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774 更新時間:09-12-13 10:07
“公主殿下——”正殿外,層層疊疊的宮門,依稀人往來匆匆,身著淺芙蓉色薄紗羅裙,梔子白流蘇披肩夾衫的侍女接連不斷地走進宮門,木屐聲聲咚咚作響,渾身瓔珞混雜其中,香芬繚繞,一片旖旎之景,有先朝響屐舞遺風。“長公主殿下,聖上賜下紫金‘金玉滿懷’彈絲印墨盤花簾各二十架、鏤空滾銀邊珊瑚瓔珞百寶珠簪、雪紡綢絲隱紋流蘇絹百匹、墨玉盤絲雕鳳嶺醒硯雙隻——”為首的大宮女斂衽跪下,神色恭謹道,“殿下,聖上傳您前往大宮覲見。”一群鶯鶯燕燕隨之跪下,齊聲道,“請公主殿下移駕大宮。”一時間鳳棲宮所有宮侍俱都眼露喜色,畢竟,主子複寵,與她們來說,也不能不說是一件喜事。我擺擺手,麵露不耐,緩緩道,“本宮知道了。你們暫且回去罷。”三月清修,實則是避世,於我來說,這不能不說是一個好機會,雖是皇家信教,可是西域佛教無疑在宮裏更為流傳,不得寵的妃嬪,花大價錢請來一個佛像,日夜拜著,倒也時常應驗,不久便有了龍種。此後便風靡了起來。後宮之主也睜一眼閉一眼——這佛龕就是母後賜我的。檀香並不如皇家專用的龍涎香流麗濃鬱,倒也怡人清雅,就這般氤氳著,就有幾分禪韻來。
“本宮乏了。湘寧——”我一臉倦色,滿臉不情願。湘寧端詳我良久,終是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看您這樣,簡直是個潑皮猴兒。”說罷她便正色道,“這三月說短不短終是過了,陛下也是給公主一個休憩的機會,可不,您也快十八了——”她一頓,探究的美眸望向我,“您,可是有主意了?”我偏頭,微微一笑,“哦?湘寧,你這揣度聖意的本事,倒是長進不少。”我的手開始無意識地在光潤的梨花木八寶桌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怎麼——”還沒說完,倒是湘寧像一陣風似的竄到我身邊,心疼地捧起我的手,嗔怨地急急道,“這水蔥似的指甲,您倒也舍得——”我失笑,仰頭作哀怨狀,淚眼婆娑,“原來本宮在你眼裏,還不如這小小的指甲啊。不如,不如,你把它砍下來,讓它來做你主子罷!”我作勢抬手,“砍罷砍罷,本宮絕無怨言。”又是一次大眼對小眼,杏眸對鳳眸的無語景象。“罷了,好不容易解了禁,湘寧,你,嗯,還有淩兒,都隨本宮四處走走。”我眨眨眼,她們馬上心知肚明地笑起來,吃吃道,“您也真是不消停,得了,又得奴婢們陪著您一道……您說您又不是缺那個物事——”我旋即大聲嚷道,“不去了不去了是吧,好啊本宮一日不在都成孤家寡人了。這叫樂子,懂麼,樂子?罷了,說了你們也不懂——”我鼓腮,重重哼了一聲。“想來本宮也沒那勞什子時間隨你們瘋鬧——天哪,父皇,父皇讓我覲見?”我如夢初醒地喃喃自語道,之後便忘記了那尊貴的自稱,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頭,“我怎麼把這茬忘了!”顧不得形象提起裙裾便要往外跑,卻猛地停在門檻,回頭一瞥,湘寧滿臉哭笑不得,“殿下,您這麼大年紀了,還冒冒失失的,喏,”她衝遠處努努嘴,“鑾駕都給您備好了——”我迷迷糊糊應了就抬腳,忽地往回大吼,“車架都備好了你們還耍本宮那麼久!”身後傳來嫋嫋婷婷的笑聲,我緩緩勾唇。
玲瓏的石橋,恍若蘇家園林的精致小巧,水洗一般午後湛藍的晴空,花香旖旎鳳尾蝶翩翩,並各色山茶花絮語溫柔,這座絕美的景致裏出乎意料地沒有一個人。哦不,有一個。某人蹲在如血如霞的花叢裏,怨念地一瓣一瓣辣手摧花似的掰著手中嬌嬈的五線山茶,還念念有詞地喃喃道,“去,不去……去,不去,誒?哦,不去,不去,天哪,真是天助我也——”回顧四周,我泄氣地坐在那修剪精妙的草叢裏,頭頂上還戲劇性的粘著幾根淩亂的羽毛,突地發現自己的舉動實在幼稚。“唉——”這樣又有什麼用嘛,其實不過是父皇這個宴會狂人一時興起又要舉行的為某人賀壽的席宴罷了,隻不過是在安老頭府中罷了,隻是,隻是現在的我,怎麼敢去安府嘛。要是安淑華那個家夥一不小心說漏了什麼讓我父皇知道,我這個公主,還用混麼?我聳肩,習慣性地張口便喚,“秦喜——”這個老太監,又跑哪裏摸魚去了,“在哪兒呢?”
“誒誒誒,我的小祖宗啊。”看著那老太監邁著兩條短腿手腳並用地爬上來,看見我即滑稽地拍著胸脯長歎一口氣,我的眼睛掠上一層笑意,不知為什麼,自小以來,我總覺得欺負他很有趣。當即,我眉梢一挑,冷冷道,“你這老太監,不好好原地兒呆著,又跑哪去摸魚啦?”我順勢捋了一下高高的鬢發,抬起下巴,笑睨正滿臉堆笑的老人,“說呀,倒是啞了,沒見你在父皇前編排我倒挺麻利的。”
“哎呦呦,小祖宗誒,奴才可哪裏都不敢去呀,還不得按著祖宗您的意思,乖乖兒地等著,至於編排——天可憐見的,奴才雖說不敢冒犯,可也是看著您長大的,奴才那一點薄福,都是您和聖上給的,奴才哪敢哪……”某太監暗暗腹誹,完全忘了剛剛是誰說的,“本宮要自己呆著,要多遠滾多遠去。”語氣恭敬,可那雙渾濁的老眼裏卻布滿笑意,偶爾精光一閃——我渾身一聳,沒想到,這總被我是換來使喚去的老太監秦喜,也是個深藏不露的人物呢。“走吧,隨本宮回宮去。”我無視般的越過,輕描淡寫道。將視線投往遙遠的天際,那空靈的晴空不知是被熠熠閃光的赤日亦或是血紅如霞的宮牆映紅,淒美得無與倫比,“聾了麼?”
“得嘞。小明子,備鑾輿車騎——”他一拂手中拂塵,衝遠處趾高氣揚道。我淡淡地說,“本宮說的是‘走’,你這老太監,話頭兒聽到哪去了。”果不其然,那滿臉皺紋的滑稽老頭兒一下垮下臉,苦著喃喃,“老奴侍奉兩代君王,漫說是先帝,就是如今的皇後娘娘也得給我老頭子三分臉,卻不想,今日卻被你這小妮子如此欺淩——”“秦喜,怎麼說話呢,嗯?”我撩起一邊眼瞼,冰冷而嫵媚,他看得一顫,“天哪,真是太像了——”說罷他惶然地抬頭,卻撞進我了然的微笑,我如夢囈般的輕輕道,“秦公公,你說的,是本宮的娘親罷。娘親嗬。”我自嘲般地苦笑,目光漸漸飄渺,直急得他團團轉,“主子您這時怎麼啦,您可別弄出什麼事情來,奴才就算是萬死,也不能像九泉下的公主交代呀。公主公主?“
我回過神來,先是不滿秦喜的聒噪狠瞪了他一眼,隨後緘默問道,“父皇和娘親,不,我是說皇姑如此,宮中沒有傳出麼?”秦喜愣了一刹,一字一句地吐字,“可不,除了老奴,這宮裏,一度都清了。宮人死的死,遣的遣,主要的是,傾城公主,是有——”他狠狠地掌了自己幾個耳光,“看奴才老糊塗了,說了這些與您何幹。奴才是明知您早已曉得了,可還是不忍,不忍公主孤孤單單的在黃泉,連她親女都……唉……奴才真是老了。”他悄悄拭了一把眼眶中莫須有的淚,一雙老眼中滿是血絲,仿佛在一瞬間蒼老了十歲,完全沒有父皇座前那股八麵玲瓏精神百倍的樣子。我默默地拍拍他的肩,突地想起傾城公主年幼時母親卑微尚不受寵,依稀是秦喜一手帶大的,父皇念及舊情,也就……“本宮決定,以後不再折騰你這老太監了。”思慮片刻,我抬著下巴,定定地凝視著他飽經滄桑的麵容,“現在,你回去罷。替本宮告訴父皇,半月後的賜宴,本宮,應下了。”我憐憫地看著他,眉目中依稀是高高在上的驕傲,“此後,休要再提任何關於我娘親的事情,本宮不想再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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