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265 更新時間:10-04-14 20:42
掌燭時分,百裏驚鴻方回至府中,因刺客之故,風即空被遷至虛空室右室,但見瓶梅於案,滿室清雅。
百裏驚鴻悄至榻邊,銀燭搖曳,風即空雙目生輝。百裏驚鴻見他並未睡著,勉強笑道,“殿下……”一聲殿下,情意悠遠,有萬千關切,此時卻說不出口。
“王爺可是進宮了?”風即空低聲問道。
百裏驚鴻微微點頭,“殿下身上可還疼痛?”
“好多了。”風即空心中感動,歎道,“王爺此番又是何苦!兄弟情深畢竟尚有君臣之份,莫要為了即空惹怒貴國皇上!”
百裏驚鴻默不作聲,許久方問道,“殿下可喜愛鸞夕?”
風即空詫異,“喜愛。”又說道,“鸞夕公主古靈精怪,很是可人,即空當她如皇妹一般。”
微風又起,銀燭微暗,百裏驚鴻直望風即空,見他眼神明淨,不由得苦笑道,“殿下,驚鴻倉促進宮,倒得了兩樁結果。”
“哦?”風即空問道,“如何?”
百裏驚鴻起身走至窗邊,似是欣賞融融月色。良久方道,“皇兄準我所奏,永驅崇阿將軍。”
風即空聞言頓時笑了,戲道,“貴國皇上寵愛王爺,自是不假!”
百裏驚鴻搖頭,“殿下,皇兄許是真心疼愛,隻是驅那崇阿,卻絕非為了驚鴻。你不知我皇兄其人,喜怒無常,行事不可捉摸,亦難於揣測。今日驚鴻一句言而無信便激怒於他,竟,竟下旨要殿下於初六大婚!”
“什麼!”風即空大驚之下竟然從榻上坐起,百裏驚鴻慌忙坐於他身後相扶。
風即空無力,半倚著百裏驚鴻,側首問道,“那可如何是好?”
二人自來未曾相處如此之近,風即空許是因為疼痛,俊臉緋紅,氣息微喘。百裏驚鴻任他緊貼著自己,一手抵榻,一手扶他腰側,但覺觸手處衣衫溫熱,心中一蕩。
風即空見百裏驚鴻呆怔,臉上一紅,怒道,“王爺!你待如何!”
百裏驚鴻回魂,頓時低下了頭,輕聲道,“皇兄他……已然下旨!”
風即空心知事已至此料難挽回,便示意要躺下,百裏驚鴻便扶他睡下,立在他榻前仍是沒有離去之意。
風即空心上微惱,道,“夜已深,王爺還是早些歇息吧!”
百裏驚鴻答應,行至門邊,卻又回過頭來,恰與風即空四目相對。百裏驚鴻淺淺一笑,風/情綽約,風即空轉過頭去,心中卻隱有悸動。
次日一早便有太醫奉百裏蟾煙旨意來為風即空治療箭毒之傷。此番百裏蟾煙絕不吝嗇,所用藥物皆是最上乘,必要令風即空於大婚前痊愈。
百裏驚鴻憂思日增,朝堂之上若言風即空之事則是不妥,朝堂之外百裏蟾煙卻又拒不相見,求助於上皇苦於沒有因由。思來想去,想去思來,唯有幾個下下之策,倒把自己折磨地憔悴不堪。
這日,百裏蟾煙朝事已畢,便命請來太傅於輔義殿中手談一局。開局不利,痛失一角,太傅笑道,“皇上今日神思不寧,恐不宜於此戲。”
百裏蟾煙默然不語,隻是盯著棋盤觀局。局開四合,已亡角一,八方臨難,前路甚艱。救之?棄之?
百裏蟾煙略一思忖,朗聲道,“無妨!太傅未免小瞧於朕呢!”言罷擱子,倒是雲開月明,君臣相顧而笑。
太傅執黑,緩緩布下一子,忽道,“吉日將近。”
百裏蟾煙點頭應道,“唔……初六吉日。”
“皇上欽定鸞夕公主大婚之日。”
百裏蟾煙冷哼,果然來了。麵上卻無表情,仍是淡淡應道,“太傅所見如何?”
太傅歎道,“皇上,臣有所思。”
“哦?但不知太傅所思為何?”
太傅亦是從容言道,“臣之長孫女與鸞夕公主同庚,尚是孩童般每日隻識嬉戲。而觀鸞夕公主,如此年幼卻即為人婦,將曆炎涼。臣每思及此,唯有不忍。”
“上皇暮年方得此妹,朕與她雖非一母所生,但亦疼愛有加。那徵皇五子風流倜儻,文武俱全,實是難得佳偶,甚得上皇青目。至於鸞夕年幼,朕自會下令暫不成禮。”
太傅又封,沉吟道,“皇上,不若遲些年吧。”
百裏蟾煙子落雙關,歎道,“人生寄旅,須叟盡逝。不可遲,遲了要生事端!”
太傅望了百裏蟾煙一眼,指局中一處道,“急躁先行,必有所失。此處正因皇上太急,不留後路,始成遺患。凡事莫若遲些緩些,於人於己,皆有餘地,皇上以為如何?”
百裏蟾煙聞聽此言,麵有薄怒,冷聲道,“太傅以棋諫朕,當是以為朕此局必輸?!”
太傅無奈,搖頭道,“唉!皇上尚是少年心性!”
百裏蟾煙笑道,“太傅仍是亦友亦師!”
太傅略嗔,道,“臣幸為君師,亦愧為君師。”
百裏蟾煙心局已定,便布下機關,道,“但不知太傅何以為幸,何以為愧?”
“皇上重禮尊師,是臣之幸。然皇上性情好勝,遇事堅決,臣不能左右,故以為愧。”
百裏蟾煙心道,你即知我心性,何必多此一舉?便沉聲道,“太傅,莫說其他,下棋!”
太傅遂靜心對弈。一時輔義殿中隻聽得偶爾叮叮棋響,但見對弈二人,玄色朝服者鶴首童顏,盤膝坐於榻上,沉思不語。帝君身著織錦袞龍雲袍,側身倚於香花軟枕之上,眉似風揚,眸如墨點,縱有天成霸氣,亦是清絕之人!
金爐嫋嫋,內侍奉上新茶,百裏蟾煙示意先奉太傅。太傅謝恩,仍是眼觀棋局,許久方搖頭歎道,“皇上棋高一著,老臣認輸!”
百裏蟾煙大笑,手指珍瓏戲問太傅,“如何?”
太傅亦笑道,“是所以臣之為臣,君之為君。老臣運棋瞻前顧後,皇上布局死而後生,真是心思絕妙!若皇上治國如弈棋,當是北軾之幸。”
百裏蟾煙笑而不語,這時門外忽傳鸞夕公主求見。
百裏蟾煙此時方取茶,飲畢戲道,“太傅,此局未完。”
太傅起身施禮,“皇上,臣局已畢。容老臣告退。”
太傅告辭後,一陣環佩叮當,百裏蟾煙回頭,但見百裏鸞夕身著粉絹荷衣,甚是嬌俏。百裏蟾煙心頭微暖,見她麵眼帶嗔,便笑道,“鸞夕今日前來莫非是嫌嫁妝太少?”
百裏鸞夕自來與百裏蟾煙生疏,一時倒也無話,勉強言道,“皇兄,鸞夕不知皇兄竟是如此嫌我,如此年紀便要將我嫁出。”
百裏蟾煙輕拍百裏鸞夕弱肩,歎道,“鸞夕,風即空確是人中龍鳳,他日你便知皇兄用心。”
百裏鸞夕柳眉蹙起,仰頭望向百裏蟾煙,猶豫幾次方輕聲道,“皇兄,你不知六皇兄鍾情於風即空麼?”
百裏蟾煙頓時麵色沉下,怒道,“女孩兒家!如何學得這般胡言亂語!來人!”
禁衛進來,百裏蟾煙令下,“帶鸞夕公主回宮!其女師失職,杖五十!”
百裏鸞夕赧然淚下,悲憤言道,“皇兄,臣妹知你用心,謝皇兄垂愛,嫁與風即空又怎樣,想來總比那和親要強過百倍!”
“鸞夕!你!”百裏蟾煙未料到她小小年紀,竟會說出如此之語。思想來,便冷笑道,“先是太傅後為你,昆侖王可真是費盡苦心!”
百裏鸞夕卻不理他,正了正衣裳,屈身施禮,“臣妹告退!”
言罷決然離開,倒有百裏氏之風骨,令百裏蟾煙忽感不舍。
是夜,虛空室右室,風即空披衣坐於榻上,垂頭默對。
“殿下若賜喜酒,莫漏了莫殺人嗬!”莫殺人立於榻邊,言語無狀。
風即空抬頭,眼見莫殺人腰間之纏金寶劍上隱有血汙,頓覺厭惡,懶懶回道,“此處是昆侖王宿處,你莫要亂來!”
“殿下是怕我傷了百裏驚鴻麼?”莫殺人語帶傷心。
風即空冷笑,“傷他?你未必有那個本事!”
“也是。他是王爺,自是於知過書院習武,我不過家奴,師承草莽。料想是沒那個本事。”
風即空忽然笑不可抑,望向莫殺人,眼中恨意濃烈,“家奴!你這家奴可謂天下第一!誰人知曉我風氏禁軍統領竟是司徒氏家奴!”
莫殺人臉色微變,咬唇道,“殿下金尊玉貴,自是不知身而為奴之苦……”
風即空擺手,“苦也罷,樂也罷,莫要再說了!你走吧,日後也莫再來。”
莫殺人望他良久,方退後兩步,正欲出門,忽然想起今夜所為何事而來,便從懷中掏出一隻白玉藥瓶擱於榻上,“此藥對箭毒療效甚好。”
風即空隨即將藥瓶遞還於他手中,冷眼冷語,“多謝莫兄,隻是即空箭傷已愈,無須此藥。”
莫殺人唯有自揣藥瓶入懷,但覺冰涼透骨。
出得右室之門,莫殺人心中一凜,但見庭中新月冷冷,百裏驚鴻正立於辛夷之側。
莫殺人左手按於劍柄之上,下得石階,行至他麵前,“王爺!”
百裏驚鴻輕撫袖中束帶,心亂如麻,既驚又怒,既悲又恨,百般思量卻成一句,“……你要救他!”
莫殺人冷笑,“他便是駙馬,何人敢殺?”
百裏驚鴻搖頭,“皇兄對他嫌隙已生,大婚之日,是他必死之時!”
“哦,那便要看王爺手段了!”莫殺人思及方才風即空之語,敵意甚重。
百裏驚鴻長籲一口氣,轉頭看向那如眉新月,言語憂傷,“驚鴻自會舍命。倘若如此尚不能,還望公子救他!”
莫殺人默然無語。許久聽得院外侍衛輪值,這才提氣縱身,遁入那茫茫夜色之中。
院中冷落,春寒陣陣。百裏驚鴻望向右室,但見燭火已滅,暗室幽清。
遙望明月,百裏驚鴻如斯低語,“君心不可度,我心霜雪明。何能同殿下,結發受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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