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460 更新時間：10-03-14 12:03
夏日的雨，陰陰晴晴，變幻不定。晨雲初起，暗夜被摧殘未落的花瓣，仿佛一夕之間又恢複生氣，舒展在枝頭。
一切的美景，卻被一個哆嗦著狂奔的人打斷，在這樣的晨曦中，風蓮濕淋淋的身影顯得分外突兀，狼狽不堪。
奔出皇城，一路狂奔，當他狼狽的闖進廳堂，忽然被一個和他有九分相似的人攔住，
那人看到他落魄的情形，愕然驚道：“蓮兒？發生什麼事了？你這是怎麼了？”
風蓮垂著臉，神色淒絕，似有難言之隱，暗啞道：“父親，我……”
紫英看風蓮神色變幻，考慮了許久，終是歎道：“昨日朝堂上傳的沸沸揚揚的人是不是他？”那個他是誰彼此心知肚明。
風蓮凝眸，神色疲頓的點點頭，他本就是為他而來，想要問清父親紅楓一事的原由，豈料突逢變故，當他趕回時，隻看到牆角短短一節迷香……一別數月，不料是在這樣的情況見麵，他突然死死攥著拳，絕望而難堪深深席卷了他。
紫英看著他一臉變幻的懊悔神色，慨然道：“陛下不放人？”
“……”風蓮失神的抬眼，淚眼迷蒙，眼中的淚水像冰寒深潭中最底層的深水般絕望孤寒。紫英不知道一句話能夠讓風蓮瞬間變色到如斯境地，他抬手撫上兒子寂寥的肩頭，想要給予安慰。
突然，風蓮像丟失了人生中最重要的東西，沉沉將臉埋進臂彎裏，痛苦而崩潰的抽泣。
良久，他才突然止住，肩頭依舊一陣一陣顫抖：“對不起，母親身體不好，我差點就吵到她。”
他萎靡不振的樣子卻委實讓紫英生出一股怒火，他沉聲叱責道：“到底怎麼了？沒有救到你以後再想辦法，在這裏痛悔有什麼用，還不如想想辦法！”
“嗬嗬。”風蓮卻忽然低笑兩聲，笑聲刺耳的回蕩在前廳，他吸了口氣，眼眶通紅，感歎道：“我們沒有明天了。”
“啪……”一聲曆響突兀的打斷他的話，風蓮頭偏向一側。
這一巴掌打斷他的話，也打醒他的人。
紫英冷笑一聲：“你在幹什麼？他還身處險境，你卻怨天尤人！”他的聲音帶著清冷的風刮醒還在混沌中迷蒙的人。
“什麼是沒有明天，你怎麼能說出如此不負責任讓人寒心的話！”
紫英失望而憂傷的看著他，神色憂心痛苦。
風蓮睜睜紅腫泛青的眸子，忽然感覺從外刮過一陣清冷的穿堂風，他身上戰栗起一層寒意，震了震身體，他扶住一旁的雕漆木椅，像是沒有支撐就要隨時跌倒。
“我已近不負責任了，也沒有臉再見他。”他忽然出聲，展出一句哀絕的話語。
“你到底做了什麼，讓自己如此模樣？”紫英看著他痛悔的神色，蹙眉道。
“……”風蓮暗下眼簾。
許久，他默然道：“他成了龍翼的禁臠，而我卻讓他深陷絕境，沒能救他。”
“什麼……”紫英震驚盯著風蓮，不可置信的搖頭。
“你說什麼？”他又問一次，看清風蓮悔恨的半邊臉，才真正相信。
“怪不得……”他怔了半晌，忽然歎道，卻並無嫌惡之色，隻是有些惘然。他最後問：“那你準備放手了？”他問出的這句話，卻突然間帶出了冷意。
“放手……”風蓮低聲呢喃，本來頹廢失神的眼神變得對這兩個字充滿了憤怒敵意，他緊盯著紫英，突然對他道：“如果是父親，父親會如何做選，陛下和愛人隻能選一個，父親會為了愛人而背叛陛下嗎？”
他怔怔注視著父親，發現父親額角的楓葉印記微微隱現，想起父親為了救秦天而失散的一半功力，不自覺浮上一絲愧疚。
忽然，他像是下定決心般，默然道：“父親會為了愛人背板陛下嗎？”
紫英淡淡搖頭，凝視著他，愕然一歎：“我……怎麼會背叛古國？”
“但是。”他話語一轉，神色忽然間卻變得孤寂淒緲。
“我雖不會背叛古國，也不會讓愛人陷入絕境，如果真的無可避免，我願意用生命去保護和挽留。”
他突然拍拍風蓮的肩，仿佛這個肩上已近承載了無數重負。
然後他沉重道：“蓮兒，你知不知道，我們的責任也許很矛盾，他是古國的信仰。可……卻也正因為如此，我不希望你為了國家而負了最重要的人！”
紫英吸了口氣，忽然歎息：“天兒是一個死心眼的孩子，他不愛陛下，你這樣負他，會把他逼上絕路……”
紫英那一刻的沉重，讓他深深地憶起記憶中那雙飽含深情眷戀的眸子，刹那間他顫抖得像風雨中飄零的孤葉般無助淒冷。
“絕路……”他問紫英。
紫英一歎：“是！絕路，他對你太執著了，難道隻有你看不清嗎？如果錯過了一生，你後悔莫及也無法再彌補了……”
紫英的歎息讓風蓮怔忪凝視著父親，幾欲無聲。
紫英道：“你好好想想吧……”他默然無聲的離開，隻剩風蓮一人。
風蓮怔忪的跟出去，看到父親已經走遠，他抬手一接，發現夏天也會有花瓣零落，他如遊魂般，又向前走去。
忽然間，孤風忽起，朦朧了前路，抬手遮眼，迷霧遮染了四處，直到他放下手，看清前路，才驀然淚眼迷蒙。
那年，他孤寂的背影，就是從這裏離開，攜著長風萬裏，在香車寶馬間回首，黃雲慘淡，染過半邊天色。
他驀然生出一絲笑顏，寂寥憂傷的樣子，正如寒風中即將凋謝的牡丹一樣清冷哀傷，他留下一絲難忘的笑容，直到現在，依然如利劍一樣，刺入胸中，痛徹心扉……
風蓮忽然轉身長奔，奔入那個他十年前住過的地方，青石的台階，草木林蔭，一年未見卻也有些荒蕪了。
他找到那棵百年老樹，挖出十年前他們一起埋藏在樹下的陳酒。
曾今他們一起把他葬入泥土，滿地黃花堆積，旁邊的人笑語盈盈對他說：以花為香，以水為骨，我們葬它入土，他就可以重生。
他那時的樣子如此清晰，風蓮吸了口氣，喉頭滾動，仿佛淚水也被吞到腹中，忽然間長長歎了口氣，拆封上麵金紅的蓋頂，酒香刹那間撲鼻而來，香氣四溢……
風蓮坐在東風之中，翹首而望，望向天際，思緒飄散。
原來酒也可以這樣來釀……
醉過才知酒濃，愛過才知情重，世間有那麼多的不管，不顧。
他沉重的歎息：你總是習慣把一切事情壓到心裏，讓自己背負，直到現在，我才忽然發現你壓抑了多少痛苦，我現在多麼希望，你不要再怨自己。
如果怨，就怨我，怨我……
是我的自私和懦弱將你逼上絕境！
十年，轉瞬即逝，可對於我來說確是一個漫長而孤獨的夜……
我等待了十年，終於找到了責任之外的寄托，可一切又像是轉瞬即逝。
十年，我們見麵的機會屈指可數，每一次你都給我帶來了勇氣，我是真的想護著你一直走下去，可是命運卻讓我退縮……
十年，我們終於相聚，你的音容笑貌還徘徊在我腦海，世事無常，想不到卻變成今天的結果……
有一把利劍像寒冰一樣刺入我的胸口，因為那一刻的回眸換卻了你昨日孤獨的眼……
我沒有勇氣回望……怕你永遠不會再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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