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922 更新時間:22-02-28 16:49
火車在“嘎吱嘎吱”聲中,駛進駛出了一個又一個站台,車上的人換了幾波。宮橙在第無數次從片段式的夢境中醒來,車內播放著“下一站,C城中心站,請下車的旅客做好準備”。
宮橙揉了揉睡僵的脖頸,他從醫院溜出來,沒有帶任何東西,甚至隨身衣物都沒來得及拿,隻是把病號服換成了沈執郢給他帶來的運動褲和短袖T恤。
八九月份的天氣雖然沒有六七月份那樣熱得蜻蜓都隻敢貼著樹蔭處飛,但是密度很高的車廂呆久了,T恤已經被汗沾在宮橙身上了。
嘈雜聲中,車子停下來,宮橙站起來整了整發皺的衣服,隨著人流下了車。這是宮橙從小到大第一次自己來到一個陌生的城市,上一次是他很小的時候,媽媽帶他去旅遊,但是已經記不清了。
宮橙隨著指示標簽來到大巴車站,售票員是滿臉橫肉的油膩大叔操著一口地地道道的方言,買個票愣是五六分鍾也沒買明白,後來還是個排隊等不耐煩的小姐姐做了臨時翻譯,他才買上到郊區中轉站的車票,臨走時候他終於聽懂了那個男人的唯一一句話,那人衝著他的背影說了句“土老帽”。
車子在五分鍾之後就要發了,宮橙隻能忍氣吞聲去趕車。
他查了路線,從車站到中轉站,大巴要開三四個小時。而這樣還到不了最終的目的地,大巴下了以後要走上兩三公裏到前麵的公交站,雖然到這已經很偏遠了,但那還是公交車的始發站,要到終點站下車,然後租用當地人的特殊交通工具才能到湯圓提到的霞光鎮。
坐了兩天一夜的硬座,又上了大巴。宮橙感覺自己的屁股已經坐到沒有知覺了,車越開,周圍的景象就越荒涼。大巴從火車站駛出不久就穿過了熱鬧的城區,而一小時以後四周的人氣已經很少了。
C城不比A城,它算是一個發展中的城市,雖然地方大,但是大多數都是沒開發的還有很多偏遠鄉村和山區。
所以沈執郢晚上從飛機上下來以後,感覺自己被世界拋棄了…。
機場周邊最近的一家帶星的旅館在五公裏以外,正經出租車是沒有的,但是黑車可多得很。以至於沈執郢經過的時候,四五個紋身光膀子的大漢就圍上來了。
這是在C城鮮有的看起來富貴的人,平時來這的大多都是返鄉本地人,窮酸得很。
“兄弟去哪,打車嗎?”
沈執郢習慣性的拒絕了,而且幾乎是逃離的,他很不喜歡這樣的感覺,他的安全意識也在提醒他不能上這些黑車,不然被坑錢事小,要是被賣了可就虧大了…。
他走了一會兒就看見機場周邊那些亮著燈牌的“賓館”。然後找了唯一一家燈泡都在正常運轉,環境看起來也沒有那麼誇張的進去。
結果剛踏進店內一步,樓下床鋪吱吱呀呀的慘叫配合著好幾對男女喊破音的叫床就傳進耳朵裏。他偏頭一看,一個醉醺醺的大哥披著個大敞的浴袍,裏麵一件衣服也沒穿,在前台肆意遛著鳥。
這他媽到底是酒店旅館還是窯子啊???
“先生住店嗎,我們什麼服務都可以提供的哦。”
說著前台的女經理拉低了襯衣解開倆扣子還扭了扭屁股衝沈執郢拋了個媚眼,這對於一個彎的來說簡直就是…。一萬點暴擊。
沈執郢什麼也沒說趕緊跑了出去,過程中隱隱約約還能聽見那個女人叫他。他跑出去很遠終於兜轉回到了黑車司機這裏。幾個人依舊熱心地圍上來,沈執郢理了理頭緒問道,
“去最近的星級酒店要多少錢?”
黑車司機比出了一個四的手勢,在場也正好就四個人。感情分配還挺平均,難怪他們的生意做得這麼和諧。
沈執郢想了想開口,“四十?”
眼見的開價那人靠在車上點了根煙,樣子活脫一個地痞大無賴,
“老板,我們是司機不是要飯的。這種地方除了我們也沒人能拉你走了,怎麼也得四百我們才能跑這一趟吧。”
“但是如果沒有我,你們一晚上也不會接到生意的不是嗎?”
沈執郢的眼神凜冽,也一語中的道破了事實,幾個人臉色又難看了一些。感情這不是個人傻錢多的主。
沈執郢懶得繼續周旋,從口袋裏掏了四百塊遞給他們,
“走?”
領頭的立刻收了錢換上笑臉讓沈執郢上車。
五公裏的車程,四百大洋就這麼出去了,沈執郢越想越晦氣,心裏又給某隻橙子記了一筆。他不差錢但絕不是那種揮金如土的富人,畢竟也是過過苦日子的。
到了酒店,雖然掛著四星級但是水平跟A城的連鎖差不多,而且價錢並沒打折扣。總之暫時落腳而已,第二天就要繼續啟程了,沈執郢忍了…。
宮橙下車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當時下車的隻有他一個,其他人早在之前就下了。四周可以用荒涼來形容了,現在他明白了難怪售票員說他土老冒,正經城裏人誰來這啊??
往前走了一段,終於看見所謂的公交車站,就一個看上去經曆了狂風暴雨洗禮的站牌,上麵隻有一輛車的信息,從這到終點站,中間也就經停四站。
等車的過程也是很賭運氣的,車站附近可以看得見一個公交車停放點,而此時停放點內一輛車都沒有。
宮橙等了四十分鍾,終於看見一輛老舊的車子顫顫悠悠開進來,他終於上了車。車子即將開動之際,一個拎著大包小包的大娘從後麵追過來,司機隻能又打開車門等大娘上車。
於是,隻有兩個乘客的車就開動了。宮橙坐著刷了會兒手機,好在沈執郢在病房裏放了幾個滿電的充電寶,他都給帶出來了。他正搜索著C城霞光鎮呢,那個大娘從遠處拎著東西坐到了宮橙前麵,然後轉頭和他搭起了話。
“小夥子,外地來的吧,這是要回老家?”
宮橙不愛和人聊天,但這車上就倆人不理人好像也不合適,隻能敷衍說了句,
“去找人。”
“你是在哪下車哩?”
“霞光鎮。”
眼見的大娘表情激動起來,咧開嘴說,
“哦喲!這也太巧了,我就是霞光鎮的,你是要找誰啊,沒準我認識哩。”
這下宮橙也來了興致,當地人肯定要比百科上的信息靠譜,
“找一家姓湯的,具體叫什麼不太清楚。不過阿姨,那裏有可以住的旅店什麼嗎?”
大娘搖了搖頭說,“這可沒有,一般沒有外人來我們這。不過小夥子,我兒子出去打工了,家裏就我一個人,空了間房子,你不介意可以住下。”
宮橙聽了掏出五百塊錢塞給了大娘,對方推辭了好久但還是美滋滋收下了,嘴上還說著,
“哦喲舉手之勞這多不好意思耶,折騰一路了都沒吃飯吧。正好我今天進城買了肉,晚上你嚐嚐阿姨的手藝!”
有了一個當地人結伴就是方便不少,下車以後,大娘熟練地領著他上了輛驢車。
“趕車的是我遠房表弟,不收錢哩。”大娘得意地對著宮橙說。
相處幾個小時,宮橙大概就摸透了這個大娘。愛錢但是本質上很淳樸也很老實的那種傳統女人,給了她錢她就處處想著你,這樣也好,至少不會像想象中那樣人生地不熟孤立無援。
幾經輾轉,宮橙晚上九點才吃上飯。鄉下的飯煮出來熱騰騰的而且量大,雖然粉條土豆燉肉裏麵大部分都是粉條土豆和肥肉,但是配上米飯吸溜起來非常舒服。不知道餓了多久的宮橙直接幹掉兩大盆米飯還有山芋和饅頭,大娘看著都震驚,笑著說宮橙這麼小的身板比他五大三粗的兒子還能吃。
睡覺之前,大娘跟宮橙聊得話題三句不離她兒子。晚上十一點,大娘領他來了間空房間,裏麵的枕頭被子都擺放的很工整,大娘囑咐了兩句就回屋了。
宮橙剛坐上床,突然注意到旁邊的桌子立著一張黑白照片,是一個年輕的男人,所有的特征和那個大娘口中的“兒子”一模一樣…頓時心頭一緊,殘存的那點困意也沒有了。
宮橙沒有敢入睡,隻是坐著床邊。
淩晨三點…。宮橙被“哐啷”一聲驚醒。對麵房間的大娘穿著睡衣跑了出來大聲哭叫著,
“兒子!我的兒子!你們殺了我兒子!”說著她拿起菜刀在院子裏砍著。突然她偏頭對上了坐在床邊的宮橙的眼神,宮橙被盯了一身冷汗,他一下子站起來躲到了門後。準備好了自衛,不過沒等到危險降臨,大門就被幾個人撞開。
看樣子是附近村民,都是踩著拖鞋衝進來的,幾個壯漢控製住了大娘,宮橙這時候才出去,眾人看著他也都摸不著頭腦…
大門口的樹下,宮橙叼著棒棒糖。此時村民散的差不多了,負責安頓善後的另一個大叔也出來了,他咬根煙卷坐在了宮橙旁邊。
“於大姐的兒子三年前在工地裏因公殉職了。自那以後,她就瘋了,時好時壞,好的時候跟正常人一樣…”
宮橙歎了口氣咬碎了糖果,“抱歉。”
“這不怪你,她近幾年控製得好很少發病,可能是見著你想到兒子了吧…”大叔點著了煙,“我們這個小地方啊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外人都來不了。前幾年掉來的村官要發展我們村的旅遊業,結果被大家掃地出門了…。你是來找人的?”
宮橙點了點頭。
“那人找到了嗎?怎麼還不走?”
大叔話裏逐客的意味非常明顯,宮橙也很識趣,“我明天就走,來這其實是幫一個朋友完成個遺願。您放心我不會再打擾到大娘。”
大叔這才點了點頭,起身離去了。
原本的打算是明天白天醒了再去湯圓家的,但是如今還是越早離開越好。
已經淩晨四點了,村裏的燈隻有幾盞,宮橙打著手電筒沿途尋找著湯圓的家。兜兜轉轉大概一個小時才看到那個已經落滿灰塵掉色的牌子寫著2胡同37號。
他繞著房子轉了幾圈,沒有找到湯圓提及的那棵樹,宮橙有些失神地坐在門口。直到鄰居家的女主人開門他才回神。他想都沒想攔住了人家,問了幾個問題,
“您好,您知道這家附近的柿子樹在哪嗎?還有這家人去哪裏了?”
女人打量了宮橙一番,有點陰陽怪氣開口道,“那破樹早被砍了,一直瘋長沒人管都擋上我們家陽光了。這家夫妻離婚,一女的找了富豪包養男的找了富婆當小白臉,不會回來的了。”良久,女人八卦開口道,“你不會是他倆那個倒黴兒子吧?”
宮橙很清楚女人指的就是湯圓,“你知道他們有兒子?”
“哦呦,十幾年前他倆出去一趟說是把兒子丟了,誰不知道他們是故意丟的啊。當時他們鬧離婚淨拿那小孩兒撒氣了,爹不疼娘不愛。說起來也是可憐。”
宮橙還是道了聲謝謝,其實聽了這些他一點也不想讓湯圓的亡靈歸根。這種父母創建的家庭,算個狗屁的根啊。
可是畢竟是湯圓的遺願,宮橙還是象征性的在他們家院子後身堆了個小土堆。不過他也默默決定,要攢錢給湯圓買塊墓地的…。
就這樣在清晨的時候,宮橙就啟程去到下一個地方——櫻桃村
霞光鎮在C城北部,而櫻桃村大概是東南部,而且是非常東南的地方,輾轉過去沒準又是一兩天。早上進城的人少,能送他到車站的驢車不好等,早早出來卻是十點他才被放在車站。
又是熟悉的車站,隻不過是相反的方向。宮橙拆了根糖,等著那輛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有的車。
半個小時以後,車子出現在他的對麵,這說明一輛車到達了終點站,他也很快就能上車了。車子開出去掉頭,宮橙卻隱約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那個人的穿搭是與這個地方格格不入的。
好像是,…沈執郢…。
很快,掉頭回來的車死死擋住了宮橙的視線,他也不得不上車了,投幣以後,宮橙衝到後排,從車窗往外望,卻是一個人影都沒有了。
難道…。已經想他想出幻覺了嗎…。
沈執郢對於睡覺的環境還是很挑剔的,一晚上他都是斷斷續續地睡。終於在早上六點的時候他決定直接啟程。
沈執郢在酒店附近的便利店買了些吃的果腹,然後直接叫了一輛計程車,上車就跟人家說去霞光鎮,驚得人家司機差點跑了。
“老板,我頂多送您到可以直達霞光鎮的公交車站,而且也貴得很。我看您是外地人吧,那荒郊野嶺的一般人都是坐大巴去那,要不送您去大巴站?”
沈執郢思考了一會兒說,“去您說的那個公交站吧,錢不會少您。”
“打表計價得三四百了,兩個小時左右能到。”
“沒問題,您出發吧。”
沈執郢一臉黑線,昨天剛坐過五公裏四百塊的車,現在又坐上一百多公裏四百塊的車。這生活也太夢幻了…。
一路上這司機算是識趣,找了幾個話題見沈執郢愛答不理就閉嘴了。而沈執郢的滿腦子都是宮橙,甚至無聊到給鄭棋發了個信息說,
“小孩兒怎麼教育怎麼收拾?”
鄭棋早上七點被不當人的寧嶼叫起來吃早飯,然後就看見死黨的裹著外殼的狗糧,然後回複了句,
“小孩兒不清楚,成年了直接床上收拾就行。”
“看來寧嶼比較有經驗?”
沈執郢的回複讓鄭棋炸了毛,然後混著起床氣把拳頭都揮打在旁邊給他剝雞蛋殼的寧嶼身上。
寧警官委屈但不敢說…。
“[發怒][發怒]…。”
沈執郢看著屏幕上一串發怒的表情包,心情好了一點。其實認識宮橙之前,他唯一的樂趣不是從周洲身上獲得,而是靠損鄭棋來獲得。
昨天晚上實在是沒休息好,車沒開多久沈執郢就睡著了,再醒過來是司機提醒他到地付錢。
沈執郢經曆了宮橙同款困境,等了不知道多久才等到車,結果車上沒幾個人,冷清還陰森,但是他已經懶得吐槽了,他發誓找到宮橙以後,這個城市他都不會來第二次。
十點多車到站,司機告訴他進霞光鎮得搭偶爾來接人的驢車或者拖拉機,因為一般情況下出村的都是村裏人,會提前告知家人接。
沈執郢無奈下車等著撞大運,因為如果今天沒有人進出霞光鎮,他可能就得等到明天或者更久。
但沈執郢剛下車,就一眼看見拐角處有一輛驢車漸漸消失在視野,他拔腿就跑追上去感覺像是老天在幫他。他氣喘籲籲追了一公裏叫住那趕車的,終於也算是搭上了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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