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125 更新時間：09-11-29 07:25
當淩雲提著茶壺杯子再次出現在叢碧眼前，叢碧強忍惶恐，打定主意，不能承認，更不能否認！
淩雲把杯子湊到叢碧唇邊：“姐姐，喝水。”
叢碧就著她的手抿了口涼水，沙啞著嗓子道：“我，自己來。”
這聲音，她自己聽著都覺得發虛。
淩雲翹起嘴角，看看她被綁定的四肢，溫言道：“姐姐，你巧智百出，也許渾身都是暗器，阿雲可不想冒這個險……呃，你趁早交出東西，我便還你自由。”
叢碧木著臉，趕快多喝幾口水，不做回應。
淩雲一臉著急：“姐姐，我都替你急，他們說了明天日落就開始動手！那小石頭，你要來何用？就算是七郎給你的信物，你和他道個歉，說丟了，不就完了？……他心裏若有你，必然不會介意，他心裏若沒有你，你做什麼也沒用，不是嗎？”
聽她提起七郎，叢碧的心一緊，想了想，淡淡地說：“不是信物。”
淩雲走到角落放下茶壺等物，漫不經心道：“你……不在乎他了吧？姐姐的眼光不錯呢，陸康確實比七郎多了幾分男人味。”
她走回叢碧跟前坐下，彎下腰，雙肘擱在膝蓋上，注視著叢碧的眸子，不緊不慢地說：“姐姐忙著……圍著陸康轉，沒有留意北邊的消息吧？李總管率軍出征，在太原附近和蠻子打了幾場仗，各有傷亡。……呃，聽看過傷亡名單的人說，有三個江南子弟陣亡……”
氣溫忽然變得很低很低，叢碧覺得四肢麻木冰凍，寒氣從腳趾頭往上升，血液在一寸寸凝固，她側耳聆聽，聽聽對方要說什麼？
淩雲繼續說：“記錄上說他們是江南茶商後人，是一個中年男人和一對表兄弟，其中一個，叫……”她頓了頓，輕輕吐出“七郎”這兩個字。
冷場，地牢裏寂靜無聲。
叢碧的眼睛逐漸變紅，心裏拚命告訴自己：“她在騙你，一定沒有這樣的事！”，同時，一道簡單的算式在朦朧間浮現：七郎他們的北上，定然也有人跟著！他們死了，這些人找不到印章，才會對自己和陸康發起狂攻！
阿風呢，阿風怎麼了？為何沒聽她提起？
……
慢著，七郎他們為何跑去當兵打仗？肯定有古怪！
是不是因為印章被人蓄意謀殺了？她在詐我，她一定是在詐我，這個人說的話，怎麼能信？一個字也不能信！
不管怎樣，他們認定了印章在我們這裏，非常糟糕……
無論如何，不能讓這群瘋子傷害我的父母家人！哪怕隻是恐嚇、詐騙，我都不能冒這個險！
叢碧從小所受的教育、和身邊環境的耳濡目染，令她成為一個不輕易流露情緒的人。此刻麵臨絕境，本能驅使她鑽進用冷漠和麻木織成的繭子裏，以疲倦和懵懂為掩飾，堅決不流露任何蛛絲馬跡。
淩雲把她默讀數遍，隻看到一張蒼白沒表情的臉，怎麼看都是那副昏昏懨懨的樣子……淩雲遲疑片刻，站起來柔聲道：“姐姐，你累了，先歇歇，阿雲今晚再來。”
……………………………………………………
淩雲走後，叢碧暈暈沉沉，一時清醒，一時迷糊，也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
這樣被捆綁著，麻痹難受充斥著體內的每一條血管經脈，讓她想尖叫，恨自己沒有練好武功，不能象傳說中的猛士那樣，怒吼一聲掙脫禁錮，扭轉乾坤！
幾次徒勞無功的掙紮之後，叢碧意識到這樣隻會使自己失去理智，連忙深呼一口氣，默默對自己說：“不行，不行，阿爹說過，當我們身處逆境時，就需要比平時更加清醒，隻有這樣才能判斷出，哪些該做哪些不該做……啊爹，你可千萬不能出事，無論如何都不能……”
想到父親，她再次開始心頭發熱，鼻子發酸，她不得不用力搖晃沉重的頭顱，不讓自己陷入慌亂，
快，找點東西去想，一下子，《道德經》、《心經》和《周易》一起浮上來，叢碧很快決定命令自己去背誦《周易》裏六十四卦的卦名，先是逐個字回憶默念，慢慢是一段段話體會、琢磨。
“……師卦七，坎下坤上；比卦八，坤下坎上；小畜卦九，乾下……”她在類似自我催眠的默誦中心跳慢慢減緩，漸漸恢複平靜。
在百轉千回的思緒中，想進入渾然忘我的狀態實在太難，叢碧無數次控製不住自己，跑去把整件事從頭到尾想，想了一遍又一遍，做出種種假設。
“哢哢……咣鐺……踢踢踏踏……”自上而下的響動衝擊著她的耳膜，她張開眼睛，毫無懸念地看到淩雲一手舉著燈籠，一手提著個籃子，笑眯眯地走下石梯。
地牢裏豆粒大的油燈，被她帶進來的風煽動，一跳一跳象鬼火。
竇淩雲穿著大花垂胡袖曲裾袍，腰束猩紅紳帶，頭發結在腦後，步履輕盈，此刻她完全以一個漢朝美女的姿態出現。
眼前這個身上血跡斑斑、頭上白布纏繞的宇文叢碧，和那個一直都高高在上的宇文叢碧簡直是判若兩人，她的狼狽落魄，讓竇淩雲心中掠過絲絲快意。
放下籃子，淩雲低聲哼著小曲，把地下室裏的兩個大火盆點燃，也不看叢碧第二眼，自顧把凳子搬到牆邊，從籃子裏取出個白玉梅花碗，施施然坐下，端起碗，用湯匙舀起碗裏的雞粥，嘟起粉嫩的唇，輕柔地吹涼了，才啜進嘴裏，吃得有滋有味，有聲有色。
雞肉蔥花薑絲麻油的香味迅速在空氣裏彌漫，爭先恐後地鑽進叢碧饑餓的腹腔裏，淩雲把粥吃得雪雪有聲，聲聲如鞭，抽打在叢碧的胃上，她閉上眼睛，不去看，隻覺得胃裏滾燙發熱；心裏默默數數，命令自己不去聽，但那把香滑可口雞粥吸進口腔的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尖銳，象亂箭，她怎麼也躲不掉……
叢碧今天才體會到，能自由自在地喝碗粥，竟然是件多麼奢侈的事情。
淩雲斯條慢理把雞粥吃完，放下碗，一臉享受地擦擦嘴，轉頭衝著叢碧微微一笑，笑道：“姐姐，醒了？昨晚妹妹來看過你，你睡得好香，我都不敢打擾，嘿嘿！”
昨晚？叢碧一驚，從自己被抓到現在，到底過去多久了？是一夜，還是兩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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