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梨園香,嫋嫋情意,知與誰說?

章節字數:6131  更新時間:09-09-29 14: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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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雪白的魚鱗百襇裙袂翻飛,靈巧輕動的身姿,秋水般明媚的眼,手執魚腸雙劍,癡戰纏鬥正酣。這邊廂,水漫金山;那邊廂,法海急咒。孤單怯懦的許仙和憤急欲發的小青,頓時成了這綴戰的風景。

    匆浪急促的鼓點碎碎地響起,孤軍奮戰,苦不堪言,怎奈夫君負情薄幸,聽信他人讒言,將貌美淑嫻的大好娘子逼入此番境地。兩情摯真,是人是妖又如何?“西湖山水還依舊,看到斷橋橋未斷,我寸腸斷,一片深情付東流。”淒絕悱惻,淚隨曲出,武戲熱鬧,心中卻滿是蒼涼。

    不是橋斷,是情斷。彌漫的喝彩聲,掩不住內心的悲淒苦悶,每每演過一折,人就會被抽幹一次。悵悵然,若有所失;戚戚然,滿心狼狽。明知是戲,卻又總忍不住入戲,至性至情的女子,這究竟是好抑或是壞?

    台前幕後,人們看到的全部是輾轉的白影,揮舞騰空,唱念做打,一板一眼,甚得人心。那一抹黛青,也隻能夠作為卑微的陪襯,仿若莽莽白雲之外點的一座青山,無論有多麼蔥蘢,終究隻是在畫之外。

    她們都是戲子,都是清雅脫俗粉淡絕麗的女子。台上是姐妹,台下亦是姐妹。不同的是,戲中的姐姐成了妹妹,而戲中的妹妹也可在戲外盡姐姐的一份心意。就這樣,青寧成了白素貞,而白珊則做了小青。

    二人同屬梨園,身份低微輕賤,惋然相惜,遂成姐妹。因著這一折白蛇傳,青寧早已是梨香滿園,而白珊的聲名,卻可說是借著妹妹的名氣而日益壯大。

    (二)

    烏篷細雨綿綿,那時小姐白衣正翩翩。油紙傘,細雨綿,擋得住自己的一方天空,卻擋不住浩浩江山。細雨濕衣看不見,為何?他眼中現如今隻有那片白影的存在。同台唱戲,朝夕相對,不免暗生情愫。台上是對手,台下也隻是盈淡如水的君子君子之交。輕淺的點頭,他,始終捕捉不到她的一絲眼波,哪怕隻是施舍。

    雕欄畫舫萍飄過,但聞戲子雨中吟。一點殘紅落於白衣之上,青寧信手拈起,不免傷懷。潸然淚下,和著雨珠,竟分不清嘴裏苦澀的,究竟是雨是淚。是機緣抑或是巧合,她經常將自己和白珊以白蛇和青蛇作比,影像相扣,十分和諧。唯一令人感到不舒服的,唯有她們二人的名字而已。自己的端莊穩重,恰似素貞;而白珊的熱火心腸,也恰似小青。二人皆是性情中人,隻是表現的形式大相徑庭。她易動眼淚,唱到動情處,看到落紅殘陽,總免不了感傷。寂寞得像一葉飄過的浮萍,比之於白蛇,她仍欠一份堅強。白珊的性情,眉宇間淡淡透出的幾分英氣,敢作敢為敢言敢曆的個性讓她羨妒。而白珊平日裏對她的關懷,也讓她為自己的妒忌而無地自容。

    她時常在想,總是她奪去了白珊的風采,她甘心於做自己的點綴嗎?倘使有一天,白珊飾回白素貞,她又能將自己配到什麼位置?涼風習習,撩動心扉,冥神苦想,她該如何為自己打算?

    “我的傻妹妹青寧,你如今所思為何事?”故意地唱出腔調,為博她麵上的粲然。回過神來,白珊的笑靨現於麵前,想躲也還是躲不掉,隻能斂起愁容,勉強以笑容相迎。奈若何,這絲般心事,又怎能教她知?窘迫襲來,麵容一緊,連半句話都吭不出來了。

    “好了好了,你不說也罷。那我問你,你……喜不喜歡許仙?”細白的牙齒咬住唇,眼中期許流瀉,與這故作輕鬆的玩笑語氣很是不相稱。一似拈花弄影,語意似有雙重,空氣中的曖昧愈來愈濃。青寧無心,隻道她闡問戲文:“許仙的個性,我不喜歡,總有些男子不應該有的懦弱。我總想不明白,為什麼白娘子竟舍棄做神仙的機會,與他相伴度生……”而事實上到最後,白素貞被囚雷鋒,正似證明了她的錯愛,這一世的情緣,真的值得她付出這麼多?隻不過是戲裏的愛情而已……這些,她自然不會和白珊一一探討。在她心中,白珊始終都被置於對手的位置上。那種強勁的壓力,讓她不得不小心謹慎,日日夜夜的思考,讓她錯過了身旁一些美好的風景。比如說,失魂落魄的法海。

    談不上是俊俏,但黝黑中透著一種清靈,清晰的肌肉紋路,見證了他雄壯的體魄,也是武戲所必備的條件。日思夜想,每日登台,卻又不得不與她做對手,演那個不知所謂的法海和尚。幾曾偷眼覷嬌顏,換回的隻是一泓清淨的池水,無波無瀾。心中的火焰不會因此而冷卻,她和他,是戲台上的主角,在生活中,他也不會甘心屈居於她的過客,她的風景。以他的癡心去換她的情深,是否是他唯一的追求呢?他同她不同,少了對他人的設防,他獨愛那一株水仙,此生不渝。忘不了無雙的情意,更是難忘她對他的救命恩情。

    仍曾記得,正是春風少年時,年輕氣盛,誤入歧途,無心無為,隻是沒日沒夜地為土匪強盜賣命。打家劫舍,殺人放火之事他司空見慣,隻是聽到悲戚的嬰孩啼哭,看見剛勁的硬漢為保全家而下跪苦苦哀求時,別人眼中的譏誚,心會莫名其妙地抽搐。英雄,誰不願做?但誰又有那風蕭蕭兮易水寒的勇氣,為奪正義而獻身的堅定決心呢?生之所戀,羈絆他多時,他不想死,卻又不甘每日與這些行屍走肉、狼心畜肺的家夥們為伍。無奈,隻有走為上。這些被官府日夜通緝的強盜豈會任他逃脫而暴露自己的身份?殺無赦!生死攸關,他無心多想,不知疲累的奔逃,會給他帶來唯一的生的希望。終於有那麼一天,精疲力竭,混亂中闖入戲班,幾欲昏倒,躺在地上,眼前似現出凶神惡煞的麵孔。戲班的其他人恐避之而不及,隻有青寧不懼,似明了他的心意,捧出自己的妝奩,寥寥幾筆,鮮活生動的一個龍套戲子。莫名其妙地被推到了台上,胡亂比劃幾下,台下觀眾唏噓聲起,自己也是愧莫難當。土匪見搜不到人,悻悻離去。那天的戲碼,自己一點也想不起,隻有那張素淨的清水芙蓉麵,縈在腦際,始揮不去。

    她可記得他?救命之恩,定然難忘,但她卻似從未放在心上,為何?流水有意落花無情,教他情何以堪?

    (三)

    黛青色的麗影總是盤繞在青衣綸巾的書生周圍。他是許仙,但他又不是許仙。喧囂繁鬧的世界裏,這兩個同樣孤獨的人,是否有著某種感應,幾分共鳴?郎情妾意,情意繾綣,一直是她向往的極致。然這孤高倨傲的書生,眼高於頂,任她千般溫柔,斂盡了自己原本粗豪的性情,他還是連瞧都不瞧一眼。眼神留離於水雲之間,不知飄飄往何處。

    他,不是戲班的成員,卻經常來這戲園子聽戲。一來二去,自己琢磨出一些門道來,哼上幾句,倒也是似模似樣。班主很是看好他,覬覦的,是這華麗的皮囊,許會成為自己的搖錢樹、招財寶。就這樣成了許仙,迷了小青……

    終於有一日,磨盡了她所有的耐性。西湖風微,清雅酒肆,青衣女子言笑晏晏,開懷縱飲,仰天長笑,縱懷契闊。心底的壓抑盡釋——青寧和那書生,該是同路人吧。煙雨迷蒙,瀟水綿綿,啜酒吟詩,花前月下,世間幾度淡雅,盡歸於人!

    微醺的夜色,闌珊的酒興,不羈於世,放懷天地,這,才是屬於白珊的個性。小青一角,她很喜歡,因符合自己敢為天下的豪邁個性;柔弱書生,為她生平最為不齒之人,卻獨獨傾心於他。情之一物,最為不堪,多少尷尬,皆由此而生。蕩盡心中的不快,月夜快歌,夜歌仍需趁年少啊!

    竹影蕭蕭,星光寂寥,直挺冷漠的背影現於她剛剛走過的小徑。高傲的眼中露出一絲興味——那歌究竟為誰而唱?這麼灑脫的女子,他還是頭一次見!

    何事倚欄聽風雨,從此淡看江湖路。西湖畫舫,仍是笑語連連;波光水色,還是月華澹澹。青寧的煩愁,似溶在這夜色裏了。西子湖畔,淡妝濃抹,總是相得益彰。褪盡浮華,還一身素潔,戴一身本真,青春年少的快樂,她並非不屑擁有,隻是不可強求,順其自然而已。每日同台做戲,雖是對手,但也是搭檔——武戲自然是需兩人配合默契。她自幼體弱,但為了聲名角色,硬撐著舞劍弄棍,每一次的窘迫,係數被他化解。若無默契,怎會那樣恰如其分,揮灑自如?那法海對她的情意,她豈會不知?不是不願不允,而是不敢。她不習慣,不習慣情網的束縛。又怕一旦泥足深陷,便會帶著自己的名聲一同陷下去,再無出頭之日。自不自私?怯不怯懦?誰會不知,誰會不曉?

    她就這樣生活在自己的一片天空之中,對法海的逃避,對小青的提防,是她每天都必須要麵對的問題。她不是那種城府深深的女子,偽善的麵具在她的臉上永遠戴不好,換作一副冷漠,便會好受得多。

    (四)

    白珊自此,夜夜縱酒笙歌,踏著月華而歸。今朝有酒今朝醉,又有什麼不好?昏昏然的唱腔出自她口,自然激起班主的一腔怒火,終於隱忍不住,義正詞嚴,要將白珊逐出戲班。“你夜夜醉酒晚歸,白天無精打采,一折戲就唱錯了好幾處,你居心何在?看我們戲班風頭健旺,想拆台不是?好!我今天就先拆了你的台!”憤怒的火花噴出,鋒利的目光就像是兩把劍,直直刺向白珊的心髒。那一刻,幻想終成泡影。縱然她視他高於一切,又能如何?孤單怯懦的許仙,百無一用的書生,把你的風流盡獻於那琴棋書畫詩酒花的所謂風雅中去!人生處處做戲,又何必當真?

    兩行清淚溢出,手撫著身上的血痕,痛苦難忍。藤條抽出的傷痕,如蛇般蜿蜒,行著行著,就鑽進了她的心裏,蝕心之痛,莫過於此。而在她最痛苦的時候,她的好妹妹青寧,正在台上翩舞,唱著那婉約動聽的白蛇傳。她的許仙,依舊是那樣孤獨……

    戲班的班主本應將她逐出戲班,不知為何卻網開一麵,三天後,放了遍體鱗傷的她回去,名為好生休養,但實際上再也不讓她登台獻藝。眼見曲路毀於斯,寸斷柔腸,漠視生死,每日隻是呆呆地望著西子湖畔,看畫舫來去,心中幾多哀愁,願付諸這滾滾東流水。一日,雕花鏤空的檀木門被推開,進來的書生,眼神柔和了許多,但她隻看到了他的驕傲。落至這番田地,還有什麼資格計較?扭過頭,不去看他,咬緊嘴唇,倔強地不讓眼淚流出來,至少也不可以為他而流,他還不配!

    攜起她的小手,本來白皙如玉的肌膚如今鞭痕交錯,紫紅青腫占據了所有能見的空間。本能地想要抽手回去,拒絕這份憐憫,但心中又不舍這份溫柔。心中無論有多怨,總敵不過點滴的安慰,些許的關懷。抑製不住心情,究竟是伏在他肩上大哭了一場。淚水濕透儒衫,他手足無措,隻好僵硬著身體任她宣泄。心知她痛,拿了金瘡藥跌打酒在她的手臂上輕輕揉搓。手痛心甜,笨拙的手腳弄得她幾番吃痛,他自進來,未和她說過一句話,但她看得出,他當初的高傲已然不複。卸盡了冷硬的鎧甲,盡釋了兩人之間的隔閡,她靠在他身上,吸取著他的儒雅文秀,享受著他的輕柔溫存,似醉在其中。多想就此與他長相廝守,仍如昨昔,同台暢演。她眼中光芒一閃,似已堅定了自己的決心。這一幅淡淡的水墨剪影由著燭光在窗格上將它映下,映得這西湖的山水分外明媚……

    從那以後,從前大大咧咧的白珊似乎是變了一個人。她先去求班主,給她一個繼續唱戲獻藝的機會。班主猶豫再三,還是允了。這樣好的資質和條件,不加以利用,豈非可惜?班主可不是個糊塗的人,白珊的轉變,他看在眼裏。夜闌人靜,月華如水,大堂空無一人,隻有一個輕輕巧巧的精致女子身著月白衣衫,揮舞著靈動的水袖。流光飛舞,眼波留連,斂起眉間的英氣,獻出的皆是如水的溫柔。就這樣,夜夜演繹著寂寞哀愁,時嗔時鬧,時而又展顏飛笑。

    月隱蟬鳴,正是夢會周公的大好時機。青寧卻夜夜輾轉,不安奪去了她的睡眠,隻要一入夢,就能看到白珊身上月白的衣裙,流溢的水袖,飄飄而欲仙,冷冽的目光更是時常讓她驚醒。妒忌的力量真的是很強大,青寧日漸地消瘦憔悴,與之不無關係。近日得知,杭城首富龔老爺慕名前來,聽幾曲戲班的招牌戲。這“名”亦不知是戲班的名,還是青寧的名,總之一聽到這消息,她就禁不住心潮澎湃。隻要得到龔老爺的一句讚美之詞,名聲大振,杭城上下無不知曉,那時身價倍增,地位絕非今日可比。

    怎料,白珊的出現,竟成了這半路殺出的程咬金,擺明了是與她對抗。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青寧的心情居然是說不出的輕鬆——該來的,遲早都會來!

    正在她欲發揮自己多年來積累之長與白珊一較高下之時,班主的一句話將她的希望徹底撲滅,語氣和緩甚至是語重心長:“青寧,明日龔老爺來捧場,讓白珊演白娘子,你來飾小青!”堅決肯定,未給她半分機會扭轉乾坤。“這不公平,憑什麼……”鼻翼翕動,整個人都蓄勢待發,隻等待某句話的觸動,她便和班主抗衡到底。可沒有任何語言,班主手一揮,神情說不出的疲憊委頓,放下青花瓷蓋碗茶,傴僂地走了出去。

    (五)

    西子湖畔的小涼亭中,青寧遇到了白珊。平日裏西湖香風,熏得人醉,今日這風,隻覺驚寒。白珊一襲白衣,淺笑淡淡,倩兮嫣然,拈花十指纖纖,裙袂起處,風情蕩。剛柔並濟的女子,是否更加適合?

    “不是我與你爭,是你迫我與命爭!”語中芒刺,刺在青寧的背上,想拔出,卻又無能為力,但又不甘心就這樣讓自己傾倒。“你什麼意思?”“當日我連連醉酒,台上紕漏,班主怎知得一清二楚?我被罰於眾,眾人皆不敢言,但表情沉重,你卻在笑!自心而生的喜悅,是掩不住的,總會有一點流於表麵。你,讓我失望,讓我心痛!班主欲將我逐出戲班,我無所依靠,隻能落魄,你可曾幫我求過一句情,說過一句好話?最後竟然要他,簽了賣身契,以他一生的自由來換取我的生活我的理想。我不爭不搶,卻落了這樣一個下場,犧牲得太多,我不會再重蹈覆轍!”青寧孑立於風中,好像成了一個木頭人。木葉紛紛,一片青葉落到她的手中,青翠欲滴的葉子,卻像是她的福分一樣淺薄。何致於斯,自己犯下的過錯,最終仍需自己來扛……

    第二天的戲台上,白蛇嬌嬌俏俏,妖妖嬈嬈,似水的清眸仿佛要將人的魂魄奪去。丹唇未啟,笑意先盈,應勁時勁,該柔時柔,看得這個年過半百的臃腫老爺癡癡呆呆,直吞口水。青寧滿心失落。到了,彩聲遍廳,眾人隻見白娘子,沒看到也沒去注意掩麵而去的小青……

    翌日,龔府傳來消息。龔老爺欲納梨園才女白珊為龔府的九姨太。後又傳出,白珊攜許仙出逃,下落不明,班主和龔府皆派人尋找,整個戲班立即亂做一團。

    九姨太?那年老好色的龔老爺,原本就借賞戲為名,實為納妾。陪伴著那年過半百的老頭,還要曲意承歡,不論對誰都無疑是個火坑。而這火坑,白珊替她跳了。到底是利令智昏,龔老爺好色的癖好全城皆知。白珊早知這層意思,卻還是義無反顧。身後之事,麻煩重重,她該如何麵對?許仙已經簽了賣身契,班主更是不會放過他。龔家老爺萬一遷怒,戲班上下免不了遭殃,趁亂出逃,無疑為上上之策,但,她肯嗎?法海慌急失措地來找她,拉著她欲逃,她甩開了他的手,冰冰涼涼地拋了句話:“你怎知我願同你走?富貴榮華,必是我囊中之物。”強忍住想和他離開的渴望,無視他的怔忡,緩慢地向龔府挪去……

    在龔府地牢,將成為九姨太的戲子青寧夜探那個莽莽撞撞欲帶走她的黝黑少年。他的眼神一直晴明澄澈,絲毫未曾改變,一如他對她,情深附骨,再難祓除。那一瞬間,她終於明白,麵對許仙的怯懦,白娘子為何要拚死相救,甘困於雷鋒。無需贅言,她不願自己再成為他的拖累,扭頭離開,毅然決絕……

    喜宴當天,九姨太風情萬種,哄得龔老爺眉開眼笑,一句話便放了地牢裏的他並且承諾不再同戲班子弟為難,甚至替許仙買下了賣身契。在燃紙而生的嫋嫋紙煙中,青寧笑了,笑得珠淚暗湧。一切事情,不就是為博美人一笑?一如白珊當日……

    (六)

    西湖水湯湯不思量自難忘,斷橋青石板油紙傘白裳,如詩畫般的風景,如詩畫般的人。杭城雪倦,仍細雨霏霏,烏篷上的一對,堪稱佳偶,男的豐神俊朗,孤傲高絕;女的美目流盼,淡泊空靈,隻是眼神的一下交彙,就激起了萬層波瀾。

    一別十年,杭城美景依舊,而人事已非。梨園戲子散盡,隻餘一黝黑男子,日複一日地清潔整理那所謂的遺物遺跡,閑時便倚小舟,靜看朦朧的水雲之間。據杭城的百姓說,龔老爺的九姨太酷愛唱戲,閑暇之餘總能聽到那句哀婉淒絕,悱惻蝕心的“西湖山水還依舊,看到斷橋橋未斷,我寸腸斷,一片深情付東流……”伴著西子湖畔的炊煙,嫋嫋冉冉,上升,上升,直至天際,那水雲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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