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728 更新時間：10-03-15 21:23
墨色的夜，洛河的河麵卻因兩條戰船的火光而閃爍著光芒，寬廣的河麵上隻有那潺潺水聲，仿佛那船，那火光，那劍拔弩張隻是幻影。
站在城牆上的人，都在密切注視著那兩條船，絲毫的響動都能讓那上百支箭破弦而出。
婉月身體幾乎已經站不住，都靠小玉在一旁扶著，婉月手狠狠攥著自己的衣服，手心已經出了密密的一層汗，她死死地盯住船頭的那個身影，生怕就那一刹那的懈怠，那千百支箭就會無情的射出。
這樣的情況危險之極，玄冰居於城下，箭從高處射出，射程會更遠，要想在密集的箭雨中逃脫，除非是銅皮鐵骨！
這樣的對峙幾乎讓人無法呼吸，小玉和婉月交握著的手都止不住的顫抖，小玉不動聲色的瞥了眼蕭紫傾，他那篤定的氣勢和笑容，更讓小玉心如沉海底，看來王爺這次真的難逃此劫！隻恨那藥效還未發作，若是早些服藥，想來還有力回轉局麵。
小玉又看向大船，隻見站在船頭的人舉起手中的墨色指揮旗，迅速的打著暗語，命令一下，那本來緊挨著的兩條船開始快速的分開，當小玉看到接下來的暗語時，本就大大的眼睛頓時睜得更大了些，吃驚的表情卻又在一刹那的時間後被收斂的毫無波瀾。
這時候，蕭紫傾狂笑不止，大吼道：“歐陽玄冰！怎麼？你敢來就不敢打了？現在想逃？晚了！就讓你的女人看著你被我射成一隻刺蝟吧！”邊吼邊一揮手，城牆上幾百支早已上弦的箭一瞬間百箭齊發，直指那行駛在前麵的船，那船正是玄冰之所在。
箭破空而出時，婉月幾乎昏厥，小玉奮力將她扶住，卻在此時，她在婉月的手心裏慢慢寫下兩個字，婉月回過頭看著她，千百個疑惑在她眼裏，小玉卻隻對她微微一笑。
婉月清楚地感覺出了那兩個字，小玉在她手心寫下的，是重重的“放心”。
不知為何，婉月真的慢慢放鬆下來，也許這就是在絕境中自然而然的信任，即使是一個小小的依托，那也是希望，有希望，是幸福的！
兩個女孩將手握得更加緊了一些，視線默默地跟著那兩條船，一撥一撥的箭雨落下，在黑夜中，帶著火光劃出軌跡，落在船上。
但看船上卻早已有了準備，盾牌一個個的早已立了起來，形成了一個堅固的圍牆，將箭雨阻擋在外。
但一撥一撥的箭雨衝擊力極大，有時盾牌受不住壓力露出豁口，便會有人中箭，看到此，蕭紫傾更是加強攻勢，箭雨越來越密集，盾牌的豁口來不及閉合變得越來越大。
這時，豁口中露出了熟悉的身影，蕭紫傾得意的一笑，便拿來身後侍衛的一把弓箭，倏地一聲便拉開了弓，陰狠的眼神直指向那身影，那箭頭閃著森藍的光，看來是啐了劇毒。歐陽玄冰，這一箭，我就讓你上西天！
婉月和小玉早已看出了苗頭，掙紮著想要去阻止，但兩個女子又怎會是侍衛們的對手，早已被他們押著在一旁動彈不得。
婉月睜大著眼睛，她從來沒有這麼怕過，也沒有這麼恨過，她知道，這一箭下去，玄冰必是凶多吉少，心裏好像被什麼揪住了一樣，她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淩厲的眼神看向蕭紫傾，似乎要在他身上生生灼出一個洞來。
蕭紫傾回過頭，一抹邪魅的笑上了嘴角，跟著那箭就破了弦，婉月一聲尖叫，嘶聲力竭，心裏疼的猶如斷了肝腸，她不敢去看那船，身體瞬間軟倒，耳邊隻有獵獵火聲和自己的心跳，眼前開始變得血紅，不清楚那是火光還是朝霞！漸漸地，一切都陷入了寧靜，剛才發生的一切宛如一場夢，一場血腥而又心疼的夢。
蕭紫傾站在城牆上放聲大笑，因為他清楚地看見歐陽玄冰被自己一箭射中，這一箭蓄了十成的力，加上後來的箭雨落下，這歐陽玄冰早已成了活靶子，他必死無疑！
箭雨慢慢的變得稀疏，從火光中依稀可以看見，船上的人一個個皆翻下船跳入河中，向上遊遊去。
蕭紫傾甩了甩袖，輕鬆地坐在城牆上放置著的太師椅上看著這一幕。怎麼？船被暗礁擋住去路就想棄船而逃？茫茫洛河，看你遊得到何地？
此時立於一旁的侍衛走到他身邊稟報：“大王，這兩個女人不知為何，已經氣絕而亡！”
蕭紫傾轉臉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婉月和小玉，冰冷的眼裏，沒有一絲憐惜，“確已死亡？”
“回大王，脈搏氣息皆無！確已死亡！”侍衛回答的很篤定。
“這兩個女人倒也倔強，他們必定事先服了毒藥，可是這藥性卻來得不是時候！倒也白死了！”說完朝天一笑，心情無比舒暢，“你們將屍體處理掉！本王不想看到屍體影響本王心情！”
侍衛領命，將婉月和小玉的屍體搬出城牆，丟在了城外遠處的樹林中，這樹林常有野獸出沒，不要幾天屍體自然會被啃個精光，又何必白費力氣挖個早晚會被野獸刨開的墳。
侍衛們丟下屍體便匆匆的離開，生怕自己一個不幸運便也成了野獸的美餐。
此時的洛河河麵和天混成了一片，濃濃的墨色，就連河麵上的霧氣都已看不清，這是黎明前最深的黑暗，然銷沙邊城上的人似乎都沒有返程的意思，他們在城牆上哄笑看著河麵，似乎在享受著方才一戰而勝的喜悅，哦不，應該是除去心頭大患的無比快意！
銷沙至高無上的王，就坐在那兒，笑著享受著他夢想多年的結果，這場戰役就像一個嚐之不盡的美食，需細細品味，慢慢嚼咽。宿敵不複存在，稱霸此片大地，就離自己更近了一步！
東邊出現了一片橙黃，銷沙邊城上的人才開始收兵，蕭紫傾派出去追擊的手下也在這時回報，帶回來的結果讓蕭紫傾更加自信歐陽玄冰已經身負重傷，命不久矣！他的手下還在兩條戰船上找出了很多攻城裝備和潛襲裝備，但顯然這些裝備都沒有派上用場。
蕭紫傾跋扈的一笑，自覺得意，堂堂東佳默淩王竟然也有今天這樣的下場，在戰場上威風八麵，計謀多端，到了此處卻無計可施，不知深淺，活生生被射成一隻刺蝟，可笑之極！他越想越覺得痛快，叫嚷著擺駕回宮，隨後便浩浩蕩蕩的被簇擁著返回都城。
城外的林中，初升的陽光並沒有驅散刺骨的寒冷，兩具單薄的軀體貼在地麵上，潮濕而冰冷的泥土像一把把利劍刺著他們的骨髓。
忽然小玉的身體猛的一抖，隻見她狠狠地皺起了眉頭，眼珠子轉了轉，想要睜開眼睛，眼皮卻重的就像被生生粘起來一樣，想要伸手，手卻也重的灌了鉛似的，看來藥效還沒過，就又將身體放鬆了躺在地上，但身體卻又一哆嗦，這才發現這地上有多麼冷。
她又艱難的轉著自己還僵著的脖子四處看，看見不遠處靜靜躺著的婉月，心裏也頓時輕鬆了下來，還好姑娘和她在一起，看起來她還沒有醒。
又等了一炷香的時間，身上的沉重感終於輕了些，小玉掙紮著從地上坐起，這麼冷的地麵實在不適合再躺下去，想著不遠處的婉月，身體比自己弱許多，又擔心起來，到現在還沒有醒，這藥效怕是重了些。
想到這，小玉本想站起身，但剛一站穩，又撲通摔倒，這腳軟綿綿的都不像自己的。她隻能在地上爬行著前進，身體貼在地上潮濕的枯葉上，本已經濕透的衣衫更加貼近自己的身體，寒意毫不憐惜的刺痛了全身。但即便如此，小玉仍咬著牙爬到了婉月身旁。
看見婉月仍緊閉雙眸，小玉將手伸到她鼻子下探測氣息，探到一絲微弱的氣息，小玉安心的笑了笑，將婉月的身體輕輕的抬起擱在自己腿上，這冰冷潮濕的地麵，婉月的身子再不能躺在上麵了，小玉緊緊地將婉月抱緊，隻想給她哪怕隻有一絲溫暖。
不知過了多久，小玉懷裏的婉月輕輕的動了下，小玉警覺的看了看，那雙明眸真的在慢慢睜開，裏麵映著霞光，帶著希望，還是一如既往的柔美，仿佛剛才一切真的隻是一場夢，仍帶不走那片明媚。
小玉驚喜的看著，輕輕的喊：“姑娘？”
婉月聽見了這絲輕柔的叫聲，看清了眼前的人，淡淡一笑，“小玉。”
“姑娘你終於醒了！”
婉月想要起身，卻被小玉阻止了，“姑娘先不要動，你的身體還沒從藥效中回複過來，要再躺一會。”
這時婉月發現，自己的身體真的無法活動自如，渾身就像被捆了許久，僵的毫無知覺。便又按原來的姿勢躺在了小玉腿上。
“小玉，這是怎麼回事呢？我們沒有死嗎？”
小玉從來沒有這樣感謝上天，讓自己活下來，也讓姑娘活下來，臉上泛起歡笑，眼中卻含著些淚光，“是的，我們沒有死，我們活下來了。我們服下的藥是假死藥！”
“假死藥？”
“嗯，假死藥，說起來也好笑，這藥是以前千宇試著調製出來的，還沒有試過藥效，我隻是看著好玩就拿過來了，可沒想到，現在卻派上了用場！看來，咱們的運氣不錯！”
婉月也笑了起來，“那小玉當時為何還苦苦逼著要我服下這藥？直接告訴我實情就行了！”
“嘿嘿，這個嘛，隻有這樣，才顯得真實嘛！不然，在那樣的情況下，一絲破綻就會被他們發現，所以隻有將姑娘逼上絕境！”說完，一絲歉意浮上了那張凍得發紅的臉，想起當時，確實將姑娘逼得幾近崩潰，越想越覺得對不起婉月。
婉月伸手摸上小玉濕透的頭發，笑著道：“傻姑娘，你什麼都沒做錯！我不如你，你看的比我透，比我清，你知道孰重孰輕，知道顧全大局，懂得棄卒保帥！”
“不，你不是卒，你比誰都勇敢，比誰都了解局勢，你若不是這樣，你大可不必服下這藥，畢竟這藥下去，奪走的是你自己的性命，若一個人性命沒了，還談什麼輕重，顧什麼大局！”
是啊，若性命沒了，還顧得上什麼大局，談得上什麼輕重，那隻不過是曝屍於荒野，喪命於異鄉！
“所以姑娘，你就是大局，你就是帥，不然王爺為何要打出默淩王的名號，甚至賭上自己的性命？王爺公然派出東佳戰船，那就是因為姑娘你是東佳的郡主，而在王爺心裏，你是一切！”
婉月已經慢慢坐起了身，和小玉麵對麵，眼淚如雨下，突然一把將小玉瘦弱的身體抱著，還沒恢複力氣的手輕輕的拍著她的背，“就你這小丫頭會說，害得我止都止不住地哭，你看怎麼辦吧？”
小玉嘿嘿一笑，兩隻小手將婉月反摟著，“既然這樣，我就隻能讓你哭的更厲害一些，我帶你去見王爺！”婉月聽的欣喜莫名，眼淚卻真流的更加厲害。
樹林中，兩個身影攙扶著慢慢前行，不知要走向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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