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654 更新時間:09-09-24 00:09
聖武二十七年元月,承煬還是進封了奚少賢為靖煬王,王位世襲,如此一來,奚家便要永世背負“靖煬”二字。並分北方五州,共二十五城與他,手握十萬大軍駐守北疆,距皇城千裏之遙。
奚少賢啟程北上之日,承煬親自率眾大臣於皇城瞭望樓為他送行。大軍浩浩蕩蕩穿過城門,奚少賢身披紅袍鎧甲,騎於戰馬之上,眉宇間英氣非凡。出城之時,他回過頭,朝城樓望來,不知為何,我隱隱感覺他眼中不舍是對承煬而來。側目望了一眼承煬,他亦緊鎖眉頭,一語不發,目光隨著奚少賢離去的背影漸行漸遠。直到一行人緩緩消失於天際,馬蹄踏過,濺起漫天灰煙,待煙霧散去,再望便什麼都沒有了。
城樓一角,大紅鑲金盤龍柱旁,有一人站在那裏,似笑非笑的望著無垠天地連接處,久久不肯離去。
亦是這年初春,淩康乾久病成疾,臥床不起,沒過幾日便駕鶴西去。這位曾為炎炔立下赫赫戰功的大將歸西,無不舉國哀嚎。承煬傳諭追封他為驍武大將軍,行國葬,規格與皇親無異。
至此,朝中除了被廢黜的薛世嵐將軍,便再無大將了。
聖武二十八年冬,南疆夜郎國舉兵攻打炎炔,因占盡天時地利,所到之處攻無不克,一路北上,勢如破竹。盡管駐守南疆的霍良霍將軍率眾將士拚力抵抗,但畢竟年事已高,打了幾仗,亦節節敗退,不過一月便失守二州,共十城。
南方軍情告急,朝中議論紛紛,都在猜測皇上是否會請薛世嵐出山,照此情形,惟有他能與夜郎一較高下。隻是他二人隔閡由來已久,就算承煬肯低頭,卻不知薛世嵐是否肯答應。
流雲殿內,承煬夜夜不曾合眼,忙著查閱南疆送來的戰報,每看一次,眉宇間的愁雲便又添上幾分。我在旁看著,隻能為他分擔幾寸憂愁,戰事如何,惟有精兵良將出馬方能成功,不是憑我幾番紙上談兵便能扭轉乾坤。
此時,薛世嵐是最好的選擇。隻是,我知承煬絕不肯先低頭。二人間本就有一條根深蒂固的鴻溝,這層關係後來更因承煬將奚少賢封王遣走平添了幾分霜雪。而薛世嵐,我想他亦是不肯再幫承煬的。
望著承煬日漸蒼老的斑鬢,不論如何,若他放不下身段,那麼就由我來。
小慶子熟知宮中事物,不消幾刻,便替我打聽來薛世嵐居處。恰巧承煬上朝,不在宮中。我誰也沒有通知,隻吩咐小慶子在流雲殿等候,便獨自往他居處行去。
青磚青瓦,小橋流水,古木青鬆,環繞於院中。除了一片碧綠,再無他色。如此素淨,在宮中亦是難得一見的好景。跨進院內,才發現此殿並不大,隻與一般宮人住所無異。惟有正廳前的門梁上高高懸掛一塊紅杉木牌匾,上麵寫著“閑雅居”三字。
“少賢溫潤儒雅”,又想起承煬的話,我似明白了什麼,輕輕笑起來,閑雅便是賢雅。這三字定是出自薛世嵐之手。
“雲殤公子?”不等我進門,他已在裏麵望見我,忙出來相迎,臉上是淡淡的笑容,與第一次同他見麵時多了幾分親和,
“今日怎有閑情踏足寒舍,尉遲承煬竟肯放你走?”他邊笑著,為我斟了一杯茶,“低劣粗茶,比不上他送你的毛尖雲霧,將就嚐嚐吧,”
“將軍…”見他蹩眉,我忙改口,“世嵐,”
他滿意一笑,拂了拂青衫,點燃一支檀香,殿內頓時青煙繚繞,心氣亦靜下大半。
“此茶雖苦,卻隱隱泛起一股甘甜,比起貢茶,也別有一番風味,”我端起茶杯嚐了一口,苦味頓時壓著舌尖襲來,隻一會,又甘之如飴,
“苦盡甘來,便是如此,”他輕輕笑道,用杯蓋撥了撥茶麵,飲了一口,似自言自語道,“許是嚐慣了這苦,如今也不覺得苦了,”
望著他淡然的樣子,我忽然很想問,這樣思念一個人,思念到連愁苦都感覺不到,是怎樣一種心境。
他見我不說話,遂戲謔的望著我,輕笑著問,
“雲殤公子為何這般看我?可是覺得我與尉遲承煬長得像?”
他這麼一說,我細細看去,眉眼竟真的有幾分相像。心生疑惑,剛要問出口,他又接著道,
“我與他本是一父之子,隻是我隨母姓罷了,”
我眼裏透出訝異之色,他兩竟是同父異母的兄弟,那薛世嵐豈不是皇親。為何承煬連親情都棄之不顧,要如此待他。
“承煬此般待你,可曾怨過他?”若非上次親耳所聞薛世嵐對承煬那番說辭,我亦會認定他恨他入骨,
“怨有何用,我說過,他在我眼裏,始終隻如孩童,”他臉上又露出那種無可奈何卻又甘願如此的笑容,
“他從小便如此,隻要喜歡的,拚了命都要得到,卻往往三分熱度,過了便忘了,我還與他記什麼仇,”
“很多人都如此,”我淡淡一笑,“可是,世嵐竟如此大方,連心上之人都能讓與承煬,不知奚將軍可知道,”
他手指微微一震,轉而笑道,
“若尉遲承煬能好好待他,又有何不可?何況他看上的,不得到怎肯罷休,”
我低頭沉思,不再張口。他亦靜靜品茗,不時換上幾柱香。窗外有風吹過,幾隻鬆果搖搖欲墜,最終掉入池中,發出清脆的響聲。這般沉默了許久,我才抬眼望他,開口道,
“其實雲殤今日前來,有一事相求,”
他聞言,輕哼一聲,側首笑著回道,
“你剛來,我便知道,可是為求我出兵之事?”
“正是,”既然他已知曉,我亦不想再遮掩,直言道,“如今炎炔將士節節敗退,夜郎此次正是看好朝中無大將之際,蓄意來犯,若不能將其攻退,恐怕有損社稷,”
“又不是我的江山,與我何幹……”他不屑的輕哧一聲,並不看我,
“世嵐方才才道不與承煬記仇,此刻怎又出爾反爾,何況戰事一起,受苦的可是天下黎民,你原為朝中大將,此等重任本當義不容辭,”我有些微慍,語氣也重了一些,“若奚將軍在,想他必定第一個請兵出征,”
聽我提到奚少賢,他臉上神色稍稍緩和,卻又輕歎一聲,挽起長袖,雙手攤於我眼前。隻見手腕處,橫著密密麻麻的傷痕,猙獰一片,
“我雙手已廢,握不起刀槍,更無法駕馭戰馬,你說,要我如何應戰?”
仿佛一記驚雷,白晃晃劈下來,將我僅存的希望燒成一把灰燼。
“…為何?”許久才恍過神,我定定望著他手上的傷口,想必手筋已被挑斷,到底是何人,如此殘忍,
他放下袖子,冷笑一聲,眼光朝窗外望去,淡淡道,
“除了尉遲承煬,還有誰,當年我叛亂之時,他將我打入牢中,命人將我手筋挑斷,終生無法再上戰場,以除後患罷了,”頓了頓,語氣愈發蒼涼,“若不是我無法馭馬,與少賢離開之時便不必兩人同乘一匹,也因此才被追兵趕上,”
我許久發不出聲,腦裏嗡嗡一片。從前看過承煬的殘忍,卻不想,他竟連自己親人都不放過。然,時至今日,再深究於此亦無用了,當下是要挑選良將早日應戰。薛世嵐似看穿我的心思,轉眉望著我,提議道,
“眼下,怕隻有他親自出征了,”
我一怔,猛的站立起來,雙手死死緊握,不知為何,胸中似有驚濤拍岸,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翻滾而來。
“可…他是皇上……若有意外…”
“尉遲承煬雖多年不武,功底卻還在,你不知道當年他有多神勇,”薛世嵐笑道,麵上平靜如水,若有所思的望過來,
“雲殤公子莫不是不舍……”不等他說完,我雙眸一瞥,忙搶道,
“社稷當先,若皇上親自出征,定能凱旋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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