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遙遠的彩虹  第四章 我們的心結

章節字數:3976  更新時間:09-10-30 15: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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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那晚以後,蕭蕭便成了李穎與周航的信使。

    李穎對周航的態度曖昧不清,既不拒絕也不接受;而周航,也不知道他心裏是怎麼想的,隻不徐不慢的與李穎周旋,既不逼也不催。兩人就這樣不明不白、似近忽遠的膠著,卻累得蕭蕭兩頭跑。

    有一次蕭蕭生氣了,對著周航說:“你們倆已經認識了,幹嘛還這麼麻煩叫我傳信?”

    周航說:“我又不是天天都能看見她,有時候有些東西不方便給的,正好你在,隻有讓你轉交了!唉呀我的好妹妹,就為你周哥哥辛苦辛苦,啊?”

    聽他這樣說,蕭蕭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隻有忍下來。蕭蕭一向是軟性子,別人隨便求求她就肯幫忙,何況和周航還那麼熟的?

    從練功房出來,蕭蕭端著飯缸向食堂走。G中的學生食堂是蕭蕭入學時新修的,因此還算很幹淨衛生。裏麵分成十幾個窗口,賣什麼的都有,其中又以快餐最多。蕭蕭其實想吃麵,食堂下的麵油水多、麵多、又解饞,隻可惜一碗麵要一塊多,她舍不得。在賣快餐的師傅跟前轉了轉,她點了一份土豆絲,再要上兩毛錢的米飯,便端上坐在一旁吃起來。在九十年代初,所有東西的價錢都還不是太貴,蕭蕭的一頓晚餐加起來一共才七毛錢。她雖然愛吃肉,可是也明白懂事,在外麵能省一分便是一分,家裏的條件由不得她亂花。隻有周末回家的時候,蕭蕭才放開肚子猛吃一頓。而且,時不時,二叔家裏有好東西時,也會叫她去。想起來,蕭蕭覺得自己還是很幸福的。

    另外,蕭蕭心裏還有個小秘密。

    每次吃完飯,一些不願意回宿舍的同學就會把飯缸集中的放在一樓台階上。飯缸密密麻麻、緊緊挨挨的擺了一台階,每一個都不一樣,真是讓人目不暇接。不知道別人有沒有在意,可蕭蕭卻是觀察過的,並且還將這些飯缸分了等級。

    最好看的當然是飯盒,長得精致,上麵還印有可愛的小動物圖案。飯盒一般是分成兩層的,配有筷子和勺子,上麵一層可以裝菜,與下麵的米飯就分開了。每次,蕭蕭看見有同學端著漂亮的飯盒吃飯就羨慕得不行。愛屋及烏的認為,飯盒的主人一定也很優雅,長大以後就像她的二嬸一樣。在蕭蕭的心中,二嬸已經是她能想像出最有風範的完美女性代表。

    再次一些的就是飯缸,不過那些飯缸不像蕭蕭現在用的,而是有圖案的那種。不管是什麼圖案,反正有圖案就好。有圖案蕭蕭就認為有了色彩,五彩斑斕的多惹人愛?

    最次一種就是蕭蕭現在用的。她母親說這個飯缸是她父親下井的時候用過的,所以算是老古董。上麵磕磕拌拌的留下了許多傷痕,那是歲月的痕跡。如果換作是一個懂事些的,就會覺得這個飯缸尤其珍貴。因為,上麵的所有內容都是父親寫下的,現在又在自己的手裏,難道不應該格外珍惜?可蕭蕭不會這麼想,就算偶爾有這種念頭,那也是因為她沒有錢買新的,沒有錢買個漂亮的,而不是出於良心。

    蕭蕭早在商店裏看好了。有一次,她和小雲同學經過虹橋商場,看見那裏就放了一個櫃台的飯盒飯缸。她們倆蹲在玻璃櫃台前,頭抵著頭。

    蕭蕭說:“看!那個畫著米老鼠的飯盒,就是粉色的那個,多可愛!”

    小雲說:“嗯,我也喜歡!”

    蕭蕭說:“唉,好貴!”然後又看見了下麵一排的飯缸,“小雲,你看那個飯缸怎麼樣?”

    小雲說:“飯缸也不錯,還有圖案,我喜歡那朵花!”

    蕭蕭癟了一下嘴:“長得那麼紅,像我外婆的大紅襖子。我還是喜歡那兩芽樹枝。”

    樹枝在飯缸上彎彎曲曲的糾纏著,看得蕭蕭心裏直癢癢。

    “我如果要買就買它。”蕭蕭堅定的說。

    小雲提醒說:“你要看好價錢。你看,第三層沒有圖案的才四塊錢,這一層隻是多了個圖案就貴一塊。買上麵的,多劃不來?”

    蕭蕭說:“不,我就喜歡這個!”

    這是蕭蕭少有的堅決。在大事上,蕭蕭總是糊塗,也看不清方向,總是覺得有種無處著力的無助感。但碰到這種事,尤其是涉及到那些有情趣的小東西,她絕對會不惜血本的買回自己喜歡的。所以,她開始攢錢。但是,以她那麼小的年齡在沒有辦法掙錢的情況下,又怎樣才能弄到錢來滿足自己的虛榮?蕭蕭能想到的,就是克扣自己的工糧。

    蕭蕭一個人坐在凳子上吃著,想著心事,雖然沒有肉,但一點也不覺得難受。

    周航拿著飯盒走進食堂時,正看見這一幕。看見蕭蕭就覺得想上去逗逗她,找她說說話。所以,他對著窗口胡亂點了兩個菜,便走到蕭蕭跟前:“怎麼一個人?”

    蕭蕭抬起頭,看見是他,奇怪的說:“你家裏不是有人做嗎?怎麼跑到食堂吃了?”

    周航“咚”的坐下,揭開飯盒:“天天在家裏吃有什麼意思?我倒覺得食堂的飯菜好。”

    蕭蕭說:“原來是來體驗民情了。”

    嘴裏說著,眼睛馬上被他飯盒裏的肉吸引住了。周航點的回鍋肉,上麵冒著油,夾著蒜苗一口吃下去……那味道,是不用說了!蕭蕭胡亂撥拉著飯,心思早跟著肉走了,連周航對她說什麼都沒聽見。

    “啊?你說什麼?”蕭蕭回過神。

    周航說:“你在想什麼那麼入神的?我在問你怎麼隻點了個土豆絲?”

    “哦,”蕭蕭低頭吃了一口,嘴裏說:“食堂的土豆絲最好吃呀,我最愛吃了。”邊說著,還夾了一大口放嘴裏,裝作很好吃的樣子。

    周航見她吃得那麼香,忍不住問:“真的?土豆絲還有那麼香的?”

    “那是當然!”蕭蕭驕傲的說,心裏卻覺得好像經自己這麼一吹,土豆絲真比以前更有味道了。

    周航伸手夾了幾根嚐了嚐,遲疑的說:“好像……是比家裏的味道好點。”

    蕭蕭笑咪咪的說:“是吧?所以我隻吃土豆絲呀!”

    周航像突然下了個決定:“來,咱倆換換!好像你的土豆絲就是比較好!”

    蕭蕭本笑著,臉上的表情又怪異的轉為驚愕。看周航毫不猶豫的將她那個醜醜的飯缸搶過去,把原本自己的飯推過來,然後大口大口的嚼著土豆絲。

    “你真的喜歡吃?”蕭蕭不可思議的問。

    “是呀,味道真的很好呀。怎麼,你後悔了?”周航戒備的看著她,將飯缸捂住。

    “不是,不是。”蕭蕭連忙否認,“我隻是……隻是……算了,我們還是別換了,你吃你的吧。”

    蕭蕭想把自己的飯搶過來,周航堅決不讓。蕭蕭心裏覺得,自己把周航騙了,挺不好意思,沒想到他真的上當,所以更不忍心。但是,周航卻是吃了稱砣鐵了心,硬是不給。還從凳子上跳起來,跑到食堂的那頭。蕭蕭站起來,看見食堂人多,不敢大聲喊。隻有跑到他跟前,低聲說:“周哥哥,你把飯還給我。剛才我是騙你的,土豆絲其實……其實……味道一般啦。”蕭蕭咬著牙說。

    周航一邊大口吃著飯,一邊應付她:“不用騙我,你也別想搶回去……”話還沒說完,一個不小心被嗆住,打了個大噴嚏,把飯噴得到處都是。蕭蕭見他滿臉飯粒,臉脹得通紅,再忍不住大笑起來。笑得肚子生痛,蹲到了地上,眼淚都出來了。周航本來被嗆得難受,看她笑成這樣,也忍不住笑起來。

    蕭蕭的笑聲本來就大,在班裏的時候,隻要她一笑,整層樓都能聽見。她的笑是出了名的,教她或不教她的老師都認識這個笑起來放肆的女孩子。現在,在食堂裏這麼一鬧,搞得周圍的人都轉過來看她,不!應該是他們倆!

    就在蕭蕭笑得放肆的時候,李穎從食堂門口進來了,她剛巧看見周航與蕭蕭言笑殷殷的一幕。李穎一向自視甚高,根本不把她的追求者放在眼裏。但現在,看見周航居然和別的女孩子那樣要好,心中頓時火起,氣衝衝的向他倆的方向幾乎是衝過去的。

    我們在許多時候都是這樣。一件東西,如果是獨獨放在你麵前,沒人和你搶也沒人和你爭,你會很快將它忘記,或者根本就不會把它放在眼裏。可是,如果一旦有人走過來,表示喜歡它,原本一文不名的東西就突然變得有價值。再如果,他竟表示願意把它帶走,那自己就是非爭不可了。就算爭得頭破血流,最後自己拿來也沒用,但也絕不願意便宜了別人。

    李穎現在就是這樣!她的裙下臣,又怎麼能讓別人染指?隻能她李穎不喜歡周航,拋棄周航,怎麼能是周航丟下自己去和別的女孩子好?她心裏打定了主意,一定不能讓陳蕭蕭那個狐狸精得逞!

    “周航!”李穎還沒走近,就隔著半個食堂喊起來。

    周航正笑得高興,聽見有人叫他,轉過臉笑容頓時僵住。而蕭蕭,當然也聽見李穎的聲音了,站起來也不由得愣住。不止是他倆,整個食堂的學生,都被李穎的一喝停止了動作,不明所以的看著分別站在兩頭的三個人。

    李穎看見大家的反應,立刻後悔。以她幾乎是校花的地位,怎麼能這麼沒有風度的,做出像罵街的潑婦的舉動?她的母親一直都在教育她,一個女孩子要淑女文靜,最重要的是得有氣質。所以她才這麼努力,讓自己變得有氣質。現在,不能因為一個陳蕭蕭,破壞了她在大家心中的形象。

    所以,她很快鎮定下來,帶著慣有的文靜笑意向周航的方向走去。

    而周航,在看見李穎的那一刻心裏就暗叫不妙。不知道為什麼,雖然他喜歡李穎的事蕭蕭是早就知道,還是他厚著臉皮一次次求蕭蕭在中間傳信。但他就是不願意和蕭蕭在一起的時候看見李穎出現,他總覺得這樣的三個人別扭,卻也沒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而蕭蕭,在看見李穎的那一刻就已經後悔。她雖然單純,做起事來也糊塗,可她並不笨。她惴惴不安的看李穎走過來,雖然自己並沒有做什麼,但仍覺得像有什麼把柄被抓住似的,禁不住向後退了兩步。

    李穎說:“你怎麼在這兒?我剛才還以為認錯人了,看你搞得滿臉的米!”李穎說這些話的時候是笑著的,用手背捂著嘴笑起來顯得特別好看,話說得也很自然。李穎已經在高中部了,比他倆都大,大周航兩歲,正是十六歲的花季,顯然比他們都成熟。正是這種在校園女生中少有的成熟,吸引了周航的目光。

    周航被她笑得神思恍忽,早忘記站在一旁的蕭蕭。

    這是多麼正常?一個正處於青春期的小男生,情竇初開,麵對需自己仰視的心目中的女孩。一個自己偶爾才能見上一麵,對自己不近不遠的幻影,原本已經不太抱希望了。可突然,她居然又向你走近,並且用從未有過的親近態度和你說話,怎麼能不讓人恍惚?

    蕭蕭站在一旁覺得萬分尷尬,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放。人家李穎根本沒有搭理她的意思,看周航的模樣顯然也是顧不上她了。她轉身向門口走了幾步,突然想起自己的晚飯還在周航手上。於是,又跑回去從周航的手裏將飯缸奪下。

    “蕭蕭……”周航這時候反應過來,叫了她的名字。

    “什麼事?”蕭蕭端著飯缸問。

    “哦……沒,沒什麼!”周航支吾起來,他也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隻是看見她,就脫口而出了。

    “加油!”蕭蕭湊到周航的耳朵邊小聲說了句,然後笑著跑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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