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840 更新時間：09-09-04 23:17
再回首
雲遮斷歸途
再回首
荊棘密布
今夜不會再有難舍的舊夢
曾經與你共有的夢
今後要向誰訴說
1993年的陸嶽鎮，還稱不上一個名副其實的小鎮，除了東邊的小學，北邊的中學圍著他，中心地帶有幾個攤位拚湊成的集市外，便和一般農村差不多，三三兩兩的住房各自東南西北，大部分的住戶靠著土地吃飯。而我，就在這個安詳的小鎮住了將近13年。
每天清晨，天剛蒙蒙亮的時候，母親便來敲門叫我起床。
我總是盡量的貪睡一個又一個的5分鍾，然後不得不硬撐著身體起來，在睡眼朦朧中刷牙洗臉，待還沒有清醒的味蕾敷衍的趟過早餐，就睜開雙眼踏上求學之路。
那時候的中學生，已經能夠深刻了解讀書的重要性了。我們的生活，除了讀書，還是讀書。衡量一個人的全部是非，都是以書麵成績作為標準的，學習就是硬道理。
我就是在那個時候，在無形之中，從最開始的陌生到主動去觀察、了解他的。
記憶中出現他，也許可以追溯到很久以前。隻是那時候，東邊的學校，南北的兩戶人家，我們的生活就如同行走在鐵軌的兩端鋼軌上，互不相關。也許某一天，急著回家吃飯，急著回家看父親從外麵帶來的禮物，霎那的擦肩而過。直到換到北邊的那所學校，我們的生活出現了交集。
第一天踏進初三（2）班的大門，他第一次完整的裝進我的視線，瘦小、黝黑的外貌沒有給人一種視覺衝擊之感。但他有的是那一頭枯黃雜亂的的頭發遮蓋不住的大眼睛，炯炯有神。那一刻，我與他對望，吸引我目光的不僅僅是因為他黝黑皮膚所襯托出來的閃亮的明眸，更重要的是，在他眼底，我看到了一絲熟悉的倔強。
第一天排座位，老師毫無懸念的把兩個嚴重營養不良，發育滯後的小男生排在一起，位於教室的第一排。隔著中間的女兒國，班級其他男生基本上盤後山稱霸王，完全沒兩侏儒的份。我拿出新發的書暗暗發誓，身高體格輸了，成績絕對不能再輸。
第一天的課程比較輕鬆，基本上的老師都用於介紹自己，了解學生。隻是班主任的課除了布置預習新課的作業外，多了一項任務——新學期新打算。
我當然不忘記不久前剛立的誓言，簡單明了的在作文本上寫上：“新學期新打算”——除了身高體重，我什麼都不能輸。
雖然老師說盡量寫具體，最好具體到每天記住幾個單詞，搞懂幾種運算方式定律規則。但我對我的第一篇作文很滿意，因為每一筆落下，我都熱血沸騰，所以，它對的起我的真情實感。
弘孝中學雖不怎麼大，但向來以學術著稱，每個學生一進校就被貫徹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校訓。時間在於安排，分秒都要利用。所以，我把寫作文省下來的時間，都花在預習新課上。思忖著如果老師不滿意我的熱血之作，也不能怪罪與我的敷衍。
結果出乎我的意料，第二天班主任踏進教室的表情很是欣喜。他從一堆簿子中抽出兩本作文本，說，“雖然我是英語老師，但新學期新打算我批了不下十年了，每年也有兩次。但我是第一次碰到這麼蕩氣回腸之作，一下子還是兩篇。如果這兩位同學不是敷衍了事的話，我希望他們能對著全班同學大聲朗讀一下他們的作品。黃旭陽，鄭文超！”
我得令，走上講台接過作業本。意外的是和我一同離開座位的，還有我的同桌。
我還未來得及猜想我的同桌的作文有多感人肺腑，班主任遍下令，“由黃旭陽先開始吧。”
“我的新學期新目標，”怎麼可能敷衍了事，我無愧無心的大聲朗讀，“除了身高體重，我什麼都不能輸！完了。”
班主任並沒有理會同學們的驚奇目光，滿意的繼續下令，“下麵是鄭文超。”
“我的新學期新打算，”同樣是來自營養不良少年的肺腑分貝，“好好吃飯，天天第一。”
這次，連我也加入了驚奇軍團，既佩服又嫉妒於我同桌露骨的勇氣，即使我覺得全班此刻爆發出來的嘲笑很沒種。
“安靜，安靜，”在翅膀還沒長硬的學生麵前，老師的話具有最大的權威，話間，命令就得到了回饋，“有什麼好笑的，會學習的人，就該敢於挑戰自己，堅定自己的目標。今天，這兩位同學的在全班同學麵前許下誓言，我們不但要成為督促他們的力量，更要學習他們的精神。”
我的心，隱隱自豪的聽著老師的表揚，更加激動的堅定確定自己的目標，全班的士氣也被老師挑到了高潮。
班主任掃視全班幾循後，很滿意自己門下的鬥誌，接下去道，“那麼，有鄭文超繼續他的文章。”
我意外同桌這麼激昂的口號後還有內容，側耳期待他的曠世齊奇作。
期間有一段時間，全班保持肅靜，等待他的金口良言。他如同賣弄般的盯著作文本思忖了好一會兒，艱難的從口中吐出發音“歌的、歌的、一特、米特，得得費斯特。”
當然，不是單單隻有我聽不懂，那時的鄉村小學都沒有普及英語入門教育。ABCD的二十六個基本字母都是根據中文念法啊波次的。。。。。。
老師順其自然的在黑板上寫下，“goodgoodeatmeat，daydayfirst”進入了他的入門教學。
一切的導火索，便由這兩篇文章開始。那兩句純中式英語，傳說在他課前的查閱翻譯下，在前輩的發音指導注釋下，成了全班的至理名言。而他也一句驚人的成了全班同學膜拜的對象。
“鄭文超”三個字，在我第一次的作文失敗下，深刻的闖進了我的記憶之門。
我第一次的失敗源於對英語的不加重視。前事不忘後事之師，先人一步的守則，打響了我在求學之路的賽程，要第一，就不能輸在起跑線上。自此，從上初中的第二天我就已經完全權量出多睡五分鍾與少睡五分鍾的得與失，抓緊每一分每一秒與時間賽跑。
從天還未亮透，我就翻開英語課本，開始早讀，背誦單詞，感受一天之計在於晨的美好。騎車、吃飯、走路，也不忘記隨手默寫幾個單詞公式定律，不斷的學習。晚上9點一刻晚自習結束，我還得趕回家，在台燈前做數學題，一直自己定下的任務完成，才能睡覺。每一天，走火入魔般的，不斷的不斷的學習，為了我當眾的誓言和一份倔強。那時候的生活，完全的被學習填滿，我無暇顧及其他。
身邊有同樣一個的個體，同樣埋首苦讀，筆耕不輟。從陌生到慢慢的習慣這一抹的身影，期間並沒有奇怪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存在，或者不安於這樣的同類存在，心安理得的覺得，他應該就在。這樣的學習氛圍讓好收效很高，所以到後來幹脆是忘我的做完作業才回家。
時間就在這樣的學習中流逝著。而同桌，在我的腦海裏，僅僅隻停留在第一印象：身材瘦小，皮膚黝黑，頭發枯黃。
直到後來有一天，班級裏出現了一對被譽為超級恐怖的組合，其無常程度令人發指。早上天未曾亮就出現在教室裏，晚上，其他地方基本上都已經人散燈滅了，他們還窩著位置穩如泰山，一動不動。據說有好奇的同學一直想要知道這對黑白無常是否有離開過教室，曾在教室門口蹲點探查，結果，還是輸給了黑夜。
某一天晚上，老師發下來的一張講義，意外的和我自己的練習相似，我輕鬆的完成了當天的作業。這多出來的時間，讓我的好奇心得一空閑膨脹。我看向身旁的同桌，還是雷打不動的坐在位置上解函數。
“這家夥每天到底是什麼時候走的呢。”上下打量了他一周，突然想笑，他的樣子跟第一印象沒怎麼變，身材瘦小，皮膚黝黑，頭發枯黃。看樣子他的的新學期新打算中的前半句“好好吃飯”貌似沒好好做到。
他似乎是被我的竊笑影響到了，轉過頭來看著我，“白無常雖然笑顏常開，但沒你那麼傻樣。”
“黑無常雖然一臉凶相，但嘴不賤。”我也回敬他。
“那是為了專對付你這種千年老妖練就的。”說完又轉頭繼續攻略他的那群習題。
看著他還在奮鬥的戰場，我心情大好，決定今天就成為先回家的人。
“作業做完了？”同桌看著我拿出來的書包問。
“嗯！——帶本英語書吧，”決定後，我把挑出來的英語書放進書包，坦白“做過，”想起他剛才咬筆頭苦思冥想的樣子，挑釁道，“借你抄，百分百的正確答案。”
“嘣！”
同桌無情的敲了我一頭後也開始整理東西，把攤在桌上的講義一股腦兒全塞了進去，“這樣，那我也回吧。”
“不做完。”我背上書包等著他。
“嗯！——”他顯然沒想過自己為什麼不做完，追尋了一下原因回答，“太晚了，兩個人好有照應。”
“說的也是呢。”我走到教室前門關去前麵六盞燈，一會兒後麵六盞燈也跟著熄滅。我們相視而笑，不驚異這份默契。
我想，如果一隻蘋果先掉在我頭上，我也絕對不會發現萬有引力。如果有人問處於當事人的我每天是否是和鄭文超一同回家的，那就等於問我蘋果掉了為什麼是往下的，而不是往上飛的一樣，被我自然到可以忽略了的常識，一概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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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兩篇佳作的契機。我和鄭文超自然而然的率先進入了老師的視線。老師經常拿我倆來作比較，起先是私低下，後來到了公開，從小作業，到大考試。黃旭陽做的怎麼樣，下麵便會聽到鄭文超做的怎麼樣；鄭文超多少分，下麵必定是而黃旭陽多少分。
事實證明，我的大腦並不比他笨，隻是考運比他差了一點：明明每次的練習、作業，我都完成的比他要好，考試成績卻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他的名次竟然在我麵前。
這當然讓人很不服，所以我更加倍的學習，加倍的做習題，加倍的熬夜。但是始終沒能趕上他，以後的每次考試後看著那全班排名，我都會感到心寒。因為，我的名次，老是徘徊在留戀在他的後麵。從第一次的他二我一，到後來他永恒的第一，而我卻一直是千年老二。
每次公布成績的日子，都是我的黑色星期天。直到後來，看全班排名之前的一大段時間，我都會條件反射性的產生不詳的預兆。
我以為他應該很滿足，他卻對我說，平常的時間，都是你在得第一，我，不完美。
我忽然想起了第一次見到他是的那個倔強的眼神，然後那堅決的天天第一。原來，他從來都沒有把它當一個白日夢，做過就算了。
那時候大多數同學用功的目標很明確很簡單，盡量的多學點知識，盡量的靠個好成績，選擇一所好一點的高中，然後是進好一點的大學，找好一點的工作，娶好一點的老婆，過好一點的生活。
的確，自打我上學以來，我父母便是這麼教育我的。隻是，這個教條沒把我貫徹的徹底。
在這條求學路上，我和他並沒有把自己的人生規劃的這麼長遠。我是一個隨遇而安的人，這麼完美的人生之路並不能激起我的奮鬥熱情。之所以我現在也還沒有把我剛開學的激昂宣言當一場白日夢，是因為眼前的這個對手。從第一眼，我便從他身上找回了被我拋棄已久的倔強。
在賽道上，我緊盯著的是彼此肩膀的距離。目的地還有多遠，前方會有多崎嶇，身體已多勞頓，竟然統統都忘記合算，奇跡般的治愈了我懶散。
生活不是小說，所以我不可能輕鬆的描寫一句，黃旭陽是個百年難得的天才，人長的帥，家裏有錢，成績優秀，各方麵全麵發展。
事實上，我要努力學習才能獲得好的成績，老天沒有動用他的金剛鑽來精工細琢的來雕刻我，在一個窮鄉僻壤，老爸外出開店以供生計，因為有個體弱多病的爺爺，老媽留在家裏照顧老人。不過，雖然說是個鳥不生蛋烏龜不靠岸的地方，水質還算好。營養不良還算水靈。不過身體的先天不足，一直與全麵發展的美好夢想無緣。
不過，躲在牆角自卑的，除了我，當然還有那個黑無常。
其實這也不是介意，畢竟我沒想過要成為奧運冠軍，他也沒有。所以，我將也不會有。
隻是，在我心裏倒是有一項喜歡的體育活動——長跑。我覺得，這是我每天精神奮鬥的具象縮影。當然，同樣身材矮小，同樣先天不足的，毫無疑問的，我把鄭文超當成我的對手。隻是另人生氣的是，他采取的依然是不變的戰術，由我領跑，一路領先，他最後衝刺，享受最終勝利。我拿他沒法，因為這是最司空見慣的長跑技巧，我沒正當理由喊——“卑鄙”。
我也曾經有擴大過戰場。我還清楚的記得，在有一次上體育課，100米的短跑考試。為了勝利，從穿著要領到注意事項，我做足的基本工作。起跑要快，路線要直，步子邁大，手臂甩開。那次快速的奔跑，我終於比他先到達終點。超過了他，我無比興奮的在終點迎接他的到來，卻對上的是他那無所謂的眼神。不是什麼都想要第一嗎，為什麼這麼不在乎。頃刻，我的勝利，失去了意義。我自討沒趣，自動的把短跑劃出我的賽項。
每一天每一天，不變的競爭，我不餒的奮鬥。一直到後來，他在我的腦海裏竟然變成了我的全部，我的生活，我的學習。我的任何舉動，都有一個衡量的尺度，那就是他，那就是超過他，從起先的考試，到後來的長跑，一直延伸到生活的每個細節，凡是能比的，樂意比的，我都努力訓練，我的生活除了超過他，好象沒有任何的目標可以追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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