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490 更新時間：22-02-23 16:35
長篇小說
老鍾的一生
新凡人
引子
老鍾從昏迷中醒來，眼前白蒙蒙一片刺眼，過了許久他才看清白蒙蒙的一片是屋頂，從那屋頂上掉落下來一圈藍色簾子。那藍色簾子就像以前他在西藏高原上見過的蔚藍色的天空一樣，深邃空靈，神秘悠遠，他在想這是哪兒呢？他眨了眨困倦的雙眼，艱難地扭動一下僵硬的脖子，又看清從白蒙蒙屋頂上掉落下來的一根鋁杆，鋁杆末端的鉤子上掛著兩個輸液袋子，兩個輸液袋下麵的管子又合二為一，最後掉落下來一根輸液管，他這才想起自己病了。他在心裏笑話自己，自己這麼強壯的國防身體也會有今天……
病床兩邊的架子上全是醫療監控儀器，其中一台儀器不斷低聲發出“滴、滴……滴……滴……滴……”的聲響，這跟他年輕時候在西藏米林通訊二團一營機務一連值班機房裏聽到的電台發出的“•－－－－”聲響很是相仿，雖說時間已經很久遠了，但他還是記得這是電台發出的電碼“1”的聲響，那個時候的關和平是二排排長，還代理連長，是她告訴他的。老鍾現在對那個時候的事情記得尤為清楚，仿佛就像是昨天發生的事情一樣，活靈活現、曆曆在目。
老鍾突然擔心起自己的老婆於珍起來，雖說這幾年於珍的病情大有好轉，已經能夠下地慢慢走路了，基本生活也能自理，但他心裏一直都替於珍遺憾。於珍這一輩子最好的年華都是在床上度過的，現在於珍的病剛好一些，他怕自己這一病，叫於珍急火攻心又有個反複該咋辦呢？他想撐起身子來，但整個身子死沉死沉的，一點都不能動彈。他這一著急心裏難受，醫療監控儀器馬上“滴、滴、滴……”響聲大作，腦袋一陣脹痛，眼皮再也無力支撐……
兩眼一抹黑中，他聽見有醫生護士跑來，醫生翻開他的眼皮，用刺眼的電光照射著，但說了些什麼他聽不清楚，冥冥中他的思緒在打旋，他感到自己在向生命的盡頭走去……但他不想就這麼死了！
他覺得自己像是死過，小時候他是怕死的，後來長大了就不那麼怕了。他最早聽說黃小玲的爸爸死的時候被大火燒成木炭一樣，麵目猙獰跟鬼怪一樣嚇人。後來又聽說黃小玲的媽媽從區委禮堂的樓頂上跳了下來，腦袋拍在水泥地上，腦花子和血水拍得四處飛濺，整個人都麵目全非凶相畢露。隻是黃小玲爸媽的死相他沒有真正見過，他親眼見過的是那些倒在自己身邊犧牲的戰友們，他們前一個小時、半個小時、甚至幾分鍾之前還在相互對視、呐喊和一起拚殺那些可惡的敵人，還在為保衛祖國而戰、為完成自己的聖神使命而奮不顧身地衝鋒陷陣。可是他們卻死了，犧牲在了戰火紛飛的戰場上，犧牲得是那麼的年輕和英勇，那麼的無畏和安詳，用自己年輕無畏的生命流淌出的鮮血染紅了自己戰前許諾的遺言和遺書。彭凱在失去生命之前，將他心裏所想的和要說的話都說了出來，他說他這樣離開這個世界就沒有了遺憾，沒有了遺憾就沒有了怨言、也就沒有了對這個世界的牽掛……
現在死輪到了自己，他心裏卻有好多的遺憾和牽掛，他遺憾這一生想做一個十全十美的好男人，但他沒有能做到，而且他最終根本就做不到。他對自己的老婆於珍沒有做到，對自己喜歡和愛的關和平就更不可能做到，他甚至連想對得起自己的良心都做不到。做不到就做不到吧，但他又想要感激和報答完了自己對不起的人再離開這個世界，他要對對自己有情有義、有恩有怨的人說一聲對不起再離開這個世界……他這一輩子心裏恩怨分明，對於恩惠和抱怨的界限十分清楚，毫不含糊，他不能不給人一個交代就這麼悄無聲息地走了。真要是那樣的話，他怎麼對得起跟自己肝膽衷腸一生的老婆於珍，怎麼對得起念想了自己一輩子的關和平呢……
他鼓起全身的力氣想說：“我不能死……我……我還有好多的事情沒有了結……”
但是已經晚了，這話以前他沒有說出來，現在他根本就說不出來了！他終將帶著自己的遺憾和牽掛離開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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