小子就是故意的。”看看馬車四下，又道：“仙卿，帶書了嗎？給我一本。”
沈仙卿拽出放在矮凳下的小包袱，找出《龍揚大俠》遞給沈靜軒。
沈靜軒笑道：“又是《龍揚大俠》，這麼喜歡？”打開翻了翻，說道：“這沒頭沒尾啊，能看嗎？”
沈仙卿道：“一本一個故事，不看前頭的也能看。”
沈靜軒道：“那你給我說說，這位龍揚大俠在前頭的故事裏，都做什麼了？”
沈仙卿睜著眼瞎扯道：“龍揚大俠買馬，龍揚大俠養馬，龍揚大俠馴馬，龍揚大俠救馬。”
沈靜軒抬手道：“打住，好小子，跟你爹過不去了。”
沈仙卿道：“爹，是你找我說話的，既然你不樂意聽，那我不說了。”
一口氣堵在嗓子眼裏。
沈靜軒怒瞪不孝子。
沈仙卿嘻嘻一笑，身子一歪，抱著無情的胳膊，假裝惶急道：“無情哥哥，救命啊！”
無情睜開眼。
他一直在合目養神，聽到了父子間的對話，隻是靜靜看著故意裝相的沈仙卿。
沈仙卿笑問：“無情哥哥，聽故事嗎？我講給你聽啊。”
無情點頭。
沈仙卿清了清嗓子，說道：“那就從第一本，《龍揚大俠初入江湖》開始講。”
在抑揚頓挫，曲折離奇的故事中，晌午在不經意間就到了。
沈仙卿、無情和沈靜軒下了車。
護衛們在忙著埋灶做飯了。
沈仙卿眺望前後，見芳草萋萋，林木青蔥，一派喜人春景，就是沒有人家，說道：“還真是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啊！”
沈靜軒道：“這片地方，不知怎的，莊稼長不好，漸漸就沒人了。”
沈仙卿“哦”一聲，對無情道：“無情哥哥，咱們四處走走吧。”
無情點頭。
沈靜軒道：“小心蟲蛇！”
沈仙卿笑道：“知道啦。”與無情手牽手，向林子走去。
長草之中，有簌簌聲響。
沈仙卿道：“好像真有蛇，不知道是黑的、白的，綠的還是花的？無情哥哥，你怕蛇嗎？”
無情道：“不怕。”
沈仙卿笑道：“我也不怕。也不是完全不怕，我怕有毒的。蛇啊，跟蜈蚣、蠍子、毛茸茸的大蜘蛛比起來，順溜溜的，好看多了。”
無情拿著劍，撥動草叢，驅趕蟲蛇。
突然，沈仙卿拉住無情，“噓”一聲，指了指右前方。
在那裏，一隻紅臉、綠頸、花斑羽的雉雞在低頭啄著什麼。或許，它久未曾遇到過人了，失了警惕，悠然自在。
沈仙卿盯著雉雞，舔了舔嘴角，轉了轉眼珠，從身上摸出幾個銅錢，悄悄塞給無情。
無情會意，劍交左手，拿過銅錢，手腕一轉，將銅錢打出。
銅錢破空，自有聲響。
雉雞抬頭，尚未邁開腳步，腦袋一歪，倒在了地上，撲騰了幾下，不動了。
沈仙卿低聲道：“咱們慢慢走過去，我不信隻有這一隻。”
一陣追逐，擊殺之後，兩人一共獲得七隻雉雞，心滿意足地與沈靜軒彙合。
沈仙卿走在前。無情提著雉雞走在後。
沈靜軒見兩人回來，板起了臉，道：“怎麼這麼久？”
車夫和護衛卻是已經帶了笑意。他們都看到了無情提在背後的雉雞。
沈靜軒察言觀色，問道：“藏著什麼呢？”臉已經板不起來了。
沈仙卿笑了笑。靈秀的大眼睛裏傳遞出滿滿的得意。
他跳開，給無情讓路，好像要介紹什麼不得了的東西似的，揮了揮手。
無情將雉雞扔到地上。
沈靜軒定睛一瞧，笑了。
沈仙卿道：“爹，可以加菜了。”扭頭看向周圍的車夫和四個護衛，招呼道：“各位叔叔伯伯一起吃啊。”
車夫和護衛們自然要謝過小少爺好意的，也更覺得小少爺討人喜歡的。
沈靜軒吩咐人處理雉雞。
沈仙卿和無情在一旁互相幫忙倒水洗手。
沈靜軒道：“你倆還真厲害！”
沈仙卿道：“不是我厲害，是無情哥哥厲害，暗器功夫出神入化。”
沈靜軒奇道：“暗器？”
沈仙卿拿出銅板，道：“就是這個。”
沈靜軒更奇道：“都是銅板打的？”雖然明知銅板輕薄，還是忍不住將銅板接過，拿在手裏掂了掂。
沈仙卿驕傲道：“所以，我才說無情哥哥厲害嘛。”
沈靜軒點點頭，將銅板還給兒子，不過問武功之事。護衛們是懂武功的。若聊起武功來，大家夥免不了多嘴。他不想給無情帶去困擾。
他道：“你娘要是一起來就好了。”
沈仙卿明白爹的意思，說道：“回來的時候，再打幾隻，給娘帶回去就好了。”說到這兒，搖頭歎道：“可惜啊，我不會武功，要不然的話，我就能親自給娘親抓雉雞吃了。”
沈靜軒明明白白聽兒子當眾扯謊，安慰道：“有這份心意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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