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267 更新時間：09-12-13 09:08
兵器演試非常成功，頡利可汗帶著滿意的笑容大步邁進帳幕，疊羅施王子和幾位元老緊緊跟進，楊政道等人最後才進來。
他們落座不久，便有侍從奉上奶酒，他們邊喝邊大聲說話，語調激昂鏗鏘有力，估計是在談論方才所見。義成很注意聆聽他們的對話，不時插入幾句，讓氣氛越發熱烈起來。
不多時，胡人把烤好的整羊和兩大盆魚、以及數盆剛攤好的薄胡餅送進來，十多個奴仆忙上前接過，熟練地把食物均分成一份份，連同生蔥段、生蘿卜片、西紅柿圈一道擺進大銅托盤裏，這紅白綠三色菜蔬把焦黃的魚羊肉映襯得分外誘人，奴仆們有的先端來一盆盆清水服侍大家洗了手，有的隨後把大銅盆逐一送到帳內諸人跟前。
頡利可汗一聲令下，那幾位黑森森的大胡子元老客氣一番，才伸出粗粗的手指去直接撕那燒得火燙的魚，把撕下的魚肉放在餅上，再把蔥段、蘿卜、西紅柿各拿一點，灑上胡椒和鹽粉，最後把薄餅卷起來送進嘴裏大嚼起來，吃得津津有味。
其他的突厥貴族紛紛動手吃喝起來。
令狐和七郎同坐，他們對於生吃蘿卜蔥段有種本能的抗拒，也不大習慣用手去撕魚肉吃，可是舉眼看到義成公主和可汗也這樣吃，連楊亮都照吃不誤，他們隻好小心翼翼去效仿，入鄉是必須隨俗的。
令狐無時無刻不惦記著隨風，他偷眼看到有奴仆專門在照顧她，才稍微踏實了點，低聲和七郎說：“待會兒我先回去，你呢？”
七郎點點頭：“好，我留下。”
旁邊的楊政道聞言，轉過來說：“把人帶回去，叫人好生照顧著。”
聽到楊政道這樣表態，令狐這才放下心來。
烤魚兩麵焦黃的香香脆脆還相當可口，剩下的魚肉就稍嫌淡而無味，口感木鈍了，大家吃到這裏都開始意興闌珊。這時，康乃密擦擦手，麵對七郎和令狐提高嗓音道：“二位！我的下人，不懂事，誤傷了你們的家人，賠個不是！”
七郎忙放下手裏的食物，拱手笑道：“小意思，過去就算了，賠罪就不必啦。”
頡利可汗揚起黑黑的眉毛，沉聲詢問：“何事？”
康乃密用力擊掌，方才踢倒隨風的突厥大漢一陣風似的走進來，單膝跪在可汗和義成腳下，右手按住胸口，恭敬行禮後，才嘰裏咕嚕說了一通。
可汗仔細聽完，冷冷哼了一下，低斥：“蠢才！”義成伸手去輕柔拍拍他的手臂。
看到氣氛有點緊張，七郎正要說話，康乃密已經大聲說：“笨蛋！還不趕快給幾位貴客賠罪！”
那漢子忙爬到七郎和令狐跟前，衝著他們倆和楊政道跪下磕頭，嘴裏結結巴巴說了幾句突厥話。
康乃密等他說完了，才遙指角落裏的隨風道：“還有這位！過去請人家出來，當眾受你一拜！”
他此話一出，在場的人都吃驚地看著他們，都覺得他小題大做，那幾個元老瞪圓了雙目，為他這種向漢人卑躬屈膝的態度而憤怒，其中一個憋不住想要說話，他身邊的長者及時阻止，同時暗示大家拭目以待。
義成開口了，話音如春風拂過：“草原上有句話，小孩兒多摔幾個跟頭，長大了才筋骨結實。一點小事而已，大家都無須介懷。”
疊羅施王子等人都紛紛點頭，表示同意。
說話間，那漢子已經大步走到隨風麵前，深深鞠了個躬，嘴裏大聲說了三個漢字：“賠罪！請！”說著伸手做出請她出去的姿勢。
隨風被他們搞得暈頭轉向，見狀忙站起來，連聲道：“不必，不必……”
康乃密笑得滿臉黑胡子顫抖，招手說：“哈哈！敢作敢當！好漢子！這位小哥，阿英，是吧？過來受他一拜！怕什麼？”
義成一聽到“阿英”這兩個字，心一空，知道要糟糕，還沒來得及做出應對，就看到頡利從鼻子裏“嗯？”了一聲，探究的目光掃過隨風，落在自己臉上，定定看了陣，仿佛在思索什麼，然後點了點隨風：“你，過來。”
可汗微妙的態度讓在場所有人都打醒精神，密切注意這幾個漢人的每個細小舉動。這些人不懷好意的目光，閃出一片寒氣，隨風有點摸不著頭腦，憑直覺判斷康乃密這番動作必有深意，她小腿在發抖，象個不會遊泳的孩子，看著漩渦卷卷的急流，說什麼也鼓不起勇氣跳進水裏。
那漢子一根腸子通到底，當然以汗王的命令為先，便衝著隨風咧開嘴憨笑，見她愣在原地不動，麵色慘白，便伸手要去攙扶。
對方毛茸茸的手背令隨風往後縮了縮，硬起頭皮說：“多謝！我可以走。”
說完，恍恍惑惑地漂到中央，剛剛站穩，就聽到康乃密的嗓音忽然變得又細又軟：“笨蛋……快給阿英小哥賠罪！人家可是蕭公子最得力的心腹侍從，半個主子……”
隨風惶惶然受了那漢子一拜，站在那兒如怒海孤舟。
義成很想說句話圓場，可是頡利陰晴不定的麵色讓她不敢輕舉妄動，緊緊拽手中絲帕，示意楊政道保持緘默。
頡利瞳孔收縮，端詳著隨風，緩緩發話：“你，是七郎的家奴，阿英？”
白色的霧氣在他說話間絲絲往外吐，隨即消失在空氣中……
隨風低下頭，冷靜回答：“汗王在上，小人正是。”
七郎此際也站起來作揖：“大汗，阿英不過擦破皮，康大人如此厚禮，我等生受不起！康大人，阿英不識禮數，擋住諸位貴人的路，原該在下賠個不是才對。”
康乃密含笑受了七郎一拜，有滋有味地看著他們倆，也不說話。
頡利不動聲色轉過頭去，長久地看著妻子。
義成被他這種象是猜中了個謎，在考慮要不要說出來的眼神看得虛汗直冒，她有點窘，不得不俯身過去，低聲和丈夫說：“回去我們好好說說話。”
頡利似乎被妻子薄露盈盈的雙眼，似張非張的紅唇打動，拉過義成的手，笑了笑，算是應允。
“好，你退下罷。”他這句話徐徐響起，在場所有的漢人都偷偷鬆了口氣，隨風更是如獲大赦，忙真心實意地鞠了個躬，努力保持鎮定提步要離開。
“等等！”燕設公主清脆的聲音讓人想起旱天驚雷。
隨風不得不定住身形，屏氣靜候。
燕設公主提著裙子越眾而出，大步走到隨風麵前，眼睛象獵鷹般賊亮，牢牢盯緊隨風。隨風在高大的她麵前，象隻在鷹鷲利爪下求救無門的小白兔，一串冷噤在體內流竄……
燕設公主用一根手指挑起隨風的下巴，在所有人反應過來之前抖出一句：“你，不是阿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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