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408 更新時間：09-12-27 15:56
日暮時分，剛用過晚膳，張盡天便火急火撩闖了進來。
楚少穀主微微詫異，看張盡天的神色不像是來下棋的。
果真，隻見張盡天尷尬的搔搔頭，不好意思地笑道，“盡天此來，是有一事相告。”
“哦？”楚鳶然溫和一笑，“不知所為何事？”
“說來慚愧，還望楚少穀主見諒。此事隻願盡天學藝不精。”張盡天踟躇了半天，神色漸漸凝重了起來，“此事是關於斷腸寒的。前些時日在下查閱醫術，無意中發現一事，本欲相告，孰知一忙竟給忘了。幸而方才猛然記起，故特來相告。”
楚鳶然一驚，急道，“不知張醫聖發現了何事？”
“唔……”張盡天正色道，“是這樣的，斷腸寒雖要讓人肝腸寸斷、寒入肺腑之苦十年之久方奪人性命，但這第十個年頭特別是最後那三個月，卻與前九年有些不同。在這段時日，其毒素增速誘發，其毒性一日強過一日，遠非夕日可比，所以張某所配之藥，根本無法為繆珂姑娘續命一年，恐怕頂多隻能續命一月，而這也是張某能力的極限了。故此少穀主還是快些尋到雪域域主罷，否則，繆珂姑娘最多還那活三個月。”
“在下明白了。”楚鳶然略一頷首，忽地隻覺世事難料，誰能想到，樓雪塵此刻就藏在他天房中？也幸虧如此，他此刻才會處驚不亂，而非滿心惶急。“張醫聖特來相告，楚某不甚感激。張醫聖恩情，楚鳶然銘記在心，他日醫聖若有用得著我楚暮穀的地方，楚鳶然在所不辭！”
張盡天聞言心裏一熱，忙道：“少穀主言重……”話音未落，忽地腹痛如絞。他臉色刷地慘白，汗如雨下，顧不得解釋便踉蹌著奪門而出。
楚鳶然訝異地看著張盡天火急火燎的背影，驀地反應過來，他猛地回頭，責備地看著自房梁上施然落地的樓雪塵，冷言道：“張醫聖一番好意，你何苦仗著自己醫術高明這般捉弄於他！”
靈眸一轉，樓雪塵莫測高深地望了楚鳶然一眼，而後施然淺笑，“我樂意。”
言辭輕柔，語調平和，楚鳶然卻敏銳地從中撲捉到一絲不易察覺的薄怒。
對於樓雪塵這突如其來的怒意，楚少穀主不明所以，更無意揣測，心下亦是怒意漸起。
他本是清冷淡泊的人，於己無關的事，從來是眼皮都不抬一下，便是和自己有牽連，也不會有太大的情緒波動。
像是今日之事，若是換一個人，他連問都懶得問。雖然張盡天確然於楚暮穀有恩，但被捉弄也隻能怪張盡天技不如人。他可以約束自己人，卻管不了外人如何。楚暮穀能做的，是在張盡天有求或有難時替他將問題解決了，而不是如同貼身影衛般事事替他擋著。
但此事放在樓雪塵身上，楚鳶然就莫名無法置身事外。
然此刻楚少穀主更關心另一件事，隻好強壓下心頭疑惑及怒火，深吸一口氣問道：”斷腸寒的藥性是否真如張盡天所言？”
“是。”樓雪塵轉過身去，巧妙地掩藏了眼中瞬間冷冽的神色。
“如此一來恐怕要勞煩樓域主了。我們必須盡快回楚暮穀一趟。”
“你就這麼確定我會隨你回去？”樓雪塵霍地轉過身來，挑眉冷笑，這一次，他沒有掩飾聲音中的寒冷，“樓某似乎並沒有答應過楚少穀主一定要救人吧？”
楚鳶然墨眉一蹙，目光也沉了下來，“樓雪塵，我不知道你在氣些什麼。如果是為方才的事，我不認為我有錯，況且，那也與此事無關。從我自漠北返回中原起，你明著暗著幫我，想必也是有所求，我不想因為這件事鬧得大家都不愉快。”
話說到這份上，已經再直白不過。樓雪塵若是救了繆珂，那麼一切好說。若是不救，那麼就誰也討不到好處。至於樓雪塵所圖之事，更是想都別想。
樓雪塵不是傻瓜，這話中深意，自是聽得分明。然越是聽得分明，心下悲涼怒痛便越是深切。
早春二月的黃昏，忽地寒得嚇人。窗外晚風自樹葉間婆娑而過，竟仿若小獸低淺的嗚咽。
樓雪塵再次轉過身去，閉了閉眼，方輕輕柔柔的笑道：“楚少穀主說得甚是。隻是，楚少穀主也應當明白，雪域從不無條件救人。”
他的聲音的確很輕柔，很平和，仿佛是在與至交好友談天說地。然楚鳶然卻的怎麼聽都不對味。沉默了片刻，楚鳶然壓下心頭陡然升起的怪異感覺道：“雪域的規矩，楚某自是明白。無論樓域主想要什麼，楚暮穀定當竭盡所能為樓域主取來。”
“無論什麼麼？”樓雪塵意味不明地一笑，眼中氤氳的霧氣仿佛能將入目的一切湮滅，“如果我說，我要你呢？”
“什麼？”楚鳶然一時反應不過來，直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說……”樓雪塵轉身凝視著楚鳶然，重複道：“我要你。”
最後三個字，樓雪塵說的格外清晰、堅定，不容錯聽。
楚鳶然的眉頭深深地皺了起來，“楚某不明白樓域主此為何意。”
“你不必明白。”樓雪塵眸中流光瀲灩，攝人心魄，“你隻要呆在我身邊就行。”
“呆在你身邊？做你的傀儡麼？”楚鳶然霍地冷笑，聲音寒若冰川。深如古井的墨眸此刻更是如淵如潭深不可測，讓人望之心寒。
樓雪塵神色一斂，眼神也冷了下來，“若需要傀儡，本座有的是方法，何許如此大費周章。你大可放心，我不會阻礙你去做你想的事，也不會強迫你做你不願意做是事。”
能放心才有鬼，楚鳶然心裏冷哼，反問道，“既然如此，你將我留在身邊有何用？”
“這便是我的事了。”樓雪塵臉上淺笑依舊，眼中卻落了滿滿的寂寥和苦澀，他若真說出來……恐怕……嗬！心中自嘲一笑，何曾想過有一天，他會為了另一個隱忍如斯，原來這就是愛慘了一個人的感覺。樓雪塵回眸深深望著楚鳶然，“你隻要保證，你會一直在我身邊，直到我允許你離開、或者是我死了。否則，你絕不棄我而去。”
楚鳶然抬起深邃似海的鷹眸迎上樓雪塵望過來的視線，沉默。
時光仿佛在這一刻靜止，誰也沒有出聲。窗外晚風拂過的聲音似千帆過盡後的長河，寂寥如斯。
樓雪塵眼中依舊是大片的煙霧彌漫，朦朧如迷夢，危險如寒淵。也依舊那般高貴若仙卻又妖嬈邪魅攝人心魄。
隻是，楚鳶然卻仿佛自他淺霧氤氳的紫眸中，撲捉到一絲微不可察的異樣情緒，那麼小心翼翼地掩映在迷霧之下，隱忍而脆弱。
那樣的眼神，透著致命的誘惑，讓人明知萬劫不複卻仍然義無返顧。
那樣的眼神，楚鳶然看不懂，卻也掙不開。
仿佛等過了數個輪回，樓雪塵聽見楚鳶然冷冽如山澗清泉的聲音在夜幕中低柔響起，“好。我答應你。隻要你不強迫我做違背原則的事，隻要你不做出讓我無法容忍的事，那麼我就一直留在你身邊，直到你允許我離開。否則，我絕不棄你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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