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214 更新時間:09-11-09 15:35
園子裏春芳競秀,陣陣花香隨風飄灑,似要把人熏醉了一般。
紫藤雖然還沒有開花,木葉已然葳蕤茂盛,從花架上蔓延到屋頂,再垂落在半開的窗欞前,給本有些死氣沉沉的屋子帶來些盎然生機。
平陽侯曹壽已經臥病很久,前不久剛剛好轉一點便跑出去了好幾天,也不知是幹什麼,回來以後,病情就更加嚴重,還有了傳染的跡象。
平陽公主和曹壽早就分房而睡,倒沒有被傳染到,但伺候他的下人卻有兩開始發熱,身上也有點潰爛。沒有辦法,平陽公主隻好把曹壽的住處和兩個被傳染的下人隔離了起來,平常送飯送水也隻敢送到室外,讓兩個被傳染的下人自己去取。
雖說平時夫婦兩的感情算不上親密,平陽公主打骨子裏看不起這個懦弱的丈夫,但畢竟一起生活的這麼多年,見曹壽一日病似一日平陽公主心裏說不出的難受。想當年自己嫁給曹壽的時候才十四歲,如今連兒子曹襄都已經十八歲了。
平陽公主湊近銅鏡細看,裏麵的人容顏依舊美麗,細致的肌膚光滑瑩潤,精致的鼻梁,春山般的眉頭,鮮花般的唇瓣,分明還是那個大漢最美麗高貴的公主,隻是原本清泓的雙目不知何時已染上了風霜。
梳妝打扮整齊,平陽公主乘車來到宮中。
現在她和衛子夫走得頗近,衛子夫是個懂得感恩的人,深知自己沒有平陽公主就萬萬沒有今天,加之深宮寂寞,便對她異常親熱,有什麼知心話都願對她說。
衛子夫雖然隻是個夫人,但卻多年專寵,為大漢生下了三位公主,身份高貴,雖說現在還沒有誕下皇子,也隻是遲早的事情。
皇後陳阿嬌至今也沒有生育,為了治好這個毛病,錢花了九千萬,神求了一大堆,前不久還請了個叫楚服的巫女進宮,天天在椒房殿又唱又跳,擾得四鄰不安,到頭來依然一點用也沒有。皇後沒有生育,又與皇帝失和,那便算不得真正的皇後,唯一為劉徹生過孩子的衛子夫已經儼然就是後宮之首。
衛子夫的弟弟衛青職務雖然不高卻是天子麵前的紅人,手握實權。明眼人都看出來,天子一方麵在清除竇氏、削弱王氏,一方麵又在培植自己的心腹勢力。
眼見衛氏一門即將顯貴,趨炎附勢的人早就把衛家的門檻都要踢破了,隻是衛青卻始終清清淡淡、不黨不群,白費了好些人的心思。
平陽公主飲了一口蜜漿,取出一卷曲譜“這是夫人吩咐我尋的曲譜,總算是不辱使命。”
衛子夫急忙取了過去,一邊看著一邊哼唱,手指還在案上輕輕扣擊,嘴角滿是笑意。劉徹極愛舞樂,經常到衛子夫這裏來觀舞賞樂,興致高時還自己奏上一曲。衛子夫本就有一副好嗓子,又精通各種樂器,為了討他歡心,更是費盡心思到處搜羅歌舞曲譜加緊練習。
平陽公主笑道“要說這首《漢廣》你們姐弟兩一起奏時倒真有一番情致,不知道衛青的音律可有進步?”她還記得當年衛氏姐弟一起在她的家妓班裏學奏琴,衛青的樂感很好,學得也很快。
衛子夫也不抬頭“他呀,自從進宮就再沒摸過,一天到晚忙得團團亂轉,連賞樂都很少莫說自己奏,現在可能連弦都認不準了。”
想起衛青那一身亂七八糟的職務,平陽公主也不由得一笑。剛開始她還以為是自己的皇帝弟弟故意捉弄衛青,讓他一個人幹上幾個人的活以便找茬欺負,現在看來原來是一大早就打好了要獨攬大權的主意,特意讓衛青熟悉方方麵麵的事務,好給自己當助手。自己當年為了討好弟弟向他獻上的一對姐弟今天竟有了這樣的造化,平陽公主也覺得始料未及。
宮室外一陣吵吵嚷嚷,衛子夫正要問出來什麼事,便見霍去病甩開步子走了進來,衛長一溜小跑跟在他身後“去病哥哥,這是我真心要送給你的,你就收下吧!”一邊說一邊往霍去病懷裏塞一隻布老虎。
霍去病萬分不耐煩地把她的手拍開“去去去,我又不是小丫頭片子,玩什布偶,你留著自己玩好了,少來煩我。”轉頭又對衛子夫道“三姨,舅舅什麼時候來接我?我都快被煩死了。”
衛長公主見霍去病對她不理不睬,怔怔站在旁邊,小嘴一扁,眼淚“吧嗒、吧嗒”掉了下來。衛子夫見慣了這情形,早就不以為意。平陽公主卻是第一次見到,大感意外“這是誰家的孩子?”
“是二姐的孩子去病,頑皮慣了,倒叫公主見笑。”衛子夫無奈地搖搖頭。
說道是衛少兒的兒子,平陽公主有了點印象“就是和那個霍仲孺的?
見衛子夫急忙對她擺手,平陽公主恍然大悟,“原來這個孩子竟還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見霍去病一臉老成,年紀雖小卻氣勢奪人,竟將堂堂大漢公主絲毫不放在眼裏,不禁暗自稱奇。
這時膳房已經準備好了午膳,衛子夫留平陽公主一起用,平陽公主在這裏一向隨便,也沒有推辭,霍去病卻無論如何也要離開,衛子夫嗔道“吃了飯再走,免得回去你外婆埋怨我這個當姨媽的連飯也不給你吃。”
霍去病看著衛子夫,那樣子居然有點無奈“姨媽,不是我不願意在這裏呆,隻是真的,你該好好管教下衛長了。她玩布老虎就玩布老虎吧,還玩什麼人偶,玩個人偶也沒什麼,但她玩的人偶披頭散發鬼一樣,頭上插顆釘子,她還硬說那個是你,惡心死人了,想著我就沒胃口。”
衛長眼淚掉得更厲害了“不是我說是娘親,她身上本來就寫著娘親的名字嘛!”
平陽公主臉色大變,轉眼一看,衛子夫已經花容失色。
“衛長,告訴姑姑,你的人偶是從哪裏找來的?”平陽公主看著手中惡毒醜陋的人偶,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平和。
“是在娘親的褥子裏找到的。”衛長公主揉著衣角,怯生生地說。
衛子夫淚流滿臉麵“公主,究竟是誰這樣恨我,要用巫蠱詛咒我死?”
巫蠱自古以來便是宮廷中的禁忌,一旦沾上便萬劫不複。昭陽殿裏的宮女宦官跪伏了一地,人人嚇得渾身發抖,。
霍去病和衛長公主看著他們的樣子,滿心茫然。
當禁衛軍衝進椒房殿時,皇後阿嬌還沒有起床,身邊躺著巫女楚服。
“看來劉徹什麼都知道了。”阿嬌動也沒動,兩眼直直望著帳頂。
“是我辦事不力連累了皇後。”楚服側過身來看著她。
“是我連累了你才對,若不是因為我,你又何苦冒險做巫蠱之法。”阿嬌也把目光移到楚服的臉上。
楚服淡淡一笑“皇後哪裏話,這是楚服心甘情願的,就算被砍了頭也不悔。隻可惜功敗垂成,讓皇後身處險境,楚服不甘哪。”
阿嬌伸出手來與楚服緊緊相握“恨隻恨劉徹忘恩負義,輕辱於我,待我連衛子夫那個娼妓也不如。行這巫蠱之法成敗本就是天命,這樣的結局也是我命該如此,你莫要這樣說,我聽了難過。”兩人默默對視,再不發一言。
禁衛軍在門外高聲叫門,見無人理睬隻好破門而入。阿嬌和楚服這才起身穿衣,隨著禁衛軍到了院中。
院內已經被掘地三尺,楚服法壇下的木盒子被挖起托在廷尉的手中,見到阿嬌出來隻是深施一禮“臣見過皇後娘娘。”
阿嬌轉頭瞄著了張湯道“廷尉大人,見到本後不跪不拜,傲然屹立,你莫非連規矩都不懂了?這難道就是大人的為臣之道?”
那廷尉抱拳對左前方一揖,他雖其貌不揚,這一一揖卻也有幾分凜然之氣“臣奉天子之命徹查巫蠱之事,皇命在身不敢懈怠,隻有請皇後請恕臣無禮了。”說罷將手中的木盒往阿嬌麵前一遞“臣請問皇後,這是什麼?”
阿嬌看也沒看,轉身拉著楚服進殿,一臉輕蔑“大人莫非沒長眼睛,還是眼珠子被雁啄了?這麼大一件東西看不明白還要來問我這個婦道人家,你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那你到我這裏是來幹什麼來了。”邊說話邊關上了殿門。
廷尉見她如此也不多言,命人將椒房殿上下人等全部捉拿下獄,派人守好殿門,看管住阿嬌。
劉徹打開盒子,看著裏麵的人偶,不禁皺起眉頭。
“她說什麼沒有?”
廷尉施了一禮,頗有點尷尬地道“陳廢後讓臣轉告陛下,請陛下念在夫妻一場的份上,讓她死後能和巫女楚服合葬。”
劉徹的眉頭皺得更緊了“誰說朕要殺她了,朕今年死了表叔、死了舅舅,現在跟她雖沒有了夫妻情分,好歹她還是朕的表姐,如果殺了她,那天下人就該說朕刻薄寡恩了。朕就饒她一命,讓她搬到長門園去住,將長門園改名為長門宮,那裏本來就是她家的產業,她住著可能習慣點。”
“那麼其他的人如何處理,請陛下示下。”
劉徹抬了抬手,一絲表情也沒有“全部處死,你這就去辦。”
在元光五年的這一片血雨腥風中,灌夫族滅、竇氏九族滅、丞相田蚡死、皇後陳氏被廢,椒房殿的三百餘宮女、內宦、巫女盡數處死。
舊的禁錮全部被打破了,睥睨萬世的雄主挑開層層血幕傲然屹立,如初生的太陽光焰萬丈。
乾坤浩蕩、天地清朗。新的時代即將到來,在一片廢墟和希望中,曆史的車輪已經不可抑製地隆隆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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