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014 更新時間:09-11-15 11:49
(1)
阿月婆她死了,就在那萬物冰釋的那一刻,她死了,她落盡最後一滴淚,吐盡最後一口氣,努力睜大了眼睛望著眼前冰釋的一切。把最後要說的話橫亙在了喉嚨裏。於是她死了。眼角還有晶瑩的淚。
阿月婆她死了,她116歲,她死了,她是被這聖蓮浩大如虹的鋒芒所震懾而死的。死的時候,她手裏還攥著為別人盛粥的勺子。
他們沒有看到,古本上還有另一行字。
(聖蓮出,悲傷離。聖女亡。)
阿月婆是聖女,是泣海之域的聖女。聖女不得婚嫁。所以她一生都未婚嫁。注定一生孤獨。
(2)
小一跪倒在地,用力抱住了阿月婆的頭顱,淚流滿麵。他不可置信的觸摸著她的臉頰,她的手。於是淚越來越洶湧,越來越猛烈的往外奔湧滾落。淚水落濕了阿月婆蒼白的發線。淚水奔湧的一發不可收拾,悲傷來的無從預料,毫無征兆。
艾洛蹲下擁抱住了小一。安靜的撫摸著小一的頭發。眼瞼上一片朦朧。就這樣一遍遍的撫摸著,沒有說話。
我說過,我會帶你們走的,我會帶你們走的。小一抽泣著,嘴裏默念。
(3)
所有人都來了。興奮過後的悲傷是多麼殘酷。
梅大爺也來了。他站在稀落的人群中卻是那麼的醒目,滄桑的麵目上竟然落下了淚來。目光定定的落在了小一懷裏的阿月婆身上。他緩慢的移動著腳步,慢慢的靠近阿月婆。眼裏的悲傷、痛楚看不盡。他顫抖著雙手,雙腳,甚至每個皮膚組織都在痙攣,都在瑟縮,萎靡。他含淚走到阿月婆跟前蹲下。手撫上了她的臉頰。他安靜的出奇。就像一棵終年沉謐屹立著的滄桑老樹。整個身體裏的內容似乎都在一點一滴的被抽幹,然後釋放,然後消失。他就這樣,蹲在那兒。
他把阿月婆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背上,然後將她橫抱起。離開了。
他們來到海邊。梅大爺把阿月婆放在滄磐石上。
他深深的吻上了她的臉頰,夕陽深深的染紅了這一切。他的淚水汩汩流出。他坐在她身旁。回憶著那樣的過往。那樣美麗的過往,那樣美麗的邂逅。
(4)
那樣美麗的時代。那個時候沒有戰爭,世態靜好,安穩。美好的事物美好,幹淨的日子幹淨。
他們在這裏,這個廣大壯闊的海的麵前,他們不期而遇。他們風華正貌。他16歲,她16歲。他俊逸非凡,她嬌豔如花。於是,他愛上了她,她愛上了他。他們相愛了。
他們喜歡在海邊散步。夕陽染紅了他們彼此的麵頰。女孩天真的笑,男孩傻傻的看著。眼裏滿是幸福。他隻要能夠牽著她的手就能在這海邊,坐在這滄磐石上呆一整天。她隻要能感受到他的溫度,在這裏呆多久都行。他們互相依偎著。在這滄磐石上演義著比伊甸泣海更浪漫,更甜膩,更驚心,更無奈,更淒愴,更慘痛,更寒心的愛情故事。
戰爭來了。這就是聖女擁有幸福的代價。戰爭來了。
他們擁抱在了一起。在那一刻,他們渾然不知所謂。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於是,一個人在他們麵前倒下了。抬頭炮灰,低頭屍首。戰爭將那片妖嬈大地開墾成了一片驚人魂魄的荒蕪,悲涼,血腥。他們仍然擁抱在一起,死都不放開。於是,天下起了漫天大雪。萬物冰結。於是,他放開了她。她放開了她。於是,有一個年輕人常常坐在滄磐石上翹首觀望,眼神空洞迷茫。後來是一個中年人,後來是一個老人。
她常常站在不遠處偷偷窺視這個男人的背影。她常常暗自落淚。她常常默念他的名字。她的心常常撕心裂肺得痛。她常常能看見他,可是她隻能暗自哽咽,自食痛苦。本著一顆有愛善良的心。他們各自咽嚐痛苦,各自肝腸寸斷。
(5)
現在,她死了。她可知道,這個人依然那麼深深,深深的愛著她,愛著她。她卻先走了。隻剩下那個孤單的背影,他淚流滿麵。
形單影隻的老人,一片蒼涼的景。那些風蝕了的歲月,那些風蝕了的痛苦和淚水。現在他很快樂。他終於能夠永遠守著她,一直守著她了。
(6)
過了這幾天就會好的,過了這幾天,我便帶你們離開。
(7)
我要帶你們離開。這裏的一切雖然冰釋了。悲傷已瓦解。可是這裏依然荒蕪無物。還需要建設。我帶你們離開好嗎?
讚同聲震響如雷。
我不離開。我要在這裏守著這片土地。還有月兒。荒蕪的大地它需要一個看守者。月兒是聖女,是這片大地之母。那麼,我將永遠守護著我們的孩子。守護著這片美麗的荒蕪。守護著我堅定了一個多世紀的堅實的土壤。就讓我留在這裏。歲月遺忘還是風葬土淹都無礙了。有了她,有了它。美麗的月兒,妖嬈的伊甸城堡……
梅大爺淚眼瑩瑩的端坐在滄磐石上,自喃著。
(8)
小一望著滄磐石上的梅大爺。一陣默然。
他被折服了。這就是悲傷之域的人們,有著堅韌的信念,堅韌的身軀,堅韌的性格,堅韌的生命,堅韌的…他們悲傷不悲哀。他們那麼純潔。那麼可愛。那麼都是美好的。那是感動吧。那淚水意味著的是感動吧。
小一離開艾洛的懷抱。走到梅大爺麵前。彎腰,像這個偉岸的生命深深的鞠了個躬。小一擁抱著這樣的生命。親吻著他因歲月斑駁了的臉頰。
隔著熱淚氳染的迷霧,一個13歲孩子與116歲老人的對視竟然像是穿越了整條冗長無限的銀河。如狼如虎一般撞擊在了一起,然後生存在了同一國度,棲息了整整一個世紀那麼久。滄海桑田的變遷。相彙在眼裏,融會在心裏。那些滄桑,在他們之間激越跳動飛翔。他們彼此懂得他們曆盡無限的生命。
(9)
萬物珍重!生命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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