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199 更新時間:09-09-27 18:14
卻說耿騰從信使口中得知了京城變故,又有朝廷默許自己的遷戎奏本,還調派西夷校尉陳總前來幫忙,心中大喜,在妥善安排和送走了三位欽差之後,就夥同郡功曹(人事官,五品)陳恂一起回到了自己的內史府。
耿縢的內史府雖然比不上趙廞的刺史府排場,但是一應器具都很齊全,在婢女忙活上完茶水,二人落座之後,耿騰就迫不及待的對陳恂(xun)說道:“這趙廞仗著自己是皇後親戚,外積禍而通蠻族(指秦州流民李氏),內斂財而害百姓,我等忍了他多年了,如今皇後倒台,終於輪到他倒黴了!我看三日之後,我們就直入太城,接管了他的刺史府!”
陳恂忙勸阻道:“內史切勿著急,我聽說紙裏包不住火,雖然朝廷對趙廞封鎖消息,但是此人在官場多年,深諳政治之道,今日傳旨之事,看他臉色不悅,想必已經猜出京城之事一二,如果我等冒然進入太城,他如果有了不臣之心,則我等危矣,不若等西夷校尉陳總帶兵來到,控製了形勢,到那時入太城才可說萬無一失!”
耿騰恨恨的說道:“你如何如此漲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我看那趙廞不過是靠裙帶關係在官場瞎混的白癡,即便有所警覺,我內史府兵丁難道還拿他不下,我看也不用等三日之後,明日整理,後日就入太城!以解我多年之怨氣!”
話說太城刺史府第二日就接到了少城內史府的通告,說明日新任益州刺史耿騰就要進入太城接管政務,讓刺史府一幹人等早做準備,迎接新任刺史的到來。通告傳遞到趙廞手中,趙廞內心湧動出說不出的喜悅,對身邊的長史杜淑說道:“果不出你之所料,那耿騰按耐不住了,明日就要進城。”
同在刺史府議事的司馬張桀道:“我已經按杜長史大人安排,在城門調派了一千衛士埋伏,隻要明天耿騰敢來,就讓他有來無回!”三人相視而笑。
第三日,耿騰準時帶著內史府一幹官員在內史府三十餘名親兵的護衛下一路向太城城門走來,隻見趙廞大開城門,身穿一身到底的漢便服站在城門口侍立,迎接耿騰,態度極其恭維。耿騰看到後暗喜,對身邊的陳恂說道:“看來趙廞對京城之事還蒙在鼓裏,如今可能還做著自己青雲直上的夢,否則怎會將刺史官服都不穿了,如此迫不及待讓我接替?”言語間透露出不屑和自信。
陳恂小聲說道:“我看此事有蹊蹺,趙廞平日和我等勢同水火,今日我等來接替他的刺史府,他為何沒有怨氣,反而恭維起來,望大人小心。”
耿騰不聽陳恂規勸,帶著眾人徑直來到城門內,對趙廞作揖說道:“非是下官不懂人情,隻是朝廷詔令如此,還望趙大人海涵。”
隻見趙廞聽後並沒有答話,而是臉色突然一沉,轉身闊步離開了城門,消失在城內胡同之中,趙廞剛離開,隻見城門立刻關閉,城牆上和民舍房屋頂突然出現大批手持長弓的弓箭手,銀白色的鎧甲在陽光的映射下發出一道道反光,直直射向內史府的一幹人員。
陳恂大叫一聲不好,忙伸手拽向耿縢,想把他拽到城門犄角處躲避,但是弓箭手紛紛拉弓上弦,
一齊向耿騰的郡官員隊伍射來,耿縢躲閃不急,已經中箭倒地,而其他守衛耿騰的士兵也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亂箭全部射死,倒地的耿騰強忍重傷,一步步緩慢的向城門口爬去,一隻手急切向前,口中想大聲呼救,可是就是喊不出來,正在這時,隻聽見自己側麵一個聲音:“耿騰拿命來!”就被此人一槍刺死在太城城門之下,沒有被射死的內史府官員紛紛跪地求饒,隻有陳恂一人站在耿騰的屍體旁紋絲不動。
眼看形勢都被刺史府親兵控製,趙廞從太城的一個角落走出來,首先走到那個親手刺死耿騰的小夥子身邊,笑道:“你是何人?如此勇敢,我定委以重任!”
那人果敢的答道:“在下是刺史府一名衛士,姓徐名弇(yan),受本部司馬張桀差遣,特來報效大人!”
趙廞點點頭,反過來對站立不跪的陳恂說道:“你為何不跪,難道你不怕死?”
陳恂不屑的瞟了趙廞一眼,有氣無力的拱手道:“趙大人妄殺朝廷命官,已經是叛逆,我雖是內史府一個小小功曹,但卻是朝廷命官,天朝命官豈能給叛逆下跪?!”
趙廞左右看到陳恂行為,紛紛要求斬首陳恂,趙廞阻攔住眾人,對陳恂說道:“先生是有節氣之人,我趙廞向來敬重,我放先生走,不知先生還有何要求?”
陳恂說道:“耿騰傲慢無禮,自高自大,不聽勸告,以至於有今日之禍,但念在他一心為國,還望大人能將他屍首給我,讓我安葬了他。”
趙廞即刻應允,然後命人收拾戰場,自己便在刺史府眾官員的簇擁下回府而去。
而就在趙廞兵變殺掉耿騰的同時,一封由趙廞親自寫給正在成都北方劍閣駐防的秦州巴氐流民首領李特(字玄休)的信箋也由驛卒帶出,快馬趕往劍閣。
話說李特帶領自己的部族兩年前為躲避涼州的亂事(氐族齊萬年叛亂)和饑荒,來到自己族人的老家益州尋找活路,因為自己家族和正在任上的益州刺史趙廞是同鄉,所以就委派自己兄弟中最具文才的李庠前去洽談,雙方約定,隻要李特能帶領族人鎮守益州北部重鎮綿竹和劍閣,趙廞就供應給李特糧秣,維係李氏部族的生存,李特同意。因此,李特來到綿竹,在東南部平原一片空曠的草原上建立房舍和馬廄,招募鬆散的秦州流民,會集了一萬多人,四千馬匹,就在綿竹安頓下來。但是,趙廞答應提供的糧秣總因為益州官員的貪墨而缺少很多,缺糧的時候,李特就隻得掠奪附近的居民,雖然本地居民都有怨氣,但是一來懼怕李特的勢力,二來這種搶掠多少都被益州刺史趙廞默許,所以本地居民也隻能忍氣吞聲,雙方就在這種不安定的情況下度過了兩年時光。
隨著夏季的到來,益州濕潤的氣候總使人無法在房屋中休憩,因此李特帶了四弟李流(字玄通)和五弟李驤(字玄龍)來到西北部劍閣附近的山區森林打獵,用以排解悶熱天氣帶來的煩躁。
因為在秦州呆的久了,與當地氐族人經常來往,李氏兄弟的馬術和技擊弓箭都很嫻熟,隻見三人同時瞄上了一隻兔子,並不用馬匹追趕,而是紛紛下馬,各自找了一塊樹蔭隱蔽起來,三人同時搭上弓弦,一時間濕熱的氣氛被冰冷的箭尖凝滯,緊張而又沉悶。
兩百米外,這隻兔子正在用靈敏的鼻子不時的嗅著地麵,並且時不時的抬起頭觀望四周,兩隻衝天耳也是左擺右晃,警惕著周身的危險,顯然它無法察覺兩百米外的李氏兄弟,似乎死亡已成定局。
就在這時,兔子上方大樹枝幹樹葉上的一粒露珠突然從樹葉上滑落,以自由落體的速度迅速下降,眼看就要打在警惕萬分的兔子身上,躲在兩百米外的李氏三兄弟幾乎同時看到了這一情形,三人不在猶豫,拉動弓弦,隻聽見嗖、嗖、嗖的幾聲箭羽劃過空氣發出的聲響,那隻兔子應聲倒地,三人策馬來看時,發現三支箭羽都整齊的插在這隻兔子的咽喉部位,不禁都是一樂。
李特上前,拔下箭羽交給兩個弟弟,將兔子塞進馬匹內的布囊中,然後對兩個弟弟道:“今天真是幸運,你我兄弟一起射中了這兔子!”
李驤沒多少興奮:“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打獵是為了遊樂,其實是為了果腹而已!”
“不要埋怨了,我們來到這裏,總算保全了部眾,比起死在秦州饑荒中的人好多了。”李特勸慰道:“時間不早了,我們今日趕緊回去吧,估計家裏的女人們都等急了!”
三人相視而笑,收拾好裝備,策馬往營寨方向走去。當他們來到當年武侯諸葛亮修葺的劍閣棧道的時候,李特突然停下了馬匹,抬頭仰望起來。
“怎麼了,大哥,有什麼不對?”四弟李流疑惑的問道。
然後他也順著李特的眼光望去,隻見午後的陽光像數條紅線編織的蜀錦穿過跌宕起伏的綠色山巒,又伸向深邃的遠方。李特並不是第一次路過劍閣,相反,他每次打獵都穿行於此,從未向今日這樣失常,聽到李流的詢問,他用著一種感慨之音歎道:“蜀中有如此險要,後主劉禪居而不能守,真是庸才!”
李流心裏自然知道大哥的心思,便忙道:“大哥有青雲之誌,我們李家兄弟甚多,都可幫大哥完成心願,隻要大哥振臂一呼,我們就幹個天翻地覆,不在這小地方受那趙廞的氣!”
李特笑道:“怎麼了,難道這次押運來的糧秣又少了不少?說句實話,我們自從來到益州,能生存至今,也多靠了這個老鄉的支援,要不是他壓製了本地居民對我們的排外,我們的族人也不能都活到今天,弟弟們要多忍耐才是。”
李驤叫住兩位哥哥,說道:“大哥,四哥,你們看誰來了?”三人抬眼望去,隻見一個一身粗布漢裝打扮的人騎馬由北麵而來,隻是此人騎馬的技藝太差,馬匹像喝醉了一樣左右搖擺,而此人也在馬上上下晃動,好不容易才來到三人麵前。
李特笑道:“我當是誰,原來是大才子閻式閻老夫子,什麼急事都讓你會騎馬來了?”
一句話又把兩個弟弟逗樂了,隻見閻式(李特幕僚)費力的控製住馬匹,聽到李特的調侃,卻沒有心情理會,而是嚴肅道:“三位大爺,趕緊回營寨吧,趙廞的信使到了,成都出大事了!”
三人收住笑容,李特忙問道:“哦?出了什麼事?”
閻式焦急的說道:“我們還是路上邊走邊說,現在大營那邊隻有李庠(xiang)(李特三弟,字玄序)一人,我怕他應付不來,才急忙來此尋你三人,趕快隨我回營寨商議吧。”
李氏三兄弟便急忙和閻式趕回來了營寨。四個人回到營寨的時候,李庠和李含(李特妹夫)已經送走了信使,而李特,李流,李驤也都與路上知道了成都變亂的始末,因此幾個人帶頭集合了所有李氏家族的成員和重要將領都來到營寨大廳商議對策。
營寨的大廳,與其說是大廳,還不如說是一間馬棚,由於部族中沒有建築的行家,大廳的布局十分簡單,四周的牆壁都由木樁圍繞而成,屋頂則是一些稻草鋪就,廳中也隻有幾把從當地居民中劫掠來的粗鄙的椅子,中央還有篝火堆,平時沒有事時,這裏也燒烤些飯菜,部落中重要的首領經常在這裏用餐。此時李特和幾個弟弟端坐椅子之上,而其他人如李特的長子李始,次子李蕩和三子李雄(字仲儁jun),李含的兒子李國,李離以及帶兵將領任回,任臧,上官惇,楊褒都各自打掃了一塊地麵,席地而坐,大家圍繞篝火堆成了一個圈,一時間都沉靜了下來。
閻式首先說道:“如今,成都已經變亂,想必大家都知道了事情原委,我就不多講了。眼下,趙廞自立,要我等派兵幫助他消滅北上的西夷校尉陳總的晉軍,此事大家有何意見,都可說說。”
李特次子李蕩最有血性,大聲喝道:“這件事還有什麼好議的,這兩年我們忍辱偷生受他們本地晉人的氣還少?幹脆趁著他們晉人大亂,讓我提兵殺向成都,奪了益州,給族人好好出口惡氣!”
李庠端看了一下李蕩,慢條斯理說道:“蕩兒太過激動了,雖說益州是我們巴氐的老家,但是我們祖上早就遷移到秦州,此次回來,物是人非,本來就是和本地人搶糧吃,益州刺史趙廞好意收留,提供糧秣,我等才能有今天之生氣,切勿因為和本地人的小小衝突而置全族於危險境地,我看應該幫助趙廞,南下消滅陳總,等我等立了戰功,將來也可在這裏有一席之地!”
李特三子李雄聽完道:“既然趙廞殺了耿縢,又要抗拒西夷校尉府,就已經是朝廷的叛逆,我們幫助朝廷叛逆,不也跟著成了叛逆了?既然是背叛朝廷,我們何不自己單幹!”
李庠搖頭道:“我們來到蜀中兩載,常和本地居民衝突,他們視我們為異類,並不相附,而我們族眾不過數千,又沒有糧秣儲備,冒然行動,我怕我們還沒走出劍閣,就滅族了!”
眾人聽到李庠如此說,都沉靜了下來。李庠接著分析道:“益州兵馬,全在西夷校尉府,號稱數萬,其實不過萬餘,且大多是步兵。我們雖然隻有數千控弦,但全部都是騎兵,如果能在平原展開決戰,我們的勝算會很大!”
“三叔的意思是讓我們給趙廞賣命,去和西夷晉軍拚命?!”李蕩不開心的打斷道。
“哈哈,蕩兒不要激動,你們想想,趙廞雖然是益州刺史,但如今他手上絕沒有能和陳總較量的兵馬,如果陳總殺了趙廞,進入成都,他將如何對待我們?”李庠反問道。
眾人又沉靜了下來。李庠接著道:“無論怎樣,我們都要擊潰陳總的晉軍,隻有打敗了他,我們才能有生存的基礎,至於朝廷,如今他們諸王爭權,這益州之地,恐怕也是有心無力,就算朝廷為了益州興兵,這將來的局勢,還很難預料,為今之計,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李特一直聽著大家的議論,此刻他的內心是矛盾的,有一種榮譽在支撐著他,也有一種危險在警惕著他。回想他們祖上時代,曾經接受漢曹操的封賞,是多麼的榮耀,而如今,卻為了一頓三餐到處乞食,寄人籬下,受盡欺辱!他也想奮力一搏,可是全族的安危畢竟係於他一身,一步踏空,他就會成為全族和祖上的最大罪人!想到這裏,他微微顫動著右手掌,一會兒張開,一會兒合上,久久不能說出一句話。
李庠見大家都不在言語,便對李特道:“還請大哥最後定奪!”
“嗯!”李特的心思被李庠的話帶回到現實中,終於決斷道:“我也覺得庠弟所言是最穩妥的,我等躲避戰亂和饑荒,來到這裏,不管如何,那趙廞給予了我們莫大的幫助,即使有時候糧秣給的不足,也默許我等去劫掠本地居民,而那陳總和耿縢卻是一路之人,視我們為異類,早晚要把我們逼上絕路,這樣的人,不僅是趙廞的敵人,更是我們的敵人!為了全族的生存,我們必須南下擊敗陳總,至於趙廞,等擊敗陳總之後再議不遲!”
大家看到李特如此說,都不在提出異議。於是李特接著說道:“庠弟素來和官場熟悉,就由你火速南下成都,告知趙廞我等已經拔寨起營,南下對付陳總,讓他放心,趕緊調動一匹糧秣送往這裏,以備軍用!”
“是!”李庠領命道。
李特又囑咐眾人道:“各部的頭領都各自回自己的營帳調集人馬,我們休整一晚,明日就出發!”
“是!”眾人領命紛紛退出大廳各自準備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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