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焰

第三部  第九十八章 未完成的心願

章節字數：4768  更新時間：10-03-26 1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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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8。未完成的心願

    “你是？”皇甫恒看著出現在門口的人，身披黑色鬥篷，帽簷遮臉，身材矮小，渾身散發不容忽視的寒意，這個人是誰，看起來沒有鬼的氣息卻也非人類，皇甫恒提高警覺。

    “你想救周曄嗎。”稚嫩的童聲在這個空洞的夜晚顯得極為清亮，來者並沒有任何動作隻是這麼問著他。

    “你說什麼？”聽到周曄的名字皇甫恒那堅硬的地方開始動搖，他沒辦法忽略那兩個字，庚沒辦法忽略他的安慰。這麼長時間下來，他找遍了各個地方，都不見他下落。最近鬼的動向也極為平凡，上次特意引誘他們前來，本想詢問，卻因為實力懸殊功敗垂成，現在卻有這麼個陌生人來告訴他周曄的事，如果這不是陷阱，那周曄到底出了何事，身在何處，這人一定相當清楚。

    “我不說兩遍。如果你想救他，就隨我來。”陌生人淡淡的說。

    “你是特意前來的。”雖然對方語氣帶著無所謂，但半夜出現在他這絕非偶然，除非帶著某種目的或者有心求助。這人跟周也是什麼關係，但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和自己的目的相同，在認清了這點之後皇甫恒答應前往。

    再一次襲擊，祁煥巧妙的避過，可是這麼躲避反而讓自己處於弱勢，他需要掌握主導權，周曄這種狀態絕不正常，可能是那些巨大的靈氣衝入腦門，讓他失去思考，現在的他完全困在內心深處。他需要找到他，把他帶出來，不然痛苦的永遠是他，最後會變成怎樣誰也預想不到。

    鬼緩緩轉過頭，牙齒縫隙裏殘留著帶血的皮膚，一滴一滴的紅色液體從齒縫溢出，滴落地麵，周曄完全無法動彈，看著對方一步步走向自己，撲麵而來的腥臭讓他的胃部翻攪如雲，眼睛怎麼也閉不上，全身所有血液不斷叫囂，心跳聲震耳欲聾，醜陋的臉孔逐漸靠近，腐臭，血腥，惡心，這些痛苦的負麵情緒充斥著大腦。

    鬼邪惡的笑著，被血液沾濕的牙齒在紅霞下顯得更為光鮮豔麗，充血的眼眸死死盯著自己，對方抬起頭，尖銳的指甲順著他的臉部皮膚向下滑動，沒有割破皮膚，卻比撕裂血肉還要疼痛，盡管如此他仍舊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像一尊毫無感情的木偶，體內卻異常沸騰。

    不要，不要再這樣了。周曄心中不斷呐喊，沒有人聽到，沒有誰來幫忙，沒有任何人可是幫助他，在這個恐怖與崩潰夢境裏，隻有他一人無止盡的體驗死亡恐懼，他的心一次次遭受抨擊，早已潰不成型。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要讓他看這些，為什麼他不能像普通人一樣活著，為什麼他要經曆那些慘不忍睹的場景，看著那些親人一個個死去。這些細碎的言語在腦中不斷回蕩，他幾乎看不到希望，那些殘忍的，帶著血腥的過去快要把他徹底淹沒，他似乎可以感覺到殘留在心裏的人類情感，正在消散。

    現實中的周曄感覺不到任何悲鳴與痛苦，他隻是循著腦中混亂的思想運動著，不斷將手中的球擊打出去，起初隻對祁煥，之後庚也被牽連其中。周曄毫無目的的到處攻擊，身體裏數不盡的力量不斷衝擊大腦，他根本聽不到任何人的話，那些他重視的人，不願傷害的人，他根本看不到，也感覺不到，真正的自我在記憶的灼燒下逐漸消散。

    這一切都在周玉的計劃內，他一直在等待這一刻，等待周玉失去自我，失去他原本的想法，那些他放不開的情緒迫使他不能發揮全部，那些美麗的力量正不斷從他體內流出，很快這些都會成為他的，成為他的能量，他就不需要受到這虛無的空殼束縛，很快，很快。這種想法讓他的狂笑不已，這麼多年下來，他一直等待這一刻，等待是漫長的，但也是令人愉快的，那些可以輕易到手的東西總不會讓人想要珍惜，而這些無法輕易到手卻帶著魅惑與渴望似乎更能激發迫切得到的心，這種感覺會讓他有種巨大的滿足感，讓人沉醉其中。

    隻要他想得到的就不會有落跑的，而且他的計劃從來沒有偏差過，任何人都無法阻撓，那個男人以為將周曄遠離周家就可以逃過一劫嗎。現在想來他也是，他們所有的人以為這一切隻要避免都不會發生，真是愚蠢，這個世界正因為全是這種思想才會腐朽不已，人類需要變革，需要改觀，那些懦弱的思想需要好好糾正一下。

    祁煥根本就沒辦法靠近周曄，他的速度很快，一眨眼工夫球就已形成，他需要接觸到他，這是唯一可以回複他神智的方法，祁煥用靈氣支撐絲線，從上方往下纏住周曄，這無法困住他，他要的是時間，一個可以靠近他的時間，本以為他已經做到了，周曄瞬間掙脫囚困，手中藍色光線猶如利劍刺入他的胸口。祁煥知道周曄的力量帶有淨化能力，他必須立刻拔出，迅速治療，不然他將會神靈潰散，但是他有個不得不做的事。血液順著靈氣流淌而下，正好可以作為媒介。祁煥伸手抓住周曄，對方試圖掙脫，祁煥死抓不放，他要進入對方的心裏，這是喚醒他的唯一方法，希望上天能給他多些時間。他幾乎可以感覺她的靈氣在揮發，靈氣刺穿的肉體部分猶如烙鐵般灼燒他的皮膚，時間，他需要在一些時間，拜托了，祁煥不斷在心中祈禱著，漸漸他的意識循著靈氣的入口緩緩進入到對方心裏。

    見狀，庚來到周曄的背後，將手覆搭在他的肩膀上，嫉妒亦或是好奇，這個人的過去他想要了解，這種奇異的想法趨勢他做出這個行為。

    【“如此美麗，讓我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低沉之音從他咧開的齒縫中溢出，帶著嘲笑的麵容，醜惡的嘴臉因快樂而變得扭曲，周曄瞪大雙眼，他根本無法動彈，眼睜睜看著對方站直身體，它從上倒下俯瞰著，因為興奮而留下的唾液帶著紅色的血絲，滴落在周曄的肩膀上。惡心，強烈的惡心感讓周曄的胃部一陣翻滾，他什麼都不想看，什麼都不想聽，這個漫長的噩夢什麼時候才是盡頭，即使他不斷告訴自己所看到的並不是真實，但刺鼻的腥臭與極度的恐懼不斷壓迫他的末梢神經，眼睛瞪得更大，耳邊鬼魅的低笑，這一切都讓他不容忽視。

    如果可以將一切抹去他什麼都願意，他不要再看這些東西，那些痛苦的記憶離他越遠越好，就在他一時快要遠離時，耳旁傳來一個聲音。

    【“……曄，周曄！你在哪裏，周曄！”】聲音很微弱，此時的周曄已然意識消散，聽覺方麵沒以前那麼清楚，唯獨怪物的笑聲卻占據了他整個耳膜，他極力讓自己清醒，但這是件很困難的事，不管他怎麼用力思考，都無法理清，他覺得自己現在除了站在這裏等待怪物的襲擊別無他法。其實他的身上沒有任何東西束縛，他完全可以輕易避開，此時意誌薄弱的他根本無力去想，那些微弱的聲音也隻是瞬間劃過的流星，很快消匿。

    他這是在幹什麼？他原本打算做什麼？這些疑問不斷躥出，他根本無法解答，他忘了自己至今為止的痛苦，忘了一直渴望得到的事物，忘了那些在他生命裏出現的人，甚至連他的存在都變成其中一個，他到底是誰，為什麼會在這裏。

    【“周曄……”】忽然一個聲音想起，很近，似乎就在耳邊，可是他睜不開眼，一片黑暗，也不太想睜開。

    【“周曄！”】那個聲音顯得很焦急。周曄是誰？為什麼這個聲音不斷傳進耳裏。

    【“曄兒……”】另一個不同的聲音，好熟悉，好懷念，為什麼會有這種感情，是誰，是誰在叫他。對了周曄是他的名字，他的名字……

    【“周曄！”】祁煥不停喊著周曄，深黑的空間裏，周曄愣在原地，雙眼無神，整個人毫無生氣，就像靈魂被剝離一般。

    他是周曄，他要為了殺死親人的報仇，他要換回庚的記憶，他要正視那些悲痛的過去，那是自己的一部分，不能為了痛苦而遺忘，那些嗜骨的疼痛會讓他一分一秒的記得肩上的重擔，他還不能在這裏。周曄緩緩睜開眼，醜陋的鬼依舊站在他麵前，邪惡的笑聲顯得它更加惡心，周曄攤開手掌，毫無猶豫的刺穿對方的心髒，沒有一絲猶豫，他幾乎可以感覺到手臂外的溫暖，心髒最後的跳動，可以聽到對方的悲鳴，在抽回手臂隻是，腐臭的血液沾濕了他的衣襟與臉頰，瞬間場景再度轉換，彎下逐漸退卻，黑暗慢慢侵襲而來。

    【“周曄！”】周曄緩緩睜開雙眼，祁煥立刻抱住他，感覺到他的體溫在恢複，思想在複蘇，他回來了。

    【“鄭暉？”】鄭暉力氣很大，雙手死死的將他攬進懷裏，周曄整個人動彈不得，漆黑的空間裏鄭暉的心跳極為明顯，這裏應該不是現實，那麼鄭暉是，周曄想起剛才的聲音。

    【“剛才是你在喊我。”】周曄問道。

    【“我拚命的喊你，可以依舊沒有反應，可是現在你沒事了，真是太好了。”】鄭暉的話越說越無力，手上的力道也跟著減弱，身影變得半透明，透過鄭暉的身體，可以看到不遠處的庚，他站在很遠的地方，神情深邃，不知在想些什麼，隻是那雙紅色瞳孔一直死死盯著他。

    回歸現實的周曄緩緩睜開眼睛，但他被眼前的一切驚呆了，鄭暉虛弱的靠在周曄的肩膀上，頭發有些淩亂，整個人看起來毫無生氣，周曄收回手，滿手的血跡，瞬時間他失去思考，輕輕拉開鄭暉，看到他的腹部有一大片血跡，難道，難道是他，周曄腦中嗡鳴，感覺到鄭暉微弱的生命，他將對方平躺於地麵。

    “是我，是我做的。”周曄覺得自己的聲音在顫抖，他依稀記得自己失去意識時不斷破壞房間的場景，還有鄭暉撲向他時刺入他身體裏的利刃，他從沒有想到自己還能記得，這些記憶不斷抨擊他的大腦，他到底做了什麼！

    “不……是你的錯……”祁煥虛弱的說道。

    “我，我……”周曄不知道如何回答，這個人幫了他太多，不管他是不是周玉的侍，那都不重要，可是現在，現在他卻親手殺了這個對他保持著特殊感情的人。周曄明白，明白鄭暉對他的心情，但很對不起，對不起他，可是現在，他到底做了什麼。

    “你……在哭……嗎……”祁煥抬起手，抹去周曄眼角的淚，淡雅一笑。他的笑容不再瀟灑，反而帶著一絲痛楚與悲哀，更或者是不舍。

    “我會救你的。”周曄準備站起身，周玉，周玉一定可以救他，一定可以的。

    “不……用了……真的……”祁煥拉住周曄的衣服，他不需要，他真的不需要了，現在的他真的已經夠了，唯一覺得遺憾的是，他不能再陪著他了，不能保護他，不能在他危機的時候出手相助了。

    “不要，我不要這樣，不要，絕對不要。”周曄呢喃著。

    “我似乎……還……沒有告……訴你……我的……名字……”祁煥扯著嘴角笑著說。

    “不要……這……個表情……”祁煥繼續笑著。

    “我的……名字叫……叫……祁煥……”祁煥淡淡的說著自己的名字。

    名字對於鬼來說很重要，那代表著他們的生命，他們的一切，握有名字就等於握有他們的生命，祁煥一直很想說出自己的名字，但是能夠叫他鄭暉的人也隻有他一個，這也許是遲遲不告訴他名字的小小理由吧。

    隻要一切結束，他便自由，他會一直陪著周曄，直到他徹底忘記庚為止，他生來什麼都沒有，不需要名也不需要利，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想要得到，他甚至可以感覺到周曄最後無力的撲在他懷裏的場景，可是他錯了。周玉比他想象中來的更加自私與陰險，他不可能放他自由，也不可能讓他們在一起，隻是沒有想到這個結果會是這樣，那深深刺入胸口的利劍穿透了他的心髒，溫熱的血液粘稠的往外湧，滴答滴答的落入地麵，周曄越來越驚恐的眼，還有眼角濕潤的淚。

    他已經沒有力氣說話了，可以感覺到的生命之源不斷在消失，他用盡全力抬起手，撫上周曄的側臉，手背上有冰涼的液體。他不斷的笑，但是卻沒有聲音，他想告訴他，他一點都不痛，他隻是希望他能夠快樂，遠離一切悲傷，隻是這麼小小的心願。他有些遺憾，沒能和周曄單獨在一起度過餘下的生活，但至少這一刻，抱住他的人的體溫，溫暖他不斷涼透的軀體。如果現在可以說話，他想說出自己的心裏話，他想把自己的心意莊重而正式的告訴他，想說這不是他的錯，不要為此傷心難過，還有就是，他真的很……

    “不，這不是真的，這絕對不是真的！”看到祁煥不斷消失的身體，周曄變得崩潰，聲音顫抖，他想抓住用那些飛舞的光點，可是完全不行，他做不到，到頭來他什麼都做不到，什麼都完成不了。

    此時皇甫恒與陌生男子一同出現在房間，看到虛弱無神的周曄，皇甫恒心跟著揪緊，他跑到周曄麵前，扶上他憔悴的麵龐，周圍殘破碎片預示著剛才有一場不小的戰鬥。

    “我們快點走。”陌生男子催促著，皇甫恒趕忙將周曄抱起，一圈白煙旋轉，三人瞬間消失於空氣中。

    周玉的臉色並不好看，這是他第一次失策，他沒有想到祁煥最後會以毀了自己而換回周曄，他的陰沉的臉色在銀白色的月光下透著冷冷寒意，站在他身旁的庚沉默著，看著遠處吹動的窗簾，心裏翻山倒海，很快兩人消失在原地。

    燈火熄滅的房間傳來細碎的腳步聲，看著破敗的房間，女人歎息道：“這就是，你所謂的值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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