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713 更新時間：09-09-27 20:03
不久，芳姑入選了職工初選名單。可惜過了幾天，領導才發覺符合條件的有20人，比預測的多。他們又篩選了一次，隻剩餘了5個名額。芳姑也落選。
被篩出去的人，聯手到寶安區衛生局告狀，鬧得滿城風雨。入選的人每天提心吊膽，生怕到嘴的肉掉了。沒有入選的都處拉關係，希望能扭轉乾坤，起死回生。大部分沒機會的聘用工都冷眼旁觀，希望初選和複選的人都抱住一起死。內科盧森醫生的老婆都入選了，她是鎮委書記的關係戶，應當穩坐釣魚台。不過，醫院還流行一種說法，說醫院決定取消這次轉職工的計劃。在做手術室，也有人問盧森的老婆，醫院是不是取消了這次考職工計劃。她總是不高興地說，不知道！讓人雲裏霧裏的。
芳姑複選落選了，非常焦急。她纏著伊妮，帶她去歐鎮長家裏送禮。伊妮知道蘭姨很討厭芳姑，跟芳姑說，有機會再帶她去。芳姑“不到黃河心不死”，隔幾天就煩伊妮。碰巧，蘭姨患了重感冒，歐鎮長不在家，伊妮叔叔叫她接蘭姨去醫院看病。伊妮想到芳姑，決定給一個機會她。
我和伊妮來到歐鎮長家接蘭姨。蘭姨仿佛爛豆腐似的，軟綿綿，臉黑黑，身上散發出一股濃烈的白花油味。蘭姨用手指了指大嘴巴，沙啞低沉地說了幾句話，但咽喉嚴重水腫，隻看到她嘴巴動幾下，沒有聽到聲音。她說話時，下巴那顆大黑痣跳動著，充滿活力，現在沒有一點生氣，如一隻死蒼蠅。
伊妮說：“咽喉痛，說不出話啦？”
蘭姨點點頭。
伊妮摸了摸蘭姨布滿小汗珠的額頭說：“呀，發燒啦。”
蘭姨點點頭。
我們便把蘭姨扶上車，伊妮還怕她暈車，拿了兩個袋子放在她身邊。
伊妮對蘭姨說：“我叫了急診科符主任回來幫你看。符主任在急診看感冒最有經驗，醫院裏的人患感冒都找他。他有一種秘方治咽喉炎的。”
蘭姨聽了臉上露出了一絲迷霧似的笑容，仿佛一截煙頭燃出白煙把她整個臉上的笑容都籠罩了。
“我叫了芳姑給你打吊針。”伊妮又說。
蘭姨聽了，黑痣上下跳了兩下，臉色刹那黑了，努力張開嘴巴喊出一聲：“啊。她……老賴，老賴！”
“去年我們醫院的護士打針比賽，芳姑拿了第一名呀。她打針最快最準！一針見血呀。哦，一針見血是指針紮進去如果成功了，就有回血呀，我們護士習慣這樣說呀。”
蘭姨聽了緊鎖眉頭，如即將斷氣的老人說：“她，她還沒轉職工嗎？”
她臉上露出痛苦的樣子，咽喉發出“嗷嗷”兩聲，再也不能做聲了。
“芳姑第二次審批沒過。”伊妮又說：“咽喉痛嗎？不要說話啦。”
蘭姨聽了眉頭緊鎖，憂心忡忡看著窗外。
芳姑仿佛能聽出我“飛度”聲音，我車一停在急診門口，芳姑已經出現車門外，把後車門拉開。她一邊跟蘭姨打招呼，一邊扶著蘭姨走下車去。她背後的符主任也指揮一個護士跑來扶蘭姨。他站在旁邊說：“蘭姨。感冒不一定是壞事，它會產生抗體殺死癌細胞呀。偶然感冒是一件好事呀。”
蘭姨似沒聽見他的話，被兩個護士扶進急診科的VIP房。這裏是貴客房，普通百姓是不能進來，隻能給一些高官、富商進來。這裏有電腦、電視、DVD等娛樂設施。
符主任問起她起病經過，蘭姨用手劃了劃。符主任終於明白蘭姨為什麼不理他。他臉了綻出一絲苦笑，他用手電筒照查看她的咽喉。蘭姨努力張天嘴巴想發一個“啊”字，發不出音來，但暴露了咽喉。符主任惋惜地說：“咽喉都發膿啦，難怪說不出話！”他再拿體溫計看，體溫39℃。他臉變成青色，好象非常同情和關心蘭姨的病情。他開處方，叫伊妮去病房拿藥。
當符主任說蘭姨咽喉發膿不能說話時，但蘭姨竟能在車上說出芳姑是“老賴”的聲音。芳姑臉色溫和、恭敬，行動如蜜蜂一樣穿梭在注射室與VIP房之間。很快，她手中拿著一瓶加了抗菌素的液體來了。自從蘭姨見了芳姑之後，她的臉始終保持一種青黑色，那顆大黑痣猶如一顆釘子，死死釘在她下巴上。
芳姑跟蘭姨說：“打針啦。”蘭姨緩緩伸出右手。她本是個肥婆，那手臂如蓮耦，脹鼓鼓的，把血管都掩蓋了。蘭姨指了指手臂，伊妮立即翻譯說：“蘭姨手臂的靜脈不好找呀，去年丁姨紮好幾針才紮中呀。芳姑，你慢慢幫她打吧。”
芳姑聽了，抓緊蘭姨的手抖動了一下。她聚精會神地把蘭姨的手從手背看到手臂上，都沒有找到一條血管。她呆了一下，頭上滴了一滴汗水，又如欣賞寶石一樣看蘭姨的左手，終於在左手臂找到一條血管。她說：“這可能是手臂唯一看到的血管，明天還要打針。不如，給她打一條留置針，可以保留幾天呀。”
符主任首先讚成，大家也讚成了。
芳姑拿著針，突然她對伊妮說：“蘭姨額上有一隻蚊子呀。”
大家往蘭姨額頭望去，蘭姨眼睛也向上翻。突然，蘭姨下巴的黑痣跳了一下，猛然低頭看手臂。我們跟著她的目光看去，芳姑手中的針已經紮了進蘭姨的血管，黑紅的血流進留置管上。伊妮幫她接上輸液管，莫菲氏滴管上立即跳動著清澈的藥水。符主任用響亮的聲音說：“成功！芳姑不愧為醫院第一針！”
大家臉上立即綻放出一絲淺笑。蘭姨下巴的黑痣好象蒼蠅找到食物，立即充滿生氣，輕輕顫動著。芳姑一邊控製藥水的流速，一邊問蘭姨手臂感覺如何。還好，蘭姨麵上露出比較滿意的苦笑。芳姑又提了一壺茶和幾個一次性杯子進來。她笑著對蘭姨說：“來，喝杯龍井茶吧。”
伊妮低聲對我說：“芳姑怎麼知道她愛喝龍井呢？”
芳姑倒了一杯放在蘭姨旁邊，繼續說：“歐鎮長真辛苦呀，為了石明鎮人民日理萬機。男人的成功有一半是女人的功勞呀，咱們歐鎮長能盡心為人民服務，還多得有蘭姨這樣的賢妻良母呀！把家庭照顧得好好的……”
符主任也附和芳姑說：“做鎮長的妻子還真不容易呀，既然要照顧好鎮長和家人，也要懂得照顧好自己呀。”
芳姑從包裏取出一張光碟，對蘭姨說：“這是電視劇《大長今》DVD，深圳電視台正播到第十集，我放第十一集給你看，好嗎？”
蘭姨眼睛立即放出光芒，黑痣跳動了一下，差點從下巴跳了下來。我立即明白芳姑是個工於心計的湖北女人。她仿佛是蘭姨肚裏的蛔蟲，知道蘭姨喜歡喝龍井，喜歡看連續劇《大長今》。蘭姨每條神經都被芳姑梳理得舒舒服服，忘記了自己的病情，黑痣如充了營養似的，開始隨《大長今》的劇情不停跳動。有時眉飛色舞，有時拍手稱快，有時用力拍打大腿，深歎惋惜。旁邊的芳姑仿佛早知道蘭姨怎麼時候出現怎麼表情。有一次，蘭姨用左手準備拍打大腿，芳姑立即按住了蘭姨的手臂。蘭姨當碰到她的手時，也意識到自己打針手在動，瞟了一眼芳姑，臉上露出一絲笑容。芳姑趁機說：“大長今善良，外秀內慧，有點像蘭姨你呀！但做好人不容易呀。”
蘭姨點點頭，深表同感。
吊瓶裏的藥水隨《大長今》的劇情結束而結束。我對芳姑佩服得五體投地。她能抓住一個機會，把蘭姨對她憎恨變成喜愛。
芳姑隨後幾天都給蘭姨打針。因為蘭姨咽喉發膿了，芳姑還每天煲粥叫伊妮送到她家裏。有時伊妮沒有空，便叫我送。蘭姨第一次還有點猶豫，以後幾天就笑著從樓上走下來，指揮保母接粥，真是“一騎紅塵妃子笑”。我不知道芳姑在粥裏下了什麼藥，竟然讓蘭姨如吸鴉片，一喝上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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