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120 更新時間：09-09-11 04:08
第二天去學校的時候人到得都很齊。連通常神龍見首不見尾的ERIC同學都來了。蘭女人說全校都知道ERIC要去二大學物理了，現在出現難道是沒戲可唱。我說世事這麼無常，你以為睡一覺起身就必定一片新天地。據不可靠消息說，ERIC同學找二大理論未果拒考DAP，校方回拒地冠冕堂皇。蘭女人笑的無奈，說首先我佩服他勇氣可嘉，再次哀悼下他靠臆想的生活方式。非一般人達到境界。進教室看見情聖張牙舞爪消滅便當，蘭女人呲鼻說這麼辛辣也虧你吃的這麼歡樂。情聖抬抬眼，一臉疲憊，說你現在給我山珍海味也嚐不出其中滋味了。我望向情聖，一肚子躊躇的疑問，卻講不出一字。
下午接到予重短信說周末要不要去伊夫島。我沒有立刻回複，問炎炎周末有何安排，可否對基督山伯爵裏的監獄有興趣遊覽。炎炎說情聖沒出過海，你可以問問她。我說上次見到那麵白修長的寶馬男好像跟她周末有約。炎炎說那男人用措辭的最高級別來恭維情聖，我在一旁聽得生不如死，除非情聖憐憫心起，那個男人很難從抽象變成具體。
炎炎和情聖和好如初得很快。在對方的注視下活了這麼久，拔刀相向的時候都直戳軟肋，雖然痛徹心扉，但還是能夠原諒彼此。
由於前晚的一整個巧克力蛋糕，星期六從一起床就開始鬧肚子。予重在電話裏商量要不要改天再去伊夫島。我說不如把情聖也叫著吧，今天天氣這麼好。出門的時候恰好碰見蘭女人的ROCHEFORT在泊車。今天果然是個適合尋歡作樂的日子。我朝他招招手，一副得誌模樣。
錯過了中午的船，在老港的露天餐廳吃了頓平淡的中飯。馬賽魚湯裏的土豆太多，羊肉烤得太嫩，黑椒汁太重，一頓飯下來有些氣脹。臨桌的法國老太太皺著眉頭建議情聖滅煙。情聖說這裏又不是無煙區，你們可以把不滿向風訴諸。說完向她們吐了一個煙圈，這顯然是個挑釁的動作，我和予重有那麼一會兒的尷尬。予重連忙說不好意思，她有些醉。我們匆匆結賬，排隊等待上船。情聖笑著說你們大驚小怪真可愛，語氣裏都是唏噓。我有些不滿向予重使了個眼色，期望他能全力以赴明白我的難受。予重平靜地看著眼波起落，絲毫沒有伸出援手之意，陽光下一臉淡然，反倒顯得立場高潔。他的用意很明顯，你們的戲碼我不參與。什麼也不做是世間最難做到的事，最難也最智慧，男人的智慧也一向殘忍。
距離上船還有一段時間，肚子又開始隱隱作痛。情聖在下風處抽煙，予重伸手拿過她手中的半截winston接著抽，態度坦蕩自然。他倆站在一起，從構圖來看真是頗具美感。我別過臉去嘴唇抿得生緊，連自己都分不清是因為漸漸抽痛的肚子還是他倆親密的姿態。我說你們先走吧，我估計去不成了，這肚子鬧的。情聖有些微微吃驚，語氣關切說還沒好啊。我拂拂手說沒關係你們倆盡興吧，回來彙報下觀後感。轉身要走時，被一股力拉住，我猛得回頭，和予重貼得很近，他的氣息很幹淨，我的心搖晃得厲害，他笑起來說你不要掃興。我覺得自己應該一副惱羞成怒模樣，但是做不來，我說請你放手。他堅持，力道絲毫不鬆懈。我認真的望向他，不發一語。情聖拍拍他的肩，說好了你們要不要這麼有個性，不如解放彼此，各自找樂。予重頓了一下，鬆開手說對不起，是我不講道理。我突然覺得我們真是莫名其妙，暗暗較勁，還自得其樂。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就變成一個行為謹慎的人，話不多說一句，鞋子不搭錯一雙，笑的一絲不苟，走路時腰都挺得筆直。不斷有人以為我和予重在一起，都對我說你一定很累吧，在一場不占上風的感情角力中，還要力爭上遊，免得敗下陣來沮喪不堪。我們誰也沒有終結這個錯覺，予重拿捏得很恰當，他愛一切符合鮮明特點的東西，譬如談資。很多時候我都覺得自己可能心不在焉，避免了在人前的離譜。蘭女人說你就沒有過那樣的時候嗎，非常的驚慌失措咄咄逼人，像許諾身邊的女人那樣。
許諾身邊的女人都偏愛發問，何以他不愛我，何以他要這般何以他要那般，為什麼是她，又為什麼不是她。偏偏他又是個經不起追問的人。炎炎做好了終老在這場感情裏的準備，情聖全身而退，態度良好的偃旗息鼓。大家都把過去清理得很好，未來規劃得明晰，精神抖擻地迎接生活。那你呢，蘭女人說可是你呢。你不會一直要這樣若即若離，泯然眾人矣吧。我說
認真過日子不太適合我，尤其是把日子拿來在愛情裏為著某某煎熬。蘭女人說怎麼上躥下跳的生活在你這裏就變成死水一潭，你的想法暴露出開始趨老的跡象。我想那些時候怎麼沒有，為著同一個人反反複複，他的一句話一個眼神一個手勢都可以左右我的喜怒哀樂。這些事應該有人知道，可是我是第一次提起。我對她說你不要同情我，最後的結果是我先意興闌珊，是我先放棄的。和汪童非在一起，如果不是你先放棄，那麼結局無外愁雲慘淡萬裏凝。
回到家時廚房裏傳來爆炒聲，蘭女人笑得甜蜜說Romain堅持要親自做道中國菜。我說他是否不打算回ROCHEFORT而準備在馬賽落地生根了。然後自己笑起來，蘭女人一臉陶醉，很是受用模樣，眼神追逐在廚房裏忙得熱火朝天的身影上。我想起一個月前，蘭女人的ROCHEFORT之旅，她誌得意滿的奔赴，失魂落魄的歸來。到底還是年輕真性情，前夜還是山崩地裂邱危機之地，今早已然四海皆是山花爛漫時。看來我們還是得要對這個世界抱有強烈好感，全信才能得真美。主就是這樣讓世人心甘情願皈依在他腳下。我猶豫了一會，筷子停頓在貌似奶油濃湯的蘑菇燒肉上。說實話，對於第一次做中國菜的一個外國人而言Romain已經是極具天賦了，至少他分清了鹽和糖的區別，再加上菜色不至於影響視覺，入口不至於挑戰味覺。我朝一臉期待的Romain笑了笑，一雙綠眼睛裏滿是獲得肯定後的喜悅。蘭女人一陣陣地發出誇張的驚歎，說親愛的你不去上藍帶真是可惜。Romain糾正說藍帶是做西點，神情認真的可愛。其實他本就是個孩子，這個夏天才將十八歲。他的眼睛很美很深，盛滿孩子似的天真。蘭女人說當他第一眼望向我時，心裏就塌了一片。我說還以為是你引誘青少年在先。蘭女人白我一眼，嘟囔說你就不能說點有常識的好話，看來你現在是跟情聖有樣學樣。我笑笑說，評斷一個人不能以點帶麵，況且情聖那般境界還屬於遙望階段。蘭女人說你電話響半天了你不準備接嗎。看看來電顯示，是予重。我猶豫了幾秒，按下忽略鍵，電話調成靜音。蘭女人剔剔眉頭說有人騷擾你嗎。我搖搖頭說，無法識別號碼，你知道的，我一向隻接熟人電話。
予重在MSN上留言說伊夫島很美，小峽灣很美，可惜你不在身邊。我差點就要被他的抒情打動，接受這樣矯揉的說辭。我在心裏暗笑，男人可以愛不如自己的東西，但是他們從來不會承認。炎炎發來消息說中午見個麵吧，地點你來定。我回複說老港新開一家餐廳，旅遊局斜對麵，正好去試試。
差七分十二點，我到達那家餐廳。露天餐位都是客人，炎炎不在其中。我推開室內大門，一眼望過去，看見炎炎對我招手。侍者很有禮貌的把菜單遞給我，等待我們點餐。炎炎說先來點水吧，等人到齊了再點也不遲。我微微吃了一驚，抬頭望向她說還有人要來。炎炎態度大方地說是啊，一個舊友，你不介意吧。我笑了笑說你覺得好就可以。話音剛落，炎炎就起身朝著門口方向走去，腳步甚至都有些雀躍。我回頭，看見一個好看得出奇的男人，一臉寵溺的攬著迎接他的炎炎，兩人一起走到桌前坐下。炎炎說我來介紹一下，秦思，我從小到大最甕實的姐們。那個男人對我靦腆的笑了笑，整個人明亮的像神祗。我禮貌的對他說秦先生，你好。我是高亦裏，你姐們的姐們。炎炎整個人像上了發條一樣興奮，在席間滔滔不絕的回憶著屬於她和秦思的陳年軼聞。秦思話不多，偶爾搭上幾句，模樣倒是挺真誠。有幸見到一個賞心悅目的男人的確是件美事，納悶的隻是炎炎這回葫蘆裏賣的藥，絲毫先兆都沒有。趁秦思出去抽煙的間隙我向炎炎使勁使眼色。炎炎說你不要對著我擠眉弄眼，我也是臨時變的安排，語氣十分無辜。我說很好，你打算怎麼收場。炎炎說這不是挺好嗎，要是別人，我才不舍得隨便介紹秦思。我說這樣看來我應當很榮幸被你挑中，是不是也該投桃報李一下。炎炎笑笑說我們之間這麼熟就別見外了，要是你有合適人選，我倒是很願意見識見識。吃完飯後，秦思征求我們意見是否想換個地方繼續下半場節目。我起身說抱歉，下午約好會見導師，也不方便打擾故人敘舊，你們盡興就好。秦思望著我說高小姐言重了，不如改天再約大家一起盡興。炎炎在一旁笑得隱晦，跟著秦思一同附會。我不好掃興，敷衍的答應下來。
一出餐廳，予重的電話便追過來，他說怎麼了，你最近有心事，都不接我電話不回短信。我說沒有啊，最近電話好像不太好使，要進地鐵了，信號不好，沒事我就收線了。
五月轉眼快來，大一實習期將近，下家卻還未著落，可想而知艱難程度，一顆心也是懸而未決。上次和導師詳談過後已半月，他建議我去畢加索藝術中心尋找機會。殊不知這種仗著政府一半名義的文化機構對於當地人而言都是門檻重重，更何況我們這些優勢盡無的外國人。再加上課業都近結尾，各門科目考試接踵而至，時間愈發稀少。經過權量，隻能轉而求其次接受與當苦力無異的樂華梅林實習工作。畢竟勞累事小，失掉學分事大。忍著思鄉之情煎熬，在歸期將近之時，大家都全麵進入倒計時孤注一擲狀態。
中午去RESIDENCE吃飯，發現比營業時間早到，索性陪情聖坐在長椅上抽煙。馬路對麵有個高個亞洲男人向我們這邊投來親切目光。我端詳一下問情聖，你熟人啊。情聖撚滅煙頭，眼光古怪看定我說，小姐，ERIC同學阿，你不會不認識吧。我恍然大悟，說時間力量太偉大，自從三月前分班一別就甚少看見此男，像我這般性情薄涼者，遺忘迅速也是情有可原。他走近向我們打招呼說好久不見。我禮貌的笑笑，找不到下文。情聖攬攬發梢，起身說我們要去吃飯了。ERIC也不窘，笑笑說聊兩句可以嗎。我並不自認他是想借一步和我交流，識趣地先行離開。
情聖走進來時一臉悻悻，沒好氣地端著餐盤坐下。我說RESIDENCE菜色差勁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沒必要好似上當受騙吧。情聖挑了下眉毛，說幾時你也開始沾染冷嘲熱諷這一惡習。我低頭繼續吃西蘭花，覺得今天的廚師一定食神附體，大大驚豔了我的味蕾。
還沒來得及消化佳肴和情聖的牢騷，予重的短信跟過來，內容實在詢問實習著落。我回他那些打算都是未來的，我隻想現在安心。予重馬上回複說，樂華梅林也不差，你不要把眼光放得太高，免得自己受累。予重看穿了我沒有反駁餘地，勸解我給自己一個痛快，了卻未來的無限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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