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8160 更新時間:09-09-24 20:20
莫妮卡卻是真的。
她的眼睛還在繼續泄露心裏話——
“沒有任何障礙能阻擋我……也沒有任何困難能打敗你……因為你的眼睛告訴我……你注定將與眾不同……成為非凡的男人……成為拯救世界的英雄……”
我的心要碎了,卻不能再接受她的吻。
因為,我要通過她的嘴巴,通過我的耳朵,而不是讀心術的眼睛,來聽到這些秘密。
粗暴地將她推到床角,顫抖著說:“莫妮卡,我要你說出來,把剛才的話說出來。”
“剛才的話?”
她被感情衝昏了頭腦,以至於忘記了我的讀心術,眼神還是一片迷惘。
“是你心裏的話,在你的眼睛裏,剛才我都看到了,我要你親口再對我說一遍!”
莫妮卡的臉色一變,慌張地縮成一團:“讀心術?”
“是,你終於疏忽大意了,被我發現一些秘密。”
“你……你看到了什麼?”
“希望你自己說出來。”
她戰栗著低下頭,大概在回憶剛才腦中想了些什麼。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能說,不是因為這秘密有多重要,而是我不想讓你難過,不想傷害你!”
“我已經一無所有,還有什麼可以被傷害嗎?”我仰天歎了一口氣,“當你知道我的讀心術以後,你每次遇到我的眼睛,都盡量不去想那些秘密。然而,當你完全沉浸在愛與激情之中,卻又難以抑製地想起了那些事。”
她苦笑了一聲:“我怎能忘記!”
“你還是不願意說出來?”
“Sorry!”
莫妮卡躲到角落裏啜泣。
“你讓我失望了。”
我站起來整理衣服,把她一個人留下,毫不留戀地奪門而去。
坐著高速電梯直下48層,飛快地衝出五星級酒店,在門口打了輛出租車回家。
車子剛開出條馬路,手機響了,聽到莫妮卡悲傷的聲音:“古英雄,非常抱歉!我不知道該怎麼向你解釋。”
“感謝你一直以來對我的幫助,也感謝你的眼睛裏泄露的愛,我相信你的愛是真的。但是,在知道你的真實身份和目的前,我暫時不想見你。”
電話那頭沉默許久,才聽到她後悔的聲音:“你喜歡我嗎?”
“我——”
不知道……不知道……雖然很想要得到她,這混血的美麗女孩,又漂亮又聰明,怎能不讓人喜歡?在二十多年不成功的人生裏,除了父母之外,幾乎沒有人愛過我——她是第一個這麼說的女子。
她的愛,讓我第一次感到溫暖,甚至也是第一次感受到愛。
可是,她卻一直在騙我!
直到今夜才泄露了秘密——她不可以愛高能,因為高能原本是她的堂兄!她也是蘭陵王高家的後人!她要完成她爸爸的任務,如果她是高能的堂妹,那麼她的爸爸就是高能的叔叔,而高能隻有一個叔叔——天空集團全球CEO高思國!
她姓高,並不姓孟,連姓都是假的!究竟是美酒還是毒藥?
想著想著電話已經斷線。
無助地閉上眼睛,任由出租車帶我穿破黑夜回家。
回家?那裏是我的家嗎?我的家在哪裏?
半個月後。
莫妮卡幾乎每天給我打電話,但我隻要看到她的號碼,就馬上拒接來電。有幾次她用其他號碼打過來,我接起來隻是敷衍幾句,沒有答應她的見麵請求。而她也沒能解釋清楚,關於她的真實身份,以及她來中國的使命。我無數次動過惻隱之心,或湧起再度耳鬢廝磨的渴求,但這些欲望的火苗,終被我狠心掐滅了。
對不起,我這樣回避著你,希望有一天你能夠原諒。
而在另外一邊——端木良拿到了我的護照,將辦理簽證所需的資料,包括我的銀行存款與收入證明,送到了美國領事館。
很快接到簽證麵試通知,端木良雇了代替排隊的人,不必經過領事館門口漫長等待。我輕鬆地坐到麵試官麵前,用英語流利地回答問題。邀請單位是美國的國有部門,各項材料齊全,簽證官對我非常客氣。
不久,我收到了為期兩個月的美國商務簽證。
端木良沒再來找我,隻是和我通了個電話,又向我的賬戶裏打了一筆錢,作為我在美國活動的費用。他不和我當麵談具體行程和計劃,會不會是為了躲避我的眼睛?難道他發現了我的讀心術?他們非但不懼怕,反而還想利用我的特殊能力?所以去美國的任務必須由我完成?
雖然,一切手續都已辦妥,美利堅合眾國的大門對我敞開,可我從未明確答應過藍衣社。在踏上前往美國的飛機之前,我還有機會反悔,放棄他們計劃的一切。這些天來每晚輾轉難眠,我早已騎虎難下,被綁上一輛再也無法刹住的汽車。
兩個月的簽證期,可以在美國做很多事去很多地方。不管是不是按照原定方案,隻要我見到天空集團全球CEO高思國,就有機會改變我的人生,甚至改變許多人的命運。
然而,隻有一個人,可能破壞這個計劃。
莫妮卡。
除了藍衣社的幾個人之外,隻有她知道我不是高能,隻有她知道我的讀心術,隻有她掌握著某些我不知道的秘密。
盡管她從未告訴過我,但那晚她的眼睛已然泄密,她是高能的堂妹,她的爸爸是高能的叔叔——高思國。
她來中國所謂的任務,估計就是她的爸爸交代給她的——來到高能的身邊,接近他並得到他的信任,找到留在中國的高家後人的秘密。
蘭陵王的秘密?
而這個任務不也是藍衣社留給古英雄的使命嗎?
莫妮卡會不會告訴她的爸爸:他所謂的親侄兒高能,原來是個冒牌貨?
幸好她並不知道,我本是藍衣社的社長,是高家延續數十年的世仇。如今,我卻搖身變為蘭陵王家族的後人,還要去美國騙取她爸爸的龐大產業,哪怕是其中很小一部分。
所以,這次美國之行還是充滿風險,最大的風險來自這個愛著我的女人。
我的第二個幸運是,無論常青還是端木良,他們都不知道這件事。即便他們知道莫妮卡是誰,也未必知道她已摸清了我的真實身份。
所以,藍衣社仍對我寄予厚望,而且深信他們的許願,包括天空集團那份產業的誘惑,都足以使我心甘情願成為一枚棋子,即便我隨時有可能背叛。
藍衣社VS莫妮卡——兩邊都知道我是假高能,但兩邊都不清楚互相掌握的情況,這反而給了我最大的活動空間。
我第一次產生了自信。
此刻,我既不是原來的古英雄,也不是被假冒的高能。
自從杭州的致命車禍,自從我的臉被替換,自從原來的我躺進墳墓,我就是一個全新的人,一個死而複生的人,一個脫胎換骨的人。我能看清別人的心靈,發現隱藏的秘密。我有獨立的目標,有堅持的價值觀,有永不放棄的夢想。
我不屬於任何家族,也不屬於任何組織。蘭陵王高氏家族也好,世代相傳的藍衣社也好,我隻屬於我自己!我所作所為的一切,都隻能為一個人負責——我。
必須為了我自己而戰鬥,哪怕遇到多大的困難,哪怕一切的麵具都被戳穿,哪怕遇到最可怕的危險。
蒼天作證——我是為自己而去美國,我將完成的是自己的任務,成為一個英雄的任務!
又是熙熙攘攘的地鐵站。
我在站台上隨著人群等車,大屏幕裏放出娛樂新聞:大明星洪冰冰深陷豔照門醜聞。
這些天網上到處都傳那些照片,相比之下陳冠希真是小巫見大巫,而洪冰冰的豔照男主角們,並不是那些男明星,而都是富豪榜上的大人物。有納斯達克上市的網遊公司大老板,有國際風險投資公司總裁,也有娛樂傳媒業的龍頭老大,更有以大膽言論聞名的房地產開發商……
洪冰冰的豔照事件,既是娛樂圈頭號新聞,也是財經圈深水炸彈。坊間到處是關於她的傳聞,至於那些精彩照片倒成了其次。人們更關心那些富豪們的尷尬與逃避,更有些豔照中的老板,利用手中的金錢與資源,控製媒體封鎖消息。但網絡成為傳播的主戰場,廣大網民憑借娛樂精神,讓富豪們陷入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
女主角洪冰冰自然名聲掃地,徹底退出娛樂圈。而她代言的品牌,都受到巨大衝擊。南京路上有一張她的巨幅燈箱廣告,一夜之間變成了白板。想起她曾為天空集團作的代言,當初我已從她的眼睛裏發現問題——這個女人早晚會出事,果然東窗事發,使天空集團的形象大受損傷。
列車飛馳入站台,又是下班時間,我隨人流擠進去,拉著扶手搖搖晃晃,拿著一本口語教材,為了更好地與美國人說話。
忽然,我看到了盲姑娘。
已有兩三個月沒見過秋波,她還是脫俗不凡的樣子,與周圍匆忙疲憊的人們相比,就像從另一個世界穿越而來。
她收起導盲杖坐在別人讓出的位子上,我急忙擠過去輕聲說:“你好,還記得我嗎?”
“你是——”她皺起眉頭想了想,“高能?”
“是!好久不見!”
沒想到隔了那麼久,她還能記得我的聲音,也許耳朵的記憶也是有天分的。
“最近兩個月,都是哥哥開車送我去電台,所以我們在地鐵碰不上了。今天,正好他有事過不來,隻能我自己去了。”
“你還有哥哥?”
“自從小時候爸爸媽媽離婚,我跟著媽媽,哥哥跟著爸爸,我們就很少在一起了。”
“對不起。”
說著已經要到站了,我小心地陪她下車,不時用眼角餘光掃視著她——真可笑,她根本看不到我,幹嗎不大膽地盯著她?可我就是不敢,仿佛隻要盯著她的臉,就是欺負她是個盲人,還是我過分缺乏自信?抑或她天生麗質讓我自慚形穢?
“最近過得怎麼樣?心裏還難過嗎?”
走出車站回到地麵,華燈初上的夜晚,她的臉龐更加生動,這份關心讓我受寵若驚:“你還記得我那封信啊?”
“每一封聽眾來信我都不會忘記的。”
“還有許多複雜的事情,等待著我去完成。”
“工作很忙嗎?”
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隻能微笑著轉移話題:“真幸運又能見到你。”
“為什麼?”
“因為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事實情況恰恰相反,她是高能的救命恩人,而我——古英雄是她的救命恩人。
“好多年前的事情,還提那些幹什麼。”
輕描淡寫,卻還隱藏一些憂傷,因為正是那件事,導致她永遠失去光明。
“啊,不過我失去了全部記憶,早就忘記了那時的情景。”
走到廣播大廈門口,她匆忙地說:“我要進去了,再見。”
“哦,請等一等,我想對你說。”
“什麼?”
“我馬上要去美國了,就在下個星期,可能要很久聽不到你的聲音了。”
“祝你一路平安。”
“謝謝。”
我還想對她說什麼,比如“我不知道在美國會發生什麼?不知道有什麼命運在等著我?”,但秋波已走入大廈,回頭說了聲“再見”,緩緩消失在電梯間。
一個人站在大廈門口,與保安大眼瞪小眼,不禁對自己苦笑一聲,能記住我的聲音已不錯了,何必再奢望什麼。
默默在心裏說:“下個星期!”
倒計時。
距離我起飛前往美國,還剩下24小時。
一層秋雨一層涼。
第一場秋雨淅淅瀝瀝落下,微涼的風掠過空曠天野,吹亂剛留長的頭發。一條小河從身邊緩緩流淌,水麵泛起一圈圈雨痕,流向遠方的稻田與荒原。最遙遠的視野盡頭,幾棵枯樹寂靜地矗立,伸向煙雨蒙蒙的天際線。
我撐著一把黑傘,來到鬆柏叢中最深處,找到了自己的墳墓。
墓碑上刻著一行紅色的隸書漢字——
愛子古英雄之墓
墓碑鑲嵌著一張陶瓷照片,沒想到正是我包裏的那張,大概也是從前最喜歡的照片。
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墓碑上我曾經的照片,並非我現在的這張臉。
同樣,也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墳墓裏埋葬著的骨灰,也並不屬於墓碑上刻著的名字。
隻有幾個人才知道這個秘密——古英雄的墳墓裏,埋葬著的是高能的骨灰。
一個是秘密藍衣社的年輕社長,一個是蘭陵王高氏家族最後的傳人。他們原本是幾代人的宿敵,血管深處盛滿仇恨,至今還是水火難容。此刻卻以這樣一種方式,在墳墓之中親密無間融為一體。
這才看到命運是什麼。一張嘲笑的大嘴,一個荒誕的小醜。
可惜的是,在我的墓碑上,並沒有博客裏那首鄭智化的《別哭,我最愛的人》。
因為真正的古英雄還未死去。
如果我要留下遺囑,不管在幾十年後還是明天,也不管以古英雄還是高能的名義,都會把這首歌寫在遺囑裏。
看著自己小小的墓碑,還有底下不到一平方米的基座,隔著幾塊石板就是“自己”的骨灰——真正的高能的骨灰,明天我就要以他的名字,飛去美國與他的叔叔見麵,圖謀天空集團價值萬億美元的產業。
是我殺了他嗎?
想到這個危險的可能,身體便猛烈一晃,秋風秋雨中更見單薄,似乎風再大點就能把我吹到墓碑上。四周除了鬆柏就是墳墓,密密麻麻如同城市的萬家燈火,這倒也沒什麼稀奇,這個世界的墳墓遠遠多過活著的人。
大膽伸手在墓碑上摸了摸,被雨水打濕的大理石,剛好被洗去塵埃,幹幹淨淨地迎接我的到來。
這既是古英雄的墳墓,也是高能的墳墓,這個墳墓把我們兩個人的過去一同埋葬。此刻站在墓碑前的我,就是兩個人複活之後的統一體,既是古英雄也是高能,一個全新的靈魂,一個等待被拯救與拯救他人的靈魂。
不知不覺在雨中站了十幾分鍾,拿出布小心擦拭墓碑基座,當我要對自己的墳墓說再見時,卻聽到身後踩過雨水的腳步聲。
墓地裏聽到背後這樣的聲音,任何人都會驚出一身冷汗,莫非有鬼從墓中爬出來了?
警覺地回過頭去,卻是一個撐著傘的老頭,提著一個鉛桶,穿過許多墓碑而來。
提前來給自己買陰宅的?
沒想到老頭竟走到我身邊,我下意識地往旁邊讓了讓。他抬頭看了我一眼,便俯下身子掏出幾疊紙錢,塞到鉛桶裏燒起來。
老頭的傘擋住雨水,紙錢變成紅色火焰,黑色的煙屑隨風飛揚,飄到半空中又被雨打落,煙霧直衝得我流眼淚。
他在為我燒紙錢!
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老頭的鉛桶正對我的墓碑。他在燒紙錢的同時,還看著墓碑上的照片,撫摸陶瓷相片上我過去的臉!
老頭子看上去快八十歲了,留著一頭銀白的板寸,他的動作並不緩慢,皮膚與氣色都還不錯,尤其雙目炯炯有神。
他是誰?
古家的親戚嗎?難道我還有爺爺在世?老人站在煙霧的上風口,並未被煙霧熏到,我隻能躲到他的背後,從側後方觀察他的表情。
我看到了一個老人的憂傷,他的手指撫摸墓碑上“古英雄”三個字,隨即從眼眶中淌出淚水。不敢打擾他的懷念,靜靜站在雨中,直到鉛桶裏的紙錢燒成灰燼,最後一團煙霧飄向天空,宛如我再也不會回來的記憶。
老人轉頭要離去,我才疑惑地問:“請問,你是古英雄的家人嗎?”
淚水還未從眼中幹涸,他盯著我看了幾秒鍾,卻緩緩地搖了搖頭。
“那是——”
不是家人又會是什麼呢?我攔在老人麵前,一定要問個清楚。
但老人並不回答問題,反問了一句:“你是誰?”
“我?哦,我是古英雄以前的同學。”
“謝謝你還記得來看他。”老人提著鉛桶從我身邊繞過,“再見。“
不,不能就這麼讓他走了,這個老人不可能是普通人!
我固執地追上去,大膽地問道:“對不起,請問你知道蘭陵王嗎?”
老人的臉色立刻陰沉下來,停下腳步站在雨中,用冷酷的目光掃視我全身,看得我後背心直起雞皮疙瘩。
許久,他才吐出一句話:“你在說謊。”
“什麼?”
“你不是古英雄的同學。”
這句話一下子揭去了我的麵具,讓我無地自容地後退兩步,隻能故作鎮定地苦笑道:“不,我沒有說謊,我是他的同學,否則幹嗎來看他呢?”
“不,你是‘他們’的人!”
“他們?”
心裏又猛晃了一下,抓著傘柄的手差點鬆開,所謂的“他們”是誰?
老人又打量我一番:“你不像是壞人,快點離開這吧。”
“壞人?誰是壞人?”
我仍固執地纏著他,老人厭惡地說了聲:“別再跟著我了。”
一直走到墓地的出口,我大聲地問了一句:“請告訴我,你一定知道,蘭陵王!”
終於,老人回頭看著我,雨幕裏看不清他的目光,隻聽到他緩緩回答——
“蘭陵王是個魔鬼。”
淩晨,我做了一個夢。
不再是那片黑色的湖水,而是一個個封閉的房間,排列在昏暗的長廊中。我屏住呼吸踮著腳尖,輕輕打開每一扇房門,卻看不到任何人影,直到最後一個——門裏響起劇烈的爭吵聲,含混的英語無法聽清楚,我恐懼地站在門外許久,還未等舉手敲門,房門便自動打開。刹那間,我瞪大眼睛,看到一支黑洞洞的槍口,接著一點火星閃爍,一枚子彈鑽進大腦。
死亡瞬間,我帶著一身冷汗從夢中驚醒。
媽媽端著早餐進來,不到六點我就要出門趕航班——上周才明確告訴媽媽,我將去美國工作幾個月。她非常驚訝與擔心,但我說這是公司的任務,如果完成會提升為經理。媽媽也沒法阻攔我,但經常悄悄流淚。我答應她會打電話回來,保證照顧好自己。
五點三刻,端木良開著他的奧迪A4來到我家樓下。
在樓下與媽媽告別,第一次親了她的額頭,擦去她的眼淚,盡管我並非她真正的兒子。
帶著行李上了端木良的車,他的精神看起來不錯,飛速開上高架直往機場而去。
“昨晚我九點鍾就睡了,就為了一大早起來送你去機場。”
“看得出。”我並不給他好臉色,抓緊把手,“小心別開這麼快,我還想完整地去美國。”
“放心!”
端木良打開音響,居然放出美國的黑人音樂。
“現在,能告訴我具體的行程了嗎?”
“對不起,Idon‘tknow。”
“什麼?”我瞪大眼睛,要不是他現在開車,早就揪住他的脖子了,“到現在還不知道?等我一個人飛到洛杉磯,就在機場發呆?”
“會有人在機場接你的。”
“是常青嗎?”
“我不知道是誰,但肯定會有人接。”
這樣的回答讓我抓狂:“那麼高思國呢?天空集團的大老板,我不是要去見這位所謂的親叔叔嗎?”
“是,會有人給你安排的,但具體隻有常先生知道。”端木良用眼角掃了掃我,微笑著說,“別擔心!這不是一個騙局,有誰會花幾十萬,來騙一個本來就沒錢的人呢?OK!就算你到了美國,卻發現什麼人都找不到,至少你的卡裏有幾萬美元——那都是我們打給你的,可以保證你不會在美國流浪,就當是免費旅遊,盡情享受那個花花世界吧。不過,你要是去拉斯維加斯賭錢,那我就不敢擔保你能平安歸來了。”
我沉默地看著川流不息的道路,想象地平線盡頭的大海,將在海的另一邊發生什麼。
端木良送我到達機場,一直陪我到邊檢窗口,說了聲“祝你好運”。
當我通過邊檢回頭再看,他卻像空氣一樣消失了,難道他隻是我幻想出來的一個影子?
此刻,坐在登機口外的座位上,整理散亂的頭發,回想近一年來發生的全部——奇跡般地從植物人的狀態中醒來,卻丟失全部自我記憶,“我”的一切都是別人告訴我的。我成為高能,回到天空集團上班,經過一段極不成功的職場生涯,遭到了公司裁員。我遇到了莫妮卡,發現蘭陵王麵具與藍衣社,父親為了保護我而自殺!這才發現我根本不是高能,我本是另外一個人,卻被替換上高能的臉。當發現自己是古英雄,一群自稱古英雄同夥的人出現,我被綁上藍衣社的戰車,擔負這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突然機場的廣播響了:美國聯合航空公司的815航班開始登機。
中斷回憶,忐忑不安地走進排隊人群。那些陌生的麵孔,即將陪伴我跨越半個地球。通過登機口進入通道,我不斷仰頭深呼吸,緊張地捏著包,額頭竟落下豆大的汗。
一個機場工作人員過來問我:“先生,需要幫助嗎?”
糟糕!不會把我當做恐怖分子吧?我結結巴巴地回答:“不!不!我隻是……隻是……第一次坐飛機。”
這個愚蠢的理由讓人家笑了:“哦,沒關係,坐大飛機很安全的。”
我急忙點頭走過去,通過波音747的艙門,進入這架巨大的飛行器。
第一次上飛機,沒想到裏麵可以容納那麼多人,各種膚色的麵孔從眼前閃過。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座位,剛坐下就綁緊了安全帶。
掏出手機給媽媽發了條短信,說我“已平安登機,不要擔心”。
低頭沉思片刻,終於撥通了一個號碼。
半分鍾後,聽到一個還沒睡醒的聲音:“喂——”
“莫妮卡!”
“是你!”她即刻反應了過來,“你終於給我打電話了!我現在能見你嗎?”
我無奈地看著飛機的舷窗:“不,今天你不可能再見到我了。”
“怎麼了?你在哪?”
“還有十分鍾,飛機就要起飛了。”
“你在機場?”
機艙裏響起英語廣播,讓乘客們係緊安全帶關閉手機,我低頭“嗯”了一聲:“快起飛了。”
電話裏她著急地追問:“你去哪?”
“去你來的地方。”
“我來的地方?”她變成不可思議的語氣,“美國?”
“是。”
“你說你現在要去美國?”
“是。”
“這怎麼可能!你沒有騙我吧?”
我知道她會有這種反應,便把手機從耳邊拿開,讓她能夠聽到機艙內的廣播。
“Shit!”她極度失望地咒罵起來,“我聽到美國聯合航空公司了!你真的在去美國的飛機上?你的簽證辦下來了?”
“莫妮卡,你太小看我了。”
“該死!”果然是在美國長大的女孩,她在電話裏罵了我一連串英文,“對不起!我不該罵你。可是,你為什麼到現在才告訴我?你真的要去美國,我可以很容易地幫助你。”
“不,我去美國與你無關。”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鍾,她忽然變得異常鎮定:“古英雄,你不要自作聰明,我知道你去美國的原因!”
這回輪到我沉默了——莫妮卡知道我去美國的原因?她是虛張聲勢給自己打氣,還是對我和藍衣社的交易了如指掌?也許她是瞬間的推理,估算我已發現高能家族的身世,要以高能的身份去美國,尋找天空集團的大老板高思國——莫妮卡很可能是他的女兒。
飛機引擎已發出巨大的轟鳴,有個美國空姐(其實已是大媽)走過來請我關閉手機。
我隻能匆忙地說最後一句:“對不起,十幾個小時以後我就到美國了。”
“古英雄,你不是高能,你一定會後悔的!”
“抱歉,我要關機了。”
“Boy,保護好自己!”
莫妮卡說最後這句話時,我在電話裏聽到她哭泣的聲音。
空姐大媽依然盯著我,隻能尷尬地對她點點頭,迅速關閉我的手機。
再見,莫妮卡,假如還能再見的話。
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舷窗外的景色漸漸移動,飛機正在離開停機坪。
幾分鍾後,波音747進入起飛跑道,巨大的引擎聲更加刺耳。
加速度——衝刺——抬頭——衝上藍天!
隨著被重力推向椅背,我的嘴唇不斷發抖。低頭再看舷窗,大地已在腳下,呈現奇怪的傾斜角度,直到地麵的一切越來越小,宛如一幅巨大的地圖。
閉上眼睛,滑下一滴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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